“失忆?”
“只要尺雪刺在灵台穴上,人就将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微生易初负手踱步,“天下曾经有两件,有一件多年前早已失踪;剩下的一件,就在江夫人手里。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这江夫人这么厉害,又是什么来头?”郝状状挠头。
“江夫人本名叫戚心竹,她爹戚神医是‘逍遥神医门’唯一还在世的传人。”微生易初朝外走,“她的夫君江塬,是宫廷六品带刀侍卫,品性高洁,武艺又出众,被称为‘花中青莲,玉中蓝田,人中江塬’。可惜四年前与刺客搏斗而丧命。江夫人丧夫之后并未再嫁,这些年经营地下钱庄,广结天下英豪,亦正亦邪,也很有能量。”
郝状状纠结了:“什么‘花种蜻蜓,鱼种烂田’啊?”
微生易初不禁扶额:“……郝大王,我败给你了。”
“哼,别打岔,快老实交代王生和你说了些什么!”郝状状催促,丝毫不觉得打岔的人正是她自己。
“那日我在钓鱼,看到王生要投河自尽,就用鱼竿把他钓了上来。”微生易初边走边说,“他吐了一肚子苦水,无非是屡试不中,对不起老母和妻子,遭受街坊的白眼,穷困潦倒云云……”
“打住!”郝状状瞪了他一眼,“关键呢?”
“到最后,他说要是有能让人忘记一切的药就好了,把这不如意的人生都彻底忘掉,不然,他就算今天不死,以后还会寻死。于是,我提议,他可以去江夫人那里换‘尺雪’。”
“没了?”
“没了。”
“你这个忙,帮得太欠揍了!”郝状状生气地说,“人就算有不如意的事情,也一定要勇敢面对,努力去解决!连自己都妥协投降了,和钻进龟壳里的乌龟又有什么区别?他就算像懦夫一样忘了自己的过去,也一样把握不住现在!”
微生易初眼里不知是什么神色,但洒脱的笑意从他嘴角漾开来:“郝大王,你说得对。”
几点阳光落在他的眉头,微生易初打了个哈欠,凤眸里有一点清凉:“但是,有些事,人若不忘记,便活不下去。”
天色漆黑,打铁铺里传来一阵阵沉闷的敲击声,在静夜里显得有些可怖。
几点火星溅出,昏红的光线里模糊可以看到一个打铁的身影。
门外传来有些迟疑的脚步声,那人试探着走进来,叫了一声:“阿旺?”没有人回答,只有一声声有规律的打铁,重重的,像是敲击在人的胸膛上。
“你,你还没走……”那颤抖着摸黑进来的人脚步虚浮,显得没什么力气,竟然是王生!
阿旺背对着他,一下一下打着铁,几点火花像窥探的眼睛,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我那天不是想要杀你,”王生的声音似乎鼓足了勇气,带了一点可怜的颤音,“你不会……把那件事说出去吧?”这句问话仿佛耗光了他的力气,他扶着墙角才勉强没有摔倒。
打铁声停止了。
屋内沉默下来,铁一样死寂。
只见阿旺慢慢转过身,笑嘻嘻问:“哪件事?”
“是——是你!”王生脸色大变,屋内燃起一支灯烛,映出少女浓眉大眼红润的脸庞!
郝状状一把扔掉手里的家伙,跳了起来:“你想要杀阿旺?”
“不是!我没想杀他!”王生颤抖着瘫倒在地,那只被砍断的胳膊伤口处又沁出鲜红的血来,显然他的情绪很激动。
微生易初将灯烛挑得亮了一些,从容走过来,扶起王生:“你当然不会杀人。”他的声音天生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但是,你想要尺雪锁魂刺,并不是要自己忘掉往事,而是希望阿旺忘掉某一个秘密,是吗?”
王生浑身一震。
“而你想将尺雪刺入阿旺的灵台穴时,你们起了冲突,阿旺拿起手中的大刀砍向你——他常年打铁,想来臂力过人,你惊恐之下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伸手去挡,于是胳膊整个被砍掉了。”
“你……”王生惊愕的表情,表明微生易初即使没有全说中,也至少说出了某些真相。
“难怪你不敢去报案啊!”郝状状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先动手的!可是,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被抓在阿旺的手上?”
王生突然挣扎站起来,一头朝墙上撞去!
微生易初神色一变,身形移动如风,猛地拉住王生后背的衣襟。王生的头在离墙壁只有半寸的地方停住了,人顿时软倒下去。
“喂,喂!”郝状状赶紧过来,“他怎么了?”
“没有撞到头,不过身体虚弱又受了刺激,晕过去了。”微生易初把王生放到椅子上,回过头略沉下脸色,“郝大王,你这种逼问的方式,会出人命的。”
“我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动不动要寻死啊!”郝状状满脸沮丧,“现在怎么办?”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这次来的竟是王生的妻子苏月娥。
月光下看这个女子,和白日的平凡不同,竟有些清净如洗的气质,只见她快步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铺子里昏迷的王生,着急道:“我相公他怎么了?”
“他没事,只是情绪激动晕倒了。”
苏月娥似乎松了口气,发现王生并无大碍之后,这才抬起头——正好看到微生易初的眼睛。
“我见相公这么晚不回家,就出来寻找他,看到打铁铺里有灯光,就进来看看。”苏月娥的声音平静,说话也有条不紊。
郝状状摸了摸下巴——她也太镇定了吧?而且这话多少有些急于解释的味道。更奇怪的是,她不好奇王生为什么会情绪激动吗?
这时,只听王生呻吟一声,幽幽醒转过来。苏月娥柔声说:“相公,我们回家吧。”
王生茫然地被苏月娥搀扶着,两人的背影在夜色中走远了,郝状状半天才合拢嘴:“我觉得这个苏月娥有点古怪。”
“何以见得?”微生易初悠然坐下。
“平常的妇人看到这种情景,不都应该惊恐地大叫‘你们把我相公怎么了?相公,你不要死啊!’然后冲我们喊,‘你们是什么人?前几天砍伤我相公的是不是你们?’”
苏月娥太镇定了,她甚至不关心两人和王生说了什么——除非,她原本就知道谈话的内容,知道什么事情会刺激到王生!
“你是否注意到,她的手掌断了一半?”微生易初笑了笑,“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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