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志虽不知道妹妹和秦涛也是地下党，不过凭他的直觉他能够感受到妹妹和秦涛身上的进步气息，见到秦涛后他感觉特别亲切。
秦涛在凌岚家住了几天，一直心神不宁。他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更担心组织是否遭到了破坏。
这天夜里，秦涛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从包袱里摸出了一柄匕首随身带好，蹑手蹑脚地出了门。他机警地看了看四下里没有什么动静，便直奔老陈的院子。
在院子外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人，便跳进院内。院子里的一切还跟当初一样，看不出什么变化。他推开房门，走进堂屋。
借着月光，他看到屋里一片狼籍，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他猜想老陈肯定遭遇到了不测。
秦涛刚想返身离开，突然一支枪从背后顶在了他的后脑上。
“别动，动就打死你。”
秦涛一惊，心想一定是被敌人发现了。
“我们已经在这儿等待多时了，到底还是有共产党来接头。”背后的人用枪顶着秦涛低声说。声音很熟悉。
“大爷饶命啊，我可不是什么共产党，我就是想来偷点值钱的东西。”秦涛灵机一动，编了个谎话。
“偷点值钱的东西？我看你怎么不像呢？去，先把门关上。”背后的人用枪往前顶了一下。
秦涛没明白什么意思，只好走到门口关上了门，但他还是看不到背后人的样子。“大爷，我不偷了，下次不会再来你家了。”秦涛故装哀求。
“你老实点吧，从你一进屋子我就看出来你根本不是来偷东西的主儿。偷东西的哪有进来什么也不翻，瞧一眼就走人的？你分明就是来接头的。”背后的人说。
秦涛想，反正已经被发现了，要死也不能丢共产党员的脸。他心里一横，厉声说道：“既然你发现我是共产党了，那我就告诉你吧，我就是共产党，要打要杀随你！”
背后的人冷笑了一下：“要杀你我只轻轻动一下手指就行了。不过，你还真是好样的！”
“我们共产党人没有一个孬种，你少废话，还不给我来个痛快的！”秦涛说。
“我不杀你，你快走吧。”背后的人说。
秦涛没想到竟有这样的变化，“你为什么不杀我？难道你是自己人？”
“让你走你就快走吧，还啰嗦什么！”背后的人有些不耐烦。
“虽然你不是共产党，但你也是个有同情心的中国人，能不能告诉我这家的主人老陈现在怎么样了？”秦涛仍然不想放弃找到组织的线索。
“老陈被抓了他现在自身难保，你们不少人都被抓了。老陈有可能已经叛变了。虽然我们各为其主，但是我不想杀你，你快走吧，以免我改变主意。”背后的人催促地说。
“兄弟，那我就先谢谢你了。能不能报个名姓，来日我会报答你的。”秦涛真心实意地说。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希望你也好自为知，以后再有什么行动之前，多考虑考虑。另外我告诉你，千万别在省城找你们的人了，你们当中有人已经叛变了。”背后的人说完撤下了顶在秦涛后脑上的枪。
等秦涛转过身来的时候，身后已空无一人，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秦涛回凌岚家的路上，越想越觉得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像凌志，但他又不敢肯定。回到凌岚家，他换好了衣服，看到凌志屋子里还亮着灯，来到凌志房门口敲了敲门。
“谁呀？”凌志问。
“是我，秦涛。”
“这么晚了有事吗？”
“哦，也没什么事，只是睡不着想跟你聊聊。”
“好吧。”说着凌志打开门把秦涛让进屋里。
秦涛上下打量着凌志，发现凌志穿着一身便装，仿佛要睡觉的样子。他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武装带，枪套空着。
“你要睡觉了？”秦涛问。
“这么晚了不睡觉的只有三种人，一种是在想办法抓共产党的，另一种是忧国忧民的，还有一种就是鸡鸣狗盗徒。”凌志笑着说。
“那你是哪一种呢？”秦涛机智地问。
“你觉得呢？”凌志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虽然你不知道我是哪一种，可我知道你是哪一种。”
凭着一问一答，秦涛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在老陈家身后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凌志。
“你这么晚来不会就是问我这事儿的吧？”凌志岔开了话题。
“当然不是。”秦涛说，“我来你们家住了这么长时间了，我是想出去找点事做。现在这世道学也上不成了，书也念不成了，只能找点事做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你愿不愿意从军到我们城防警备司令部来？”凌志问。
“让我给国民党卖命？你想都不用想，我宁可饿死。”秦涛说。
凌志大笑，拍了拍秦涛的肩膀：“你呀，真是太幼稚了。我都跟你们说过了，斗争是要靠智慧的，光凭着你们的游行能解决问题吗？你仔细考虑考虑。”
凌志的话让秦涛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一早，凌志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在院子里碰到了秦涛。“考虑得怎么样了？如果没想好，我再给你几天时间。正好我们司令部缺少一个抄写文件的，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秦涛找到凌岚，把自己去找组织的事和跟凌志的谈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凌岚，末了，秦涛问凌岚：“你说你哥哥会不会也是共产党？”
凌岚想了一会儿：“我哥哥在城防司令部，怎么会是共产党呢？我参加组织的事情从来没跟他说起过，我们有组织纪律。但是我感觉他却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也知道我是共产党。上次军警去各个学校搜查宣传品，就是我哥哥给我的消息。”
“他不会是想通过咱们，打入我们组织吧？要是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秦涛不敢往下想。
“应该不会吧。我们俩也只是组织中最底层的党员，组织里的很多秘密我们根本都接触不着，他通过我们也进入不了组织，何况他还想让你去城防警备司令部呢。不会是他想让你打入他们的组织吧？”
凌岚最后一句无心的话倒是提醒了秦涛：“如果你说的假设成立，那么你哥哥肯定是共产党，他是想让我到城防警备司令部开展地下工作。”
“你怎么那么肯定他也是共产党呢？”凌岚不解地问。
秦涛说：“那天晚上我在老陈家被人抓住了。他不让我转头而且放了我，说明应该是个熟人。那人说话的声音就是凌志，回来后我去了你哥哥的房间，他穿着便装，但是我发现他枪套里空着，说明枪应该还在他身上，没来得及放回原处。我跟他谈话的时候，他虽没正面回答我，但是从他的回答里我能感觉得到他知道我的行动，然后他便跟我提出了让我到城防警备司令部去工作的事，还跟我说了什么斗争需要智慧。从这一切现象来看，他肯定是共产党。”
听着秦涛的分析，两个人都兴奋起来。在兴奋过后，秦涛又有些忧虑：“我们的组织都被破坏了，即使我开展工作，那么我把情报交给谁呢？”
“你怎么傻了。”凌岚拍了秦涛脑袋一下，“如果我哥哥是共产党的话，他一定会告诉你该怎么做。即使他不是，现在你有这个机会，可以接触到很多情报，你先搜集好，等联系上组织再交给组织不是也一样嘛。”
被凌岚这样一说，秦涛又兴奋起来，他迫切地想开展工作，就跟凌岚一起到城防警备司令部去找凌志。
城防警备司令部是一座三层建筑，坐落在城市的中心。楼顶上修筑着工事，隐约可以看到有士兵在上面来回走动，四角都有黑洞洞的枪口在晃动。楼前垒着高高的沙袋，沙袋前是细密的铁丝网，几个持枪的士兵站在门口，看到秦涛和凌岚向这边走来，摆手示意他们不要靠前。
两个人站在原地，一个士兵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他们，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秦涛上前答话说：“我们是来找凌志的。”
“找凌参谋？你们是什么人？”
“这是他妹妹。”秦涛说着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凌岚。
“那你呢？”士兵问。
“这是我未婚夫。”凌岚抢白道。
这样一说，士兵不再问什么让两个人进去了。两个人刚走进大门口，见过来一辆小轿车，那两个士兵跑过去朝车里望了一下，忙打开大门立正敬礼。看到国民党兵奴性实足的样子，秦涛在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
两个人刚刚走上台阶，迎面碰上凌志从里面往外走，看到凌岚和秦涛，笑容满面地说，“怎么样？想通了？”
凌岚指着秦涛说：“他这个人就是开窍慢，我帮他开导后他才同意来你这儿，现在能找份差事多不容易呀，有这样好的条件别人想都不敢想呢。”
凌志笑了笑：“想通了就好。”
凌志让凌岚到自己的办公室等着，带着秦涛去见城防司令。由于秦涛写得一手好字，来之前又是学生，再加上是凌将军未来的女婿这样一个特殊的身份，城防司令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让秦涛来城防警备司令部工作。
回到办公室，凌岚等得有些急了，见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回来，这悬着的心才放下。“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呀？”
秦涛手里拿着军装往前送了送说：“你看，我去领军装了。”
凌志开玩笑地说：“才分开这一会儿就等不急了？”
一句话说得凌岚和秦涛都有些不好意思。凌岚说：“我是担心他出问题。”
凌志说：“有我在这儿，他能出什么问题？”
晚上回到家，三个年轻人又凑到了一起。凌岚对凌志说：“哥，我问你，你可得跟我说实话呀，你是共产党吧？”
凌岚这样一问秦涛倒是有些紧张，他害怕自己的判断有误，这样自己和凌岚就都暴露了。转念又一想，他们是兄妹，怎么也不至于把自己的亲妹妹出卖了吧。
凌志看着他们两个人说：“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共产党，而且还知道你们都是城工部的。”
秦涛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那我也不瞒你，你说得没错，我们就是共产党。”
凌志说：“那你们可是把身份暴露给我了，你们就不怕我把你们给送出去立功？我可是城防司令的参谋。”
“要是怕的话我们就不会跟你说了。”凌岚说。
凌志笑了：“那我得叫你们一声同志了。”
听到“同志”这两个字，凌岚和秦涛心头一热。秦涛上前一步，紧紧地握住凌志的手，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凌岚也跑上前紧紧地搂住了凌志的脖子，“哥，你太棒了！”说着在凌志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凌志说：“瞧你，一点也没有女孩的样子。我们还是先来研究一下工作吧。”
说着三个人坐在一起，秘密地研究起了工作。既然秦涛和凌志都已经成功地在城防司令部了，那么一下步就是如何找到组织，如何把已经搜集的情报送出去。最后决定由凌岚去联系组织，秦涛和凌志在司令部开展工作。
这天，秦涛去司令的办公室送文件，意外地在办公室里碰到了老陈，当时凌志站在司令的身旁，老陈坐在司令对面。秦涛进门时老陈扭过头来，看到秦涛时也感到非常意外，当时老陈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表情。秦涛把文件放在司令的桌上，转身往外走，老陈却突然叫住了他。
“这位小兄弟看起来很眼熟呀。”
秦涛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老陈：“是吗？不会是你认错人了吧？”秦涛说着话悄悄地把手按在了腰间的手枪上。
看到如此紧张的气氛，凌志马上意识到秦涛被老陈认了出来。凌志指说秦涛介绍说：“老陈，你还不认识他吧，这是我妹妹的未婚夫，是我们司令部的文书。上次你们游行的情报就是他送给我的。”
“是他？”老陈疑惑地看着秦涛。“那看来我们是自己人了。”
“当然是自己人。”凌志补充说。
司令被他们三个人的话给弄糊涂了，问凌志：“你们说的是什么呀？”
凌志忙解释说：“司令，我妹妹这个未婚夫是我安排到地下党城工部的，所有的情况都是他送出来给我的。刚才肯定是老陈认出秦涛来了，以为他是共产党打到我们内部来了，这是一场误会。”
“哦？那看来秦涛还真是个人才。老陈啊，以后你们可要精诚合作，为我们党国建功立业呀。”司令说。
“一定，一定。看来是我误会了。”老陈一时也辨不清真假，只好应和着司令。
从司令的办公室出来，秦涛吓了一身的冷汗。如果不是凌志给圆场，自己可真的有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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