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录-黑暗前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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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ark Prelude

    葛森,是一个极富天赋的犯罪心理学家。年仅33岁就成为海外的海岛型华人城市—汉都的警察总署首席犯罪心理学家并担任警察总署警务部的助理部长。少年得志的葛森,可谓是一帆风顺,侦破了包括徳麟集团女尸坠楼案、海岛连环谋杀案等一系列重大案件,经常出现在报纸和电视的新闻和栏目上。然而,他也遇到了一个危险的巨大挑战—一个神秘的犯罪组织,他们的标志是三个“3”。他们的成员会在每天凌晨3:33打来恐吓电话。他们做事严谨,甚至在警察总署内安插了卧底,险些令葛森丧命。为了伸张正义,葛森力邀了三位侦破案件的高手—督查室副主任余淼凌、美籍刑侦顾问Joe、因失职被停职检查的前督察楚汐萤。然而,就在他们三个和葛森要见面确定这个卧底的嫌疑名单之时,万万没想到Joe被一种极度残忍的方式杀害了,现场没有一点痕迹,更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毛发,只遗留下了一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这朵被称为“彼岸花”的稀有植物,却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花语—来自地狱的使者。

    序曲:未完结的案件

    Prelude:Unfinished case

    汉都,是一个位座于东南亚的国际化岛屿城市。虽然不在中国境内,但是由于历史的原因,人口的核心群体是华人。当然,也有其他国家的移民。因为华人数目较多,所以西方又把这座城市叫作“中国城”。汉都所在的大岛屿被一条江横向切断,所以又分为江北区和江南区。因此汉都的警察总部—汉都警察总署又分为江北总部和江南总部。在这里是极容易受到海洋性气候的影响,因为汉都的气候是典型的东南亚海洋性气候,受到热带低气压影响的时候,会带来风暴,在风暴天气的影响下,汉都将变得阴冷和潮湿。

    【2013年3月18日3:31乔木溪别墅区503栋】

    在暴风的影响下,汉都又进入了长达数月之久的雨季。云层极低,似乎已经把汉都的CBD区域的高厦楼宇都盖住了。从CBD区域穿过一段名叫马克·吐温路的高架桥,下去之后会有一条绵长的大街被称为“国际大道”,在国际大道的尽头,有点荒凉似乎连乌云都覆盖不到的地方就是乔木溪别墅区。

    一个人形的物体,跌跌撞撞地靠近了,看上去是一具浑身已经腐烂的尸体。它应该受到了非常厉害的重击,看起来应该是从高处坠下造成的伤痕,乳房和胸前的肌肉已经无法辨别,一片血肉模糊。它发出哀怨的令人胆寒不安的呼吸声,就像是在地狱里幽怨徘徊的使者。它的头正在东张西望,因为严重的重击,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直到它找到这幢别墅三楼一个昏暗、空旷,有着极其强浓烈西欧风格的板卧室。它踩踏在实木地板上,用自己布满鲜血的手轻轻地打开房门,迎面一张深色的欧式双人床上睡着一个人,这个人浓眉小眼,左眉处有一处明显的伤疤,看起来缝了六针,明眼人便能看出不是刀疤,而是捷克制造的破片手榴弹造成的爆破伤痕。他的两鬓有几缕白发。尸体静静地看着睡着的他,带有一种哀怨仇恨的眼神。它突然发出诡谲的笑容,竟然用它支离破碎的四肢,咯吱咯吱地爬到天花板上,面朝下静静地注视着床上的那个男子,它胸前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床上那个男人的脸上。床上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瞪大双眼看着天花板。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冒险家看到了远方漂浮着的怨灵。男人迅速从枕头底下抽出转轮手枪,满头大汗。直到他发现什么都没有,脸上也没有血渍,才知道自己又做噩梦了。这是他的第194次相同的噩梦,每次都是那么的真实,每次都是那么的清晰。我们眼前这位“冒险家”就是葛森—汉都首屈一指的犯罪心理学家,也是汉都警察总署机要部门之一的警务部助理部长。他的头发还算浓密,但是看得出已经因为不规律的作息和过度的劳累而显得有些稀疏和斑驳;浓眉小眼,却目光如炬;鼻子下面是稀疏的胡须和一张大嘴,厚薄适中的嘴唇。葛森很显然是做噩梦了,他看到的不是鬼魂,而是会坠楼的尸体。就在一年三个月以前,一个神秘的预测凌晨3:33坠楼的恐吓电话之后,葛森的搭档慕辰汐亲眼看见一具女尸在自己的面前一跃而下。这个场景,葛森虽然没有当场得见,但是也可以让人毛骨悚然,不知如何是好。那具女尸的样子无数次重复在葛森的脑海中。葛森每天的梦魇都是从那具女尸开始,看到她不断地走,就如同电影里一样,但是似乎有自己的思维,她从大楼楼顶一跃而下之后,又似乎像是有什么话要对葛森说。她来到葛森的房子,进入了葛森的房间,她浑身伤痕,胸口被人割出来一个“333”的字样,她缓缓爬到葛森的天花板上,与躺在床上的葛森几乎是面对面的。他慢慢地靠近葛森,死盯着葛森,血肉模糊的脸幽幽地看着葛森。葛森难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难辨是梦魇还是真正的“索命的怨魂”。但是,葛森就像是一个冒险家,多么希望看清楚神秘事物的本质,每次等到他想要努力睁大眼睛看清楚那个模糊的鬼影时,看到的却又是空无一物的天花板。葛森看看表,是3:30,和葛森这一年多的作息完全一样,他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醒来。

    你或许会问,为什么葛森每天准时在这个时间醒来。是因为那个梦魇么?是因为这么多诡异的事情都发生在葛森的身上吗?不是的!是一个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一个恐吓电话会在3:33准时到来,电话那头,也会如这个梦魇般诡异,有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但是仍然能听到那个如同来自地狱的呻吟声。“333”究竟代表着什么?这些人乐此不疲地拨打葛森的电话施以恐吓,难道仅仅是为了摧毁其精神吗?这也是让葛森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恐吓电话和这个从警察总署大楼坠楼的女尸之间有关系么?不需要葛森这样的神探,想都不用想大家的回答都是肯定的,哪儿有这样的巧合?从“3:33”这个电话精准地预测了2011年12月21日凌晨3:33会有人死亡,成功预测了汉都警察总署江北总部大楼楼顶有女尸坠楼之后,葛森就接到了来历不明,来电显示为333的恐吓电话。葛森的朋友徳麟集团董事长千金杨晓雯、汉都著名影视歌三栖明星张颖荻等都收到了同样的恐吓电话,最离奇的是,坠楼的女尸是徳麟集团精心扶持的明星张颖荻的特别助理曲云林。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围绕葛森及其身边的关系人开始的。葛森和张颖荻是大学同学,当然会认识她的助理。所以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是有所准备的。葛森从梦魇中醒来,但是眯着眼的时候,似乎那具扭曲的躯体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他。葛森坐起身来靠着靠枕,拿出自己的烟斗,慢慢地塞进烟叶,塞进烟叶的同时葛森也在思考。恐吓在犯罪心理学上有着独特的含义,有些人认为恐吓是一种惊吓对手的过程。而葛森认为:这个来自凌晨3:33的谋杀预告,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告知对手,是一种外向型犯罪的警告。如果说,我们把它看作一种警告;那么,凶手或者知情人希望通过不断给出线索的方式,和警方做一个智力游戏,希望警方和媒体不断地关注自己。这就是典型的外向型犯罪,最早被发现,被各国警方不断研究的外向型犯罪的罪犯是大名鼎鼎的开膛手杰克。自此之后,外向型犯罪一度占到了凶杀案总数的5%。葛森慢慢地填好烟叶,拿着烟斗发了一会儿呆。葛森点燃烟斗,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迷雾般的烟圈,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走下楼去。葛森必须小心翼翼,不要吵到住在他们家的“房客”。葛森的别墅里,一个人住太空旷,一年多的发展好像已经成为警方的宿舍一样。有三位警官长住在葛森的别墅里。

    葛森的走廊上有许多艺术品,大多是画作和书法。除了几幅吴道子的真迹以外,其他的都是赝品。葛森看了看墙壁上的画,突然笑了一笑。绘画是艺术,谋杀和犯罪也可能是艺术。你会认为谋杀和艺术有关系吗?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看,谋杀自然是一门艺术。就像是列奥纳多·达·芬奇或者是米开朗基罗亦或是拉斐尔,人们不一定看到作品上有他们的签名,单纯从艺术的创作风格和个人习惯就可以辨别他们的画作。当然,有人认为是班门弄斧,因为他们是文艺复兴的“后时代三杰”,他们的作品享誉世界,即便是一个黄口小儿也对他们的名作耳濡目染。

    当然,这样的理论不是故弄玄虚。从犯罪心理学角度看待一个犯罪案件和鉴赏家鉴赏、判断艺术品有异曲同工之妙。鉴赏家通过画作的风格和作者的个人习惯判断画作的真伪,而犯罪心理学家则是通过对现场的鉴证和法医分析的基础上模仿凶手的行为,从而判断专属于凶手的个人习惯和犯罪风格,这就叫剖绘,又被大家形象地称为“心理素描”。这就是谋杀的艺术,也是犯罪心理的侦破点。

    葛森刚刚吞下了一杯水,抬头看看自己的苹果手机,在手机刚刚到凌晨3:33的时候,打开振动模式的苹果手机开始不停地发出“吱吱吱”的震动的声音。来电显示就是“333”……

    葛森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bingo(我猜对了)!”

    葛森苦笑一声,就蹑手蹑脚地回到了三楼。

    【2013年3月18日18:21】

    一位神秘的女警官戴着墨镜优雅地坐在汉都警察总署总署长、汉都安全管理委员会委员长黄志忠的办公室里,从她胸前的绶带可以看出,她是一个资历颇深、经验丰富的女警官,怪不得黄志忠也要对她客气三分。黄志忠慢慢地把眼镜架在了自己的鹰钩鼻上,低声问她:“你愿意到警务部来担任助理部长吗?”

    女警官把黑莓手机放在手边:“我无所谓啊。我知道这个案子确实很复杂,我愿意到警务部。”她顿了顿接着问,“是代替葛森的位置吗?”

    黄志忠靠在椅子上:“你不希望代替他的职务?他被那个凌晨3:33的恐吓电话搞得神志不清,最近还做梦看到‘幽灵’,我看啊,他是得了创伤后应激反应症候群了,不适合继续担任警务部助理部长这个职务了。”

    女警官拍了拍自己的长裙,抬头微微一笑:“这个案子没有这个老家伙,可真不行。”

    黄志忠眯起了眼睛,双手搭在他那分外显眼的鹰钩鼻下:“你很了解葛森?”

    女警官撇撇嘴:“葛森,33岁。美国G大学博士学位毕业,有心理学和法学的双学位。回汉都以后加入警队。曾在地区分署、汉都市警官学院分别工作过。2008年加入汉都警察总署总部担任犯罪心理顾问,2009年取代楚汐萤成为首席犯罪心理学家。2010年,兼任汉都警察总署江北总部警务部重案B组组长。2011年,我们俩开始合作,我担任重案B组的监察官,一起参与了‘海岛庄园’那个案子。我觉得这个人还有点用,尽快让他复职吧!”

    黄志忠笑了笑:“你很少说一个人有用的……”

    那个女警官摇摇头:“我只是说有点用……别把他看得太重……不过这个人和我一同经历过‘女尸坠楼案’,他一年多以来夜以继日地一直在悄悄分析这具女尸是如何从汉都警察总署江北总部大楼楼上一跃而下的。”

    黄志忠面色凝重:“这确实也是压在我精神上的一个痛处。该死的案子,这具女尸刚好跳到我的三叉神经上……搞得我经常牙疼。”

    女警官并没有笑,仍然是一副冷峻的面孔:“我们署里还有卧底没有抓住。那个在一年前袭击葛森和已故法医赵熙月的那个人。”

    黄志忠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好了好了!我会把葛森‘请’回来的!不要再让我三叉神经痛了!需要我做什么?要我去找他谈谈?”

    那个女警官拿起黑莓手机:“不需要,我给他发份文件他会自己回来的。我们要不要效仿古人,也试一下姜太公钓鱼?”

    黄志忠拿下金丝眼镜,搓了搓晴明穴,这是久戴眼镜的人常有的习惯:“直钩钓鱼,愿者上钩啊!还是你了解他……”

    这个女警官把黑莓手机解锁,发了一个带有附件的手机短信“这是我抽时间自己做的,我这么卖力你是不是该有点表示?”,短信附件的标题是“3:33的神秘组织调查档案”。

    葛森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机,手机上显示“老大”的字样,葛森就知道是谁发来的了,葛森看完之后,突然飞奔到洗手间去整理形象,并且打电话给黄志忠销假。这份“333”的调查报告有很多线索可以跟进,或许可以揭开“333”的所作所为。与其说这个组织邪恶恐怖,倒不如说,他们的做法压根就不知道是为什么,简直就是三个问号,不知所措。所以,每当有了新的线索,那就像是可以敲掉让人不适的问号,让葛森神清气爽。

    黄志忠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看了看那个被葛森标注为“老大”的女警官,笑了笑。女警官笑了笑,跷起二郎腿,背靠椅背,摊了摊手。

    其实葛森休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在“海岛庄园谋杀事件”后一直非常枯槁,似乎始终被梦魇困扰着,已经显现不出以前的幽默,平日里的微笑也很少见到,而是被苦笑和踌躇代替。精心打理的黑色头发已经多了好多白头发,其他的头发也日益稀疏,办公室总是放着忧郁的德国古典音乐,他被梦魇折磨的已经有些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现在那个神秘的3:33这个时间出现,用“333”来代表自己的,和自己似乎有着密切关系的高智商犯罪组织正在蠢蠢欲动,葛森必须重振精神,回到复杂的刑事案件调查工作中间去。他剃干净满是胡茬的脸,把头发用发胶压得非常整齐,就像是一位贵族绅士,找到了自己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以及深灰色领结,戴上了美国空军飞行员专用的“飞行者·蓝道夫”墨镜,戴上了精工太阳系系列的三眼全日历手表。葛森看着镜中的自己,感觉似乎已经回到过去了。而事实上葛森心中知道,他已永远回不到过去了,他的两鬓多了许多白发,人也憔悴很多。本来喜欢大声说话的葛森,变得小声沙哑;本来心胸宽阔的他,变得狭隘、孤立;对待手下的探员吹毛求疵;容易把别人的意见当作是对自己的抨击;喜欢冷嘲热讽他人;处事开始呆板、教条主义;喜欢批判、打击别人。

    葛森的卧室和黄志忠的办公室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房间电视都开着,这是警官们的习惯,随时关注着汉都这个城市的最新动态。一般来说声音都是关着的。突然黄志忠的秘书跑进来,敲了敲办公室门:“总署长,看整点新闻。”

    黄志忠把声音调大,新闻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今天汉都警察总署江北总部重案C组破获本年最严重的凶杀案。凶嫌张某将自己的妻子刘某捆绑谋杀,并肢解,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警官告诉我台,凶嫌张某涉及食人。具体情况警方不愿意透露……”

    那个被葛森称为“老大”的女警官直勾勾地看着电视,突然狡黠地笑了:“就让葛森从这个案子开始吧!总署长,麻烦你给警务部程楚楚部长打电话,就让葛森从这里开始吧!”

    黄志忠有点疑惑不解:“你不是让他查‘333’那个案子么?更何况这个案子已经被警务部葛森下属的重案组告破了啊。”

    “老大”放下黑莓手机:“这是个美妙的前奏,不是吗?尽管有一点黑暗有一点短暂。‘意犹未尽’就是我的直钩,我用它来钓鱼。”

    警务部是隶属于汉都警察总署的刑事案件调查部门。几乎所有的刑事案件都从这里沉冤昭雪。葛森的职务仍然是汉都警察总署警务部的助理部长。这个助理部长其实是一个闲职,葛森因为告假,所以很少去署里办事。葛森复职第一天心情是格外复杂的。一方面,葛森可以与昔日旧友同事重逢;而另一面,葛森的隐忧—是什么让一年零三月前天台的女尸突然落下,这个案子仍然尚未完结。这具女尸跳楼的场景葛森虽然未曾得见,但是这件事情却深深印在了葛森的脑海里,她不断地出现在葛森的梦中,葛森因为这件事情被梦魇死死困住,靠服用褪黑素和助眠药物维持基本睡眠。这具女尸胸前被血淋淋的刻着“333”字样,又和凌晨3:33围绕着杨晓雯周边的关系人打出恐吓来电的那个组织有何牵连?还有一年零三个月前,那个跳楼的女尸,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法?葛森自然是清楚的,海岛庄园那个案子还有诸多疑点。近年来,关于这样的质疑广泛地出现在了汉都大小的报刊媒体,当然还有葛森自己的各种网站的主页上。然而,葛森何尝不知道前面的疑点还没有理出头绪呢?可是,这个世界是每一件事情都得到了真相吗?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是存在着一些我们还搞不清楚的东西,就像细菌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一样。尽管这样,葛森还是希望能够尽可能地消除这些疑点,因为这些疑点的存在令他很不舒服,更不用说这个犯罪组织一直瞄准的是葛森和他身边的人。

    程楚楚—汉都警察总署警务部部长。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能从事这样一个工作几十年,心中一定是坚韧和自信的。她是葛森的警校老师之一,和葛森有着相当特殊且深厚的师生情谊。她知道,想要让葛森尽快恢复过去的水准,就需要有一个能吸引他且能快速被他侦破的案子。她命令葛森在复职的第一天一定要在下班回去的路上去处理这个案子。葛森觉得哭笑不得,怎么会让自己一定要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处理这样一个离奇的案件,更何况这个案件已经结案了,剩下的是律政部门和法院接管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让一个犯罪心理学家或是警务部的助理部长插手,这已经不再是汉都警察的工作范围。当葛森在程楚楚的办公室打开那份案卷时,他惊呆了。葛森抬头看着自己的上司程楚楚,葛森脑门上的两道抬头纹清晰可见:“这个案子发生在老城区。有人发现汉都籍男子张恪的妻子刘琦失踪了超过一个星期,当街坊四邻问起刘琦下落的时候,张恪都会一语不发甚至会显得有些紧张。直到邻居发现在他家的地板沙发缝隙里竟然有一根经过冷冻并有明显切割痕迹的断指,这才吓得邻居冲回家报警。很快我们警务部重案C组赶到现场,在冰箱里发现了尸体的残肢,也发现了与切口吻合的凶器的配型。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均在,这个案子不存在什么疑点。放在冰箱里冷冻,也交代了自己的变态经过,楚毓玟这样结案我是表示赞同的,线索证据和逻辑都严丝合缝无可挑剔。”

    程楚楚微微一笑,虽然她保养得很好,但是也掩盖不住微笑时眼睑的皱纹:“你还是去看看吧。”葛森带着满肚子的狐疑,但是只有服从命令。他叫上自己的得意门生乔黛泠从下电梯到地下停车库,乔黛泠和葛森有着特殊的师生情谊。她是一个有着古典气息的女子,狐狸眼、樱桃小嘴,不得不让人想起蒲松龄笔下《聊斋志异》中的狐仙美女。这一路乔黛泠和葛森没有太多的交流,葛森更没有给自己这位做了快十年的助手任何提示,他们俩有一种天然的默契,这种默契主要得益于葛森曾经是乔黛泠警校犯罪心理课程的老师。葛森等乔黛泠上车坐好,用眼睛看了看她,指了指前排座椅上的案宗,乔黛泠会意点点头,等她坐好,葛森就发动了汽车。从发动汽车到驶往医院的路上,葛森一直在想这个奇怪的命令和这个更加奇怪的案子。食人类型的谋杀在变态犯罪记录中并不少见,因为部分动物,包括部分哺乳动物也确实有吃掉同类的情况,这在自然界并不少见。虽然人是高等哺乳动物并经过长时间的进化,但是保不齐野性会随着心态和理智的扭曲迸发出来。不过既然程楚楚要葛森作为警方最后一个判断罪犯属性的代表,葛森就不能草草了事。他想,这个案子是一个丈夫把自己的妻子杀害了,肢解尸体,然后还有可能食人。一般对于这样的变态手法,他们会首先往心理病态方面去考虑。当然心理医生不代表是犯罪心理学家,他们处理的这类病态也非常有限。葛森认为正因为如此,警务部程楚楚部长希望葛森下班前能够去看看。

    葛森站在羁押病房外面,看到那个“变态罪犯”张恪已经被束缚衣紧紧捆绑,此时重案C组组长楚毓玟正在羁押病房里直面这个将自己妻子杀死并且肢解甚至食人的犯罪嫌疑人。

    葛森站在反光玻璃后面看着犯罪嫌疑人镇定且面若冰霜的表情……

    直到那个“变态罪犯”终于说话了:“警官阁下,你为什么要把我留在羁留病房里,见什么首席犯罪心理学家。我已经说了我老婆是我杀的。我只是忘记了我把她的头放到哪里去了。我有精神分裂人格,我没记性啊!”

    葛森隔着反光玻璃微微一笑,周围的人都不解。

    张恪继续补充道:“但是她的手脚和躯干还在冰箱里啊。我忘了,你们还要核对指纹!早知道我就不吃手指了,哈哈……”笑声显得非常诡异,音调沙哑却高亢,就像是恶魔的号叫声。

    葛森也隔着反光玻璃哈哈大笑起来。这才是让周围的警员更加毛骨悚然的。因为在值班警员看来,似乎葛森笑得比里头那个“变态杀人罪犯”还要恐怖……

    楚毓玟还是没有说话,葛森在审讯之前曾悄悄告诉过楚毓玟只是静静看着张恪,不要有任何语言和多余的动作。

    那个张恪又忍不住说话了:“这样,你们让我去见法官,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他,要不然你们办案太辛苦了。”说着犯罪嫌疑人喝了一口类似于果汁一样的饮料,这个饮料是用吸管连接,尽管他双手被捆绑束缚也可以喝到。

    葛森趁着他喝水的时候走进羁留病房,然后说:“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奇怪么?”

    张恪镇静地问道:“你是谁?”

    葛森哈哈一笑:“我就是你在等的人。”

    张恪没有表情只是用冷冰冰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葛森:“你是法官?”

    葛森摇摇头:“我是犯罪心理学家,我叫葛森。”

    犯罪嫌疑人又问:“葛警官,请问你为什么说我奇怪了?”

    葛森回答:“首先,你要是真杀了人,杀人的人大多不会如此兴奋,这么絮叨,可以滔滔不绝和警察聊天。就像生怕警察知道的太少一样,生怕自己少交代了什么。真是够奇怪哎。”

    犯罪嫌疑人有点委屈:“你怎么这么说我啊,我是精神病患者。”

    葛森无奈地摊摊手,继续回答道:“变态和精神病我倒是考虑过。但是没有哪个像你这么有逻辑、思绪缜密啊,作案过程,分尸步骤,一点不符合变态和精神病罪犯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说话很难找到重点的思维病态特点。”

    张恪继续说:“我老婆在外面偷男人。我很恨她,我杀了她,但是其实我还是很在乎她,很爱她。我想和她同在,所以才想慢慢吃了她,这很正常啊。”

    葛森笑着说:“如果你精神异常想要吃自己的老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以你鲁莽冲动的个性,属于有仇必报快意恩仇的性格,打老婆是常有的事情。我通过你身上的奇怪莫名抓痕和你老婆尸体残骸上的淤青以及其他跌打损伤可以得到这个结论,包括周围邻居的口供,他们说你家暴是家常便饭。结合你的性格,你这样一个有仇必报的人,你老婆给你戴绿帽子,你还会爱她吗?你还会想和她同在吗?你吃一个你恨之入骨的人,你还吃不吃得下?”

    犯罪嫌疑人镇定地说:“我吃了我老婆啊,我都说了多少遍,都告诉你们怎么吃怎么烹饪的,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

    葛森看了看身边的乔黛泠,示意由她继续说,乔黛泠看都不看张恪,轻蔑地说:“杀人可能是为了仇恨。然而食人却实是一种特殊的变态行为。没有人会吃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就像我,从来不吃葱。其实很简单,如果你真的恨你的老婆,你是一定吃不下的。因为食人和吃不同食物一样出于同样的需求考虑,不过是你的需求考虑经过了某种精神变异而已。”

    葛森大声呵斥道:“相信你食人就是相信你有精神病。那岂不是你不用判死刑,一辈子都待在有精神病医院的监狱里?你就是想逃脱死刑罢了,雕虫小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

    犯罪嫌疑人还是很镇静:“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葛森笑着说:“那你不用知道我说什么,你只要知道你刚才喝的果汁里面混有你老婆尸体的碎块和血液样本就可以了。”

    犯罪嫌疑人睁大眼睛,开始恶心干呕,最后呕吐却吐不出来,显得非常难受,简直就快要昏迷了。他已经无法直面眼前的一切。

    葛森笑一笑:“看到没,看到没!你连我都骗不了,怎么骗这里的心理医生啊?你以为你父亲有精神病记录,你就可以冒充精神病,多读两年心理学再来撒谎吧,蠢小子。”

    说着,葛森用涂有香水的小方巾捂住口鼻离开了满是呕吐味道的羁押病房。楚毓玟表示感谢,葛森看了看楚毓玟,笑了笑,再对着那名“变态食人魔”说:“哥们儿,我的师姐楚汐萤告诉我:‘精神病和变态是装不了的,因为一个人的本能反应是最直接的。就算你骗了自己和全世界的所有人,你也骗不了自己大脑潜意识产生的本能反应。’更何况,你要能装出《沉默的羔羊》的感觉,你小子早就拿影帝了,还至于地下赌马输得一分钱不剩,老婆背着你偷男人?”

    这个案子解决了。作为一个“板上钉钉”的案子,葛森轻而易举地发现了疑点,根据心理的剖绘侧写去扮演“凶手”,理解凶手的心境,迅速发觉了疑点,这个人作为一个“变态罪犯”或者精神不稳定的嫌疑犯,他有太多太多的马脚。他的行为不但有悖常理,而且也彻底违背了变态的逻辑。表面看起来合情合理,其实漏洞百出。既不符合正常人的行为逻辑,也不符合变态和精神障碍者的行为逻辑。那么,一个人在杀人之后,把自己打扮得和变态一样,非要说自己有精神病,这样的行为也就只有一个解释—他希望通过精神问题实现脱罪,摆脱死刑。精神病控制不住自己,往往会送到有精神病院的监狱中。葛森时间其实很紧,但也轻而易举破了这个案子。

    葛森之所以要快速离开医院,是因为今天晚上他还有约会,约会的对象并不是哪个心仪的女子。事实上,葛森要见三个非常重要的人。这三个人一直在葛森不在职期间调查一年零三个月前葛森和已故法医赵熙月遭遇不明袭击的案件。从歹徒熟知警察的制度、巡逻车的车次以及接送高级技术人员的时刻表都可以判断,至少是有一个卧底在暗中配合,而且一定潜伏于管理层的中高级警官。因为他知道的远比葛森自己知道的还要多。但是在海岛庄园案件之后,葛森精神萎靡不振,不再适合这样细致的调查工作,所以葛森委托给了他认为“最合适”的三个人选。

    第一位是葛森常常在嘴边提到的楚汐萤。楚汐萤无异于是汉都警察总署犯罪心理的鼻祖,楚汐萤是葛森的“同门师姐”。楚汐萤身高大约167cm,身材高挑,长卷发,化妆偏浓;喜欢香奈尔五号香水和日本的樱花牌香烟,樱花牌香烟供关东和北海道地区的歌舞伎抽的,仙台的歌舞伎尤其喜欢;穿着大方得体,她总喜欢一身衬衣黑裙加上修身风衣,更显得细腰瘦肩四肢修长,十足像是一个贵妇人。楚汐萤也因为这么多明显的特征而成为警察总署一道亮丽的风景。相比于穿着死板的套装,一本正经的心理专家来说,楚汐萤是一个极具魅力的,散发着迷人气质的专家。但是,楚汐萤因为一个未完结的案子而迷失心智,因为创伤后综合症候群而酗酒嗜烟,很快因为酗酒嗜烟被革职查办。从此楚汐萤流浪汉都坊间成了跟踪捉奸的私人侦探。警察局怎么会有卧底?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从3:33海岛庄园谋杀事件开始,葛森强烈地怀疑,警察总署内部一定有一个卧底。袭击葛森的汽车,使用警察制式武器M16-A4突击步枪,熟悉警察总署巡逻车的车次。这一切都表明汉都警察总署内部有一个卧底。葛森必须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这个人他非常信任,而且凭借她的能力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这个人就是楚汐萤。楚汐萤已经不是警员,所谓旁观者清。

    葛森拜托的第二位是余淼凌。余淼凌是一名中年女警官,虽然人到中年却仍然追求时髦,但是总是显得不伦不类,有些发福的身材满满地撑在今年新款的喇叭裤里。作为督查室副主任,葛森拜托余淼凌调查警察局卧底一事也在情理之中。为什么不拜托督查室主任王颖?因为她是督查室的一把手,一旦她开始调查什么都会惊动整个警察系统。

    最后一位要见的重要人物就是Joe。Joe是一位有灰白色头发,年纪在50岁左右的外籍顾问,Joe是外籍官员,与华裔的警官没有关联。葛森虽然在薄雾中遭袭,但是他还是感觉杀手是一个黑头发,亚洲人身材模样的人,应该是华裔,所以葛森又专程找了一位外籍调查官员参与调查,没有利益纠葛,就能够看得更广。站得高看得远不如站得近看得清,这三个人,设置得恰到好处。

    就在今夜,葛森要与楚汐萤、Joe、余淼凌三人见面,因为听Joe说有重大进展。所以余淼凌和葛森、楚汐萤都认为一定要立即见面,因为如果消息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就可能被卧底灭口。只有四个人一起保守秘密在这种情况下才是非常安全的。

    葛森在布拉格咖啡厅坐着。他身穿一件黑色衬衫,下着黑色休闲西裤,脚踏小牛皮休闲鞋,手提一个精致的公文包,嘴巴里叼着烟斗。倒是不像一位男警官,更像是一位刚刚下班的绅士。葛森来得最早,到了布拉格咖啡厅,坐在一个靠墙的角落,他把烟斗扔在公文包里,因为看到布拉格咖啡厅不许抽烟的标牌。

    第二个来的应该是Joe。美国人非常守时,尤其是纽约客。纽约人干事很守时。Joe刚刚将自己的奔驰房车S250停进车位,准备从立体车库进入商场楼下的布拉格咖啡厅。Joe作为一个曾经在美国受训的警务人员,有着强烈的跟踪反跟踪能力和直觉。Joe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红色真皮高跟鞋的女人。在一个灯光昏暗的立体车库,这样的奇装异服真的是令人不寒而栗,Joe想起了某个都市的鬼魂传说。Joe有点紧张,环顾四周,似乎此时那个红裙红高跟鞋的女子又在他的身后飘过。Joe在胸口画着十字,口里默默地念着:“Amen(阿门)!”

    Joe越是紧张,似乎余光就越会不停地看到这个女人的红色影子飘来飘去。Joe快步走到尽头,猛一回头,从腋下快拔枪套拔出博莱塔92FS手枪,还没等他瞄准,抬头看到一个枪口正对着他,刚刚眯着眼睛看清是一把加装消音器的0.38英寸FN手枪。拿着枪的女子哈哈大笑起来,对Joe笑着说:“I am waiting for you(我在这等着你)!”紧接着用枪管向Joe打去,Joe来不及反应就应声倒地。那个女子笑着看着Joe:“Sorry,Joe(对不起,乔)!”顺手捡起地上Joe的公文包,拿出一个加密的移动硬盘。然后把他拖上了他自己的奔驰房车S250,三分钟以后她离开了车,在Joe的车上放上了一朵鲜红的花,花瓣倒披针形,向后展开卷曲,这种花看起来很罕见。然后她环顾四周,消失在人群中。

    【与此同时布拉格咖啡厅雅座】

    一个穿着一身浅黄色收腰短连衣裙,嘴叼着樱花牌香烟,画着浓妆的女子快步地走进咖啡馆。这个女人正一边优雅地吐着烟圈,一边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人,直到她看到了葛森的笑容,便径直往葛森那里走去。这个女人就是楚汐萤。她不喜欢淡妆就像是不喜欢酒精含量“不达标”的低度数酒一样,一定要浓妆艳抹才显得格外妖艳。事实上,楚汐萤不化妆也非常迷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都是一如既往的浓妆。葛森看着楚汐萤,皱皱眉头:“我说,汐萤啊!这里好像不让抽烟啊,抽烟罚款500!”

    楚汐萤斜着眼睛看了葛森一眼:“这里有1000,我们俩一起抽。”

    葛森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这个……”

    楚汐萤看了一眼葛森:“你说这两个怎么还没来?余淼凌这个老女人化妆涂粉慢也就算了。Joe这个美国佬挺守时的,怎么回事儿?”

    葛森摸了摸有些胡茬的下颚,淡淡地一笑,显得有些苍老:“我发现你比我性子还急。”

    楚汐萤没有回话。葛森也默默地看着桌子上的咖啡。突然,葛森的手机发出尖厉的三全音。葛森拿起手机,手机的锁定屏幕上是“老大”二字,他划开滑锁看完手机信息,再看了看楚汐萤:“Joe死了!江南区警察总部的人已经赶往现场了。”

    楚汐萤看了看葛森:“我靠……”

    【汉都江南区联合广场立体车库】

    无数黄色的警戒线将现场与外界完全隔离开。黄色的警戒线上大多用斗大的黑色黑体字写着:“Police line,Do not across(警戒线,请勿穿行)。”葛森和楚汐萤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达立体车库。这是为什么有的人喜欢将车停到路边宁愿被罚款的原因。葛森气喘吁吁地停在立体车库门口,看着荷枪实弹的警卫,掏出镶嵌着银色警徽的证件包,挂在脖子上。门口的警员立即敬礼并主动用手举高警戒线让葛森进去。楚汐萤跟在后面却被当班的警察拦住。葛森回头不耐烦地看着门口的警卫:“让她进来!她是我的助手!”

    警卫正视前方,根本不看葛森:“葛长官,警监说,这是袭警大案,一个警司毙命,事态非常严重,已经启动一级警备,取消所有警员休假资格。所有的现场只有指定的探员和其他支援部门的指定人员可以进入,否则任何官阶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获准进入的探员也不得带任何人进入。这是命令,长官!”

    葛森看着楚汐萤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拿着香烟的样子,无奈地用舌头抿了抿嘴唇:“老子信了你的邪!这位是总署前督察楚汐萤。老子告诉你,她是我的上司的时候,你们还在中学里给小女孩子抽屉塞纸条呢!滚开,让她进去!让警监来找我吧!”

    葛森亲自拉起警戒线让楚汐萤进来。看着葛森臃肿的身躯走进犯罪现场,法医霍慧思和武器及弹道分析专家程展鹏快步向葛森和楚汐萤走来。法证部的第五处处长、高级化验师林婧正在检查和取证地上汽车留下的痕迹。

    霍慧思几乎没有表情,不仅是笑容少,而且是所有的一切喜怒都不行于色的女人。她有着柳叶眉,大眼睛,细致高挑的鼻子和迷人的嘴唇。不过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甚至就像是尸体一样的冰冷,根本不需要任何证件都能让别人感觉到霍慧思是一位法医。霍慧思尽管漂亮,但是拒绝任何社交活动,让多少男士只有望洋兴叹。葛森每次看到她冰冷的脸,都会暗自感叹:自己是绝对不会对这样的女子感兴趣的。葛森的思绪随着霍慧思指着尸体说的话被拉回了犯罪现场:“美籍警司Joe是本案唯一一个死者,从伤口判断是被人用硬物袭击致昏厥,伤口在额头左侧距离太阳穴1.25cm处。因为刚刚死亡,有些瘀痕可能还没有显现出来,配枪在现场立体车库车道中央,不但枪口上没有火药味道,经过武器及弹道分析专家程展鹏的检查,手枪的化学检测也没有火药残留,死者的手背和外衣也未化学检测到火药残留,这证明外籍顾问Joe一枪没开。这是一个疑点。最为诡异的是,死者是活生生被人用匕首在胸前刻下‘333’三个阿拉伯数字以后因失血过多死去的。这个杀手可能有心理变态的行为,但是至于具体的判断,就得依赖您这位首席心理学家了。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凶手肯定有非常专业的外科知识。要活生生地在一个成年男人的胸前刻下‘333’三个字,即便是因为遭到袭击昏厥了,人也会呼吸,胸部也会轻微浮动,切割起来会很难下手的。”

    霍慧思扒开死者Joe的外衣,给葛森看刀伤:“你看,切口非常整齐。一看就非常有经验。而且想要在胸前活生生地刻字放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胸腔有心肺等重要器官,插深了立即毙命,插浅了又只是轻伤。就算准确地只在胸壁活动,胸壁间又有肋间动脉和胸廓内动脉两条大动脉。如胸壁创口致上述血管破裂后血液进入胸腔,可引起血胸、气胸死亡,时间相对较长;胸腔内有心脏及主动脉、肺及肺动脉等,属大血管,出血量大且快,死亡快。具体多长时间,因个体差异,不太好说。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控制。血气胸经积极抢救可治愈,完全割开主动脉肺动脉我想几分钟就没命了吧。所以这个人有非常了得的外科常识,可以判断什么时候丧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

    葛森若有所思,似乎听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等等,你的意思是凶手可以控制和计算死者放血死亡的时间?”

    霍慧思点点头:“没错,可以这么说!至于能不能判断是什么尺寸的刀具或武器导致的,可能还需要到法医部以后进一步调查。常规的刀刺和砍伤我们可以依靠倒模,将热石膏慢慢注入伤口,制作倒模,放置一段时间变成固体以后,我们就可以得到凶器的大概形状了。但是这个伤口很浅,而且画的是三个阿拉伯数字,所以根本不可能倒模。”

    葛森的思绪被越带越远。葛森似乎回到了一年零三个月前,他和慕辰汐合作的第一个案子—女尸坠楼案。葛森虽然没有亲历那一幕,但是能让慕辰汐感觉到恐惧的东西,一定是触目惊心的,因为葛森还没有发现慕辰汐的弱点。那具女尸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犹如恐怖片中诈尸的僵尸,竟然自己从江北总部大楼上一跃而下。然而当时让葛森和慕辰汐触目惊心的可不止是这个女尸的坠楼,而是女尸的胸前也和现在一模一样刻着“333”,葛森似乎又回到了一年零三个月以前的那个有些闷热的、寒潮将来的12月末的夜晚。

    武器及弹道分析专家程展鹏是一位高壮身材,戴着黑框眼镜,鱼泡眼外翻嘴的学者型警官。他推了推眼镜:“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Joe,竟然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反抗,我检查了Joe的枪械,无论是枪口做火药残留反应还是检查弹匣,根本没有开过一枪,弹匣里面的子弹是满的。身上所携带的子弹数也是标准的,没有缺失。也就是说,训练有素的美国籍顾问Joe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凶手击昏了。”

    葛森瞪大眼睛:“什么?!这……这不可能……就算是我们的人是一群饭桶。Joe Teller(乔治·蒂乐)是美国联邦调查局匡提科训练中心受训的精英警官,曾被联邦调查局局长亲自授予银星勋章,就算一枪不开也不可能连抵抗都没有就被打昏了再活生生折磨致死。你难道以为这是日本的恐怖电影吗?这难道是《咒怨》里的恶灵干的么?哎,有没有可能有人下了什么药或者……”

    楚汐萤思考的时候喜欢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仔细思索着这个奇怪的想象。说实话,这件事情她也摸不着头脑。难道是为了减小自己失手的概率,要用下药这样的手法?当然,这在几千年的毒药历史中也不是没有。但是如果下药了,在这样密闭的环境下下药,凶手想要不被自己的药物影响就得带上防毒面罩或同类作用的东西,这样不是更加的愚蠢?在这样一个人山人海的江南区的联合广场高档商业群楼里走来走去,别说是否惹人注目,估计不到五分钟就会被逛街好事儿的微博控们拍下来,署上“蒙面怪人”这样的名字在微博上早就被转发千百次了。那么,谋杀的手法是什么呢,能够让在美国受训多年的专业特战专家级人才一枪不开甚至毫无抵抗就被凶手活生生折磨致死?

    葛森没有再钻牛角尖,葛森这个人缺乏耐心。这个看似是巨大缺点的习惯在调查案件的时候则是最大的优点,因为这个不经意间的臭毛病可以化被动为主动,完全不会死钻进凶手事先设好的圈套里,所以葛森的思维是不断跳跃的。葛森已经不再纠结为什么美国联邦调查局受训过的特战大师会“主动”被凶手折磨致死。葛森先看了看霍慧思:“给他做个毒理验尸报告,看是不是吸入或者注入了三氯甲烷?”

    程展鹏笑了笑,因为嘴唇外翻,他笑起来就像是硬展开嘟起来的嘴:“什么玩意儿是三氯甲烷?三氯甲烷会产生什么效果么?”

    葛森严肃地撇撇嘴:“三氯甲烷是常见麻醉药品,常见于绑架案和毒杀案。三氯甲烷俗称‘哥罗芳’和‘氯仿’。主要作用是破坏被害人的中枢神经系统,具有麻醉作用,对心、肝、肾有损害,所以现代医学麻醉很少使用了。吸入或经皮肤吸收会引起急性中毒。初期有头痛、头晕、恶心、呕吐、兴奋、皮肤湿热和黏膜刺激症状。以后呈现精神紊乱、呼吸表浅、反射消失、昏迷等,重者发生呼吸麻痹、心室纤维性颤动。同时可伴有肝、肾损害。我说的没错吧,霍慧思博士?”

    霍慧思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稍稍点点头。

    葛森看看程展鹏:“好了!你的任务是提供你的专业判断。至于验尸是法医部的事情,现场取证是法证部的事情,调查和分析是我们警务部的事情。”

    程展鹏又呵呵笑起来,外翻的嘴唇显得更加明显了:“原来是这样。不过呢,聪明人不能让你一个人做了!关于凶器我有一个重大的发现!你们想不想听啊?”

    葛森看了看程展鹏:“凶手使用的是什么武器?是匕首么?”

    程展鹏看看手上的iPad:“凶手用的可能是刀背锯齿状的一种特殊匕首。是美国军用的。名叫Emerson Commander(埃莫森·指挥官)野战刀,借鉴了中国匕首的设计,没有刀刃刀背之分,两边都是刀刃都可以杀人。不过在传统刀背的地方有一段锯齿状的设计,一方面可以割断绳索等以方便军用。另外一方面,这也叫‘放血槽’,这样的野战刀刺伤一个人比起普通的匕首和普通野战刀造成的创面和流血量要惊人得多。可以说完全可以一刀毙命,这也是我第二个奇怪的地方。关于凶器的选择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葛森摇摇头:“确实是!真没有什么必要。你们想想看:一个能够抢在美国受训的特战专家动手之前制服我们的这位Joe警司,这种高手或许还会有,但是呢,却不用现成的枪械,要用野战刀,野战刀的特殊设计本可一招毙命,偏不,非要刻上一个符号,慢慢让其放血而死。其实如果有这个身手,只需要一枪,干净利落根本不需要费事儿,更不需放血。所以这个里面有问题。这种行为的很多地方让我感觉怪怪的。就像列奥纳多·达·芬奇的画作《最后的晚餐》中间多画了一个人一样,给我一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的感觉。而这我感觉也并不是画蛇添足,而是一种强调,凶手希望利用放血这种特殊的死法和我们做一个游戏,又或者是希望我们能够发现什么。犯罪心理中有一种强调的模式,所谓强调模式,是凶手从心理上希望我们能够发现和知道些什么,这是一种恶趣味的肯定。胸前血肉模糊的‘333’字样就是这样一种考虑吧。让我们可以轻易地发现下一步的证据。这个人应该是一个非职业的职业杀手。”

    程展鹏摸不清头脑:“非职业的职业杀手?达·芬奇?《最后的晚餐》?多画一个人?这都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葛森说话,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最后的晚餐(The Last Supper)》是意大利艺术家列奥纳多·达·芬奇创作的中晚期作品。其表达的隐喻手法现在仍然是未解之谜。美国作家丹·布朗曾经做出过猜想,也就是我们熟知的《达·芬奇密码》。至于葛森刚才说的发现多一个人,是因为前不久意大利一位名叫斯拉维萨·派西的电脑数据专家日前宣称,他在达·芬奇名画《最后的晚餐》中发现了尚不为人知的隐秘人物图像。斯拉维萨注意到,图片中间部位有一个模模糊糊类似阴影的奇怪图案。画面中居然出现了一个人物很可能是圣殿骑士,而在画面的正中间,怀抱婴儿的圣母玛利亚的形象清晰地显露出来。原作中作为背景的远山,此时则变成了这两个人的头冠。这就是葛森所说的《最后的晚餐》多了一个人。用这种破例子不是很做作嘛!至于非职业的职业杀手的意思,我想说大多数受过正规训练或者组织纪律严密的职业杀手往往不会使用标记,类似于留下某个标志,‘曼珠沙华’、‘333’和标志明显一眼就可以从创伤处感觉出来的野战匕首。这么多痕迹和标记,这绝对不是一个职业杀手应该留下的。但是作为普通的凶手,他又有很强的组织纪律性,而且杀人有序,使用武器非常专业,他在死者身上留下的刀伤的痕迹也是非常专业的。所以,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很有杀人经验,却很喜欢和警方玩游戏的职业杀手,所以葛森才说他是非职业的职业杀手。葛森这个人,说话文绉绉的,往往表达不清,需要雇个翻译!”说这话的人身穿黑色爱马仕长袖T恤,下着休闲长裤和特警靴。银色的警察盾牌徽章在黑色T恤上显得异常闪亮。这个女子有精干的栗色长卷发,长长的睫毛和高耸的鼻梁。这个女子就是被葛森称为“老大”的女子,葛森职业生涯中间绝大多数案件都是和这个人有关的,可以说是葛森为数不多的知己,她就是慕辰汐。如何形容慕辰汐呢?看到她也许会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王熙凤。她现任汉都警察总署刑事特情部助理部长,是和葛森同级的警官。

    慕辰汐走过来和葛森相视一笑:“与其说这是多此一举,画蛇添足,还不如说—”

    葛森和慕辰汐异口同声:“还不如说是模仿一年三个月前的女尸跳楼案件!”

    楚汐萤吸了最后一口香烟,将烟蒂用一个高雅且毫不做作的方式弹出去:“你们说的这个‘女尸坠楼案’能不能和我详细说说?”

    慕辰汐耸耸肩:“这位美女是?”

    葛森笑着说:“老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楚汐萤。著名的汉都犯罪心理学家,前警务人员……”

    葛森还没说完,慕辰汐就兴奋起来:“哎哎哎,我知道了。”

    葛森一个劲儿地给慕辰汐挤眉弄眼,慕辰汐才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得意地看着葛森。

    法证部的第五处处长、高级化验师林婧快速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证物袋。塑料证物袋上用订书机订着取证之前的现场照片和相关的标签:“我有新发现。在现场死者Joe的尸体上发现了一种珍稀的植物,叫作曼珠沙华。曼珠沙华,石蒜属植物。血红色植物,又名彼岸花。另外在植物上还可能发现了其他重要的证据,例如,植物的根茎最容易留下纤维真菌和肉眼难辨的皮屑。现代现场勘查鼻祖Edmond Locard(埃德蒙·罗卡)曾经说过:‘Every contact leaves a trace.’那就是‘凡有接触,必留痕迹。’”

    慕辰汐思索片刻:“曼珠沙华!你等等!曼珠沙华又名彼岸花,没错,彼岸花是‘冥花’啊。对吧,老葛!”

    程展鹏不解地问:“为什么是‘冥花’?”

    葛森笑笑说:“要解释清楚也不难。先让霍慧思开始吧!”

    霍慧思仔细端详了一下:“噢。曼珠沙华有毒,所以日本人译作‘地狱花’和‘冥花’种种。食用以后会中毒,出现恶心、呕吐、头晕等现象。再加上佛教的影响,曼珠沙华在佛教兴盛的国家尤其是日本特别多,是上坟祭拜和陵园常种植的一种植物。”

    葛森接着说:“没错!所以就有‘幽灵花’、‘死人花’、‘黄泉之花’之说……在日本,秋分后三天叫秋彼岸,是日本传统祭祀和上坟的日子。在那一天曼珠沙华也会异常准时地开花,所以叫彼岸花。传说曼珠沙华自愿投入地狱,冥界的恶鬼不愿意看到如此美丽的花朵香消玉殒在地狱。所以让它做地狱的使者,召唤鬼魂前往地狱的路。这种花的花语又叫作‘地狱的使者’或者‘地狱的来信’!”

    楚汐萤突然接着葛森的话说:“这一定是她干的!未完结的案件!”

    葛森点点头,若有所思。慕辰汐问葛森:“怎么回事?你们知道什么?快告诉我!”葛森想讲什么,却看了看楚汐萤。楚汐萤递出了一个眼色,并不起眼。葛森和楚汐萤都是犯罪心理专家,他们俩只要稍使眼神葛森就明白了,他欲言又止:“没什么!”

    慕辰汐什么都没说就收起来了:“快走吧!晚上警察总署礼堂还有你的犯罪心理学的讲座,市长都要亲临,不要迟到啊!”

    葛森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不不,老葛我现在还不能走。”

    慕辰汐做了一个厌恶的表情:“这里明明归我管,留在这里啰啰唆唆不干正事儿的干吗呀?”

    葛森看了看慕辰汐,撇撇嘴,再看了看霍慧思:“冷美人啊,是冷美人不让我走的。”

    霍慧思用12cm的高跟鞋踩了葛森一脚:“葛督察你有点正形儿没有?老没正经!我留你了吗?刚才只是让你过来看看尸体!”

    葛森强忍着痛奸笑着说:“这尸体非比寻常。我觉得凶手可能是一个心理变态的冷血职业杀手,而且有丰富的医学经验,很有可能曾经有过外科的经历。而且留下‘333’字样,你们还记得女尸坠楼案么?那桩拖累我们半年破案率的悬案:一个女子在戒备森严的江北总部大楼坠楼身亡。法医检查了这具女尸的死亡时间,从尸体的僵硬程度和尸斑来判断,这个死者已经死去了至少一个小时,因为尸僵是一个小时以上才会形成的反应。但是如果那个女人是3:33跳楼死的话,那么距离当时才不到20分钟啊,绝对不可能提前出现尸僵反应,出现提早坚硬的情况。根据死者的尸体判断,死前也不可能做过任何剧烈运动,因为这个女尸身穿束腰长裙,8cm的高跟鞋。这身装扮,之前根本很难有过运动的。但只有运动大量出汗和体表排出分泌物,才可以促进尸僵的提早。所以说如果这一项排除,那么基本可以断定有一具女尸当着我们的面跳楼了!是从江北警察总部的楼顶上跳下来的!这具女尸的胸部,不光是乳房,还有其他的部位都受到过破坏。破坏的凶器应该是刀一类的东西。不应该是钝器,而应该是锐器。这具女尸胸前也是血肉模糊的刻字‘333’,上面也有锯齿一类的痕迹!所以我判断是变态连环冷血杀手!这两件案子在犯罪心理学方面和证据上完全相符。完全可以说是一个人干的!”

    楚汐萤吐了一个烟圈:“老弟,take it easy(放轻松)!我在这里。你放心回去讲你的课吧!我还hold住这点小场面!”

    慕辰汐笑着拍拍葛森:“说的是啊!葛二爷你回去吧,这里交给刑事特情部负责,死了探员是刑事特情部的事。”

    葛森勉为其难笑一笑说:“不要我操心最好了!”其实葛森心里的担忧一点没有减少,更不想离开。但是考虑到解剖和弹道检测仍需要时间,所以葛森也就只好开车回去了。临走前,葛森将一个精美的盒子塞在慕辰汐的手里。葛森笑着说:“送你的!”

    葛森走出立体车库,在空旷处眯上眼睛惬意地拿起烟斗,将南美原装烟叶一点一点地塞进去,这个过程其实是一个思考的过程。葛森看着周围警车红色和蓝色的旋转灯光闪烁不停,看着黄色耀眼的警戒线和记者不停地闪烁着镁光灯。葛森正在检索着人群,他心里想着如果运气好,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果然,他看到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不远处,目光阴森,她试图把自己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以免引起人的注意。这是高明的不是吗,尽管葛森这样想。但是葛森早已经锁定了这个人。很快这个红衣女子也看到了葛森,两人四目相对,而葛森有一种奇怪的、不适的甚至是不寒而栗的感觉,他喃喃地说:“这个女子有些鬼气啊!”葛森和这个红衣女子有了一个深邃的对视。红衣女子掉头就走。“小样,做贼心虚。”葛森小心打开快拔枪套里面的史密斯·韦森转轮手枪,把手按在手枪上,随时准备掏出来,然后大喝一声:“站住!”葛森支撑着略微臃肿的身体气喘吁吁地追出去,才发现那个红衣女子早就窜出人群。葛森拽着周围挡住自己的围观群众,直到红衣女子完全消失在茫茫的夜雾中……葛森感觉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又是一朵血红色的曼珠沙华,葛森打了一个冷战:“彼岸花—来自地狱的使者!”

    THE KEY

    If it is a miracle,any sort of evidence will answer;but if it is a fact,proof is necessary.

    如果这是奇迹,一切证据都可以回答,如果这是事实,则必需证明它。

    美国著名作家、戏剧家,现实主义文学杰出大师

    萨缪尔·兰亨·克莱门(笔名马克·吐温)

    By Samuel Langhorne Clemens[Mark Twain](1836~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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