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旅途-眼中隐隐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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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语录

    1.如果你想被别人爱,你首先必须使自己值得爱,不是一天,一个星期,而是永远。

    2.要是一个人在自己最心爱的人面前总遮遮掩掩,不让他(她)知道自己对她(他)有意思,那么她(他)就可能没有机会博得他(她)的欢心;那么,就是把天下人都蒙在鼓里,也无补于事。

    3.女人家十有八九都是心里有一分爱,表面上就流露两分。

    4.年轻的姑娘们遇到人家第一次求婚(求爱),即使心里愿意答应,口头上总是拒绝,有时候甚至回绝他两次三次。

    5.结婚是爱情的坟墓,但是如果不结婚,爱情就死无葬身之地。

    6.小伙子们,特别是那些先生们,他们喜欢的是女性的诱惑,而不是那些让他们等得恼火的女人。

    7.眼泪是女人最原始的武器,也是男人唯一无法抵抗的最厉害的武器。

    8.一个女人必须了解和牢记,男人——只要他是是男人,无论老幼,他都爱漂亮的女人。

    9.恋爱的女人的最大快乐就是她所爱的男人承认她是他的一部分。

    10.恋爱中的女人要求她的情人是英雄、巨人,一个半神的人,又要求自己不全属于他,所以只有完全占有了他,她才会快乐。

    11.女人很少愿意去反问自己:他真的爱我吗?可她会问自己100遍:他在爱另一个女人吗?

    12.女人会在快乐的爱情中忽视自己,当她预感到有危险时,会重新开始关心自己的仪态、衣着、打扮,重新开始整理房间,积极出没于社交场所,这架势有如在打仗。

    13.跟女人打交道,最终总是这个结局:应该把爱献给她;对所有的女人,都应该给予特有的爱。

    14.每个女人内心里都向往着爱情,渴望获得受人钟爱的快乐。希望得到保护、提高、同情,这是女人的一种特性。再加上多愁善感和情不自禁,往往使女人很难拒绝对方。这使她们认为自己是在恋爱。

    15.获取女人欢心的要素大概是:坚定的意志、决断、勇气,以及亲切、正直诸品质,反之,智慧上的优异对女性不发生任何直接或本能的力量……

    16.女人的体力本来就柔弱,所以,通常她们都喜欢手臂大的壮汉。

    17.没有什么比辩才更能引起女人的兴趣了。可怜的女人,她们完全不明白一个能听话的男友比一个能说话的男友,不知要强多少倍。

    18.女人是男人前程上的一大障碍。爱上一个女人,想再做什么事情就不容易了。要便利地爱上一个女人,不受她的一点妨碍,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结婚。

    19.人并不是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

    20.上帝创造了男人是为了使他孤独,而创造女人是为了让他更孤独。

    21.要是有人追求,世界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是飘飘然的。正因为这样,女人才会那么迷死人。

    22.摧残爱情的方式很多,不过连根拔起的狂风暴雨,却是借钱。

    23.一个姑娘爱上一个男子的时候,决不会看出他的缺点来。

    24.获得爱情你可以随便用什么办法,而保持爱情却需要智慧。

    25.爱情应当山盟海誓,只有专一的、忠贞不渝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

    想起那个教我系鞋带的女子

    我想起在凌晨的马路边教会我系鞋带的那个女子

    我想起我靠着她的肩膀痛哭的那个女子

    我想起当我睡着后对着话筒听了我一夜呼吸的那个女子

    我想起路灯下,不肯离去的那个女子

    曾反复提醒自己要告别那些个人化的写作,这种习焉不察的恶习,似乎只能带给自己短暂且虚荣的安慰。但是空空如我,又能多想起些什么?对着键盘敲字已显得那么艰难,某些时候意味着恐惧。

    颓废时,却如此害怕自己真的颓废了。

    最近总是会做梦,回到从前或遇见故人。怀旧的情绪已完全从梦境延伸到了生活中。我反复想起过去。

    聆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她在我生命中的意义。

    三步的距离,我们始终又远又近。

    陌生的聆从另一座城市过来,她说喜欢我的文字,于是就来了。多年以前,这种喜欢更接近纯洁。

    在凌晨的马路边,聆低着头耐心地教会了我怎么系鞋带。这具有历史性意义的一刻,我竟是在她面前完成的。

    暧昧始于接触隐私。

    因为系鞋带这件个人的事情,我将会永远记得聆。

    “关于记忆,是鸽子永远无法甩脱的宿命。总以为那些过往的点滴稀释在无际的天空中,然而过往就像是上了咒语的锁链,每当黑暗来临,就将鸽子拉回记忆的原点。于是鸽子心里,将注定无情地捆绑着,无论如何放纵的展翅,也永远无法真正地飞出去。你是否就是那只鸽子呢?”这是聆给我讲的第一个故事。殷勤的善意让我暖沁心肺。我为听了这个故事感到兴奋,以至于无法入睡。我决定上街走走,或许能摆脱那种宿命,永远地飞出去。灯火霓虹下那些飞驰而过的汽车,不都是在奔向记忆的原点或终点吗?聆是聪明的女子,被我称为大智慧的那种聪明。

    大部分女人看似理智、清醒、孤高,但是到了枕边,她们同样善于挑逗。

    因为她们不懂得距离。

    距离是,始终的三步。不远不近。触手可及却又无法以一臂之长维系。

    聆在我身后三步之遥,从未靠近。

    “每当人们问起北极熊一个人冷吗?是否孤寂?他就会笑笑说,真的不必为我担心,这世界的冰天雪地,其实就是我冰冷的内心。然后他会点上一根火柴,火光随即就消失,在凛冽的空气里,北极熊说,或许你不相信,那爱情里的炙热如火,我是再也无法适应。你是北极熊还是我才是?”

    每个人都有忧伤的天分,欲冠以伤,何患无辞。

    聆告诉我,回忆是最珍贵的东西,可以偶尔拿出来品尝,但千万不要炫耀,越多人拥有就越平凡。

    我问她,痛苦也能炫耀吗?

    她说,华丽的伤让人向往,我们都很虚荣,不是吗?

    我尴尬起来,害怕看她的眼睛。夜风吹来时我想起故事里的北极熊,把自己紧紧抱住,不让任何人触摸。

    我很想体会那种滋味,像你那样舍不得抚平的伤口。

    聆的这句话说得那么轻,风一吹,可能就消散了。

    “斑马说黑与白一混淆,我就不再是我。但是那些到自己面前的人,总希望是永远的停驻,却发现当前面的绿灯一亮,所有的人,原来都只是路过。不要做一只斑马,拥有的只是无数从你身边走过的人,而没有人真正停留。”

    我曾问过聆愿不愿意留下,她笑笑,除非路灯坏了,要不然我也只能淹没在经过你的人潮之中。

    我未免有一些感伤,一瞬间看见很多人的脸,陌生且匆忙地走过我这一个小站。

    聆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说,毕竟我们都有着共同的此时此地,这还不够吗?

    我笑了,想拥抱她却举不起双手。

    她闭起眼睛,许久才睁开,对我说,谢谢你的拥抱。

    “他们说,鲸鱼庞大的身躯里,住着的是一颗孩子的心。女孩总以为自己的爱,会是温柔包容的海洋,任凭鲸鱼冒险,任凭鲸鱼歌唱忧伤。然而,孩子的心永远贪玩,即使拥有了女孩浩瀚的爱,却依旧拒绝不了自己,一再地伸展双翅,幻想朝着无垠的天空一跃而去。你是不是也像鲸鱼一样有一颗孩子的心?”

    初夏的深圳,聆让我感觉到了宁静与清新。

    是的,我一再任性地探索,渴望飞向天空,但最终还是回到了那宿命的海洋中。其实我已经拥有了最好的房子,何必执意要添加那么多扇窗呢?

    聆问我想起了谁,我仔细回味,告诉她,或许没有必要送我一整片海的。

    只要有足够的水分,我就可以生存。越自由越让人贪心。

    可是谁给的爱才能让我知足呢?

    聆说,当你企图飞出去的时候,其实你已经满足过了,只留下了默默哭泣的女孩。她的眼泪也是包容着你的海洋,所以你从未发现。

    “女孩走进了森林,猫头鹰决心要将她留下。于是每到了夜晚,猫头鹰就会在树上挂满星星,并且用他圆圆的脸,假扮月亮。女孩始终以为森林的夜晚是如此美丽灿烂,她从不曾感到惧怕,却也从不知道,黑暗中的猫头鹰,其实如影随形地陪着她。我像不像那只猫头鹰呢?”在一间公园的椅子上,我和聆看着身边的孩子那么愉快地玩耍。他们毫无顾忌的欢笑,让时间在两个场景中真实地刻写着。

    这种巨大的成长的压力让人又兴奋又沮丧。我怕我即将深陷,抬起头望向夜空。

    我说,星星很漂亮。

    聆转过头对我说,我更喜欢看月亮,更多时候我们都要承受着不完美,就像缺少了一部分似的不停奔波。

    她的眼睛大而明亮,闪烁着淡淡的光。

    “猫咪可以轻易虏获女孩的心,却不曾为了谁改变自己。人们不懂,安全感或者忠贞不背叛,甚至是迷惑人的美丽衣裳,猫咪通通缺乏,然而他却是爱情国度里的王。猫咪舔舔手上的魔法棒,心想,爱情是一种超自然现象,没来由地爱上其实和对方的一切无关,你只是不幸地中了对方的魔法。我是不是中了你的魔法呢?”

    总是在事过境迁后,我们才想起那些过往如此真实,它发生在命运的轮盘里,随着转动渐渐变得模糊。所有记忆的总和,经过后只能成为另人惋惜的一个微小的点。

    聆说,爱,不一定要求彼此形影不离。在爱的面前,距离显得那么不重要。有些爱,注定了只能观望,如果执意要靠近,结果就会像扑往火焰的飞蛾,留下拼不回原形的碎片。你的爱不属于我,但是我的爱也不会就此消失。它离你只有三步之遥,决不会远去,也不会贴近。

    “绵羊的身上,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温暖。在酷热的夏天,没有人去理会他汗流浃背的身体。然而寒冬来临,人们取走他身上的毛絮,他只是默默地蜷伏在冰冷的空气中。绵羊的天性,有着源源不断的爱意,以至于所有人都早已习惯去忽略他是否有着更为深刻的思绪。这就是一种宿命,在绵羊的血液中,或许有着莫名的乐观,于是在所有的爱情演出里,他的角色永远没有声音。如果你的身旁有只绵羊,那么你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这是聆给我讲的最后一个故事,也是聆对我说的最后一些话。

    我静了下来,闭着双眼,感觉聆已经越来越远地埋进了夜色里,却又好像总是在我闭眼后出现身旁,一睁开眼睛就会瞬间消失。

    差生的悲剧

    寒冬的夜,伴随着众人的尖叫声,突然间,停电了,整个世界就在那一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死气沉沉的黑暗中,没有了一点生气。教室已被黑暗所弥漫,停电了,理所当然上不成课,班上的人已各自纷纷散去,有人还暗自高兴终于可以不上课回寝室休息了,只有一个人无动于衷,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她一脸茫然地呆坐着,对突如其来的停电没半点反应,因为她已经麻木了,对任何事已无所谓了,况且她还更喜欢黑暗的气息,可以完完全全地掩盖住内心的无助与空虚,慢吞吞地站起来,胡乱摸几本书塞进书包里,面无表情地走出教室,踏进了茫茫无边的黑夜中……

    长夜漫漫,寒气森森……

    她有些跌跌撞撞地游荡在这漆黑的世界里,停电的夜晚似乎和往常不大一样,漆黑一团的城市有些看不清轮廓,没有了万家灯火的点缀,四周弥漫着一种略带血腥味的气息,有点象征死亡的味道,让人心生寒意……

    她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走多久,路过她身边的人几乎脸色苍白,无一点血色,还带有一点敌意的瞪了她一眼,她真怀疑这个城市难道真的死了吗?

    阵阵孤独感毫不留情地向她袭来,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般地疼痛,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让她快要窒息了……寒风呼啸而过,好像非要把阵阵绝望的气息带到她身边……

    眼中有隐隐的泪水滑落无助的脸颊,她不禁想起了满脸期盼的母亲,还有那死去的父亲,也许他在另一个世界还在为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不能瞑目呢……

    黑暗把前方所有的一切覆盖,只有上山的台阶一直延伸到看不真切的远处,就象前途一样让人迷茫,摸不清前方究竟是什么……

    一张张心烦印有刺眼分数的试卷,母亲那张充满期盼与苛责的脸,亲戚们那嘲讽轻蔑的目光……一幕幕不快在她脑海中飞快地翻滚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无法忍受了,重重压力快把她弱小的身躯牙跨了,她恨不得找个东西好好发泄一下,以解心头之恨……

    “你倒不如早点去打烂仗,好让你妈早点看透你这个废物,早点对你不抱希望,早点安心地过日子……”

    去死吧!她怨恨地握紧拳头,全身发颤,现实把所有的希望击碎,考大学成了一个破碎的梦。

    “我们都是性格扭曲的弱者,被别人看不起是正常的,我们除了破坏世间美好的东西,一无所有,”她又想起了好友柚柚说的那句话,她咬破了嘴唇,鲜血流出来她也压跟不在意。

    柚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在班上她俩是可有可无的怪人,是大家所排斥的对象,有些人每当谈论她俩时也全是唾骂与讥讽的话语,别人说她怪她不在意,由于柚的性格和她一样孤僻,所以也受到了同样的排斥,柚时常对她说是她父母的教育方式不对才造成了她心理上的扭曲,柚说她想杀光世界上所有的人,想找个小动物痛痛快快地解剖一场,想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葬。

    也许性格如此相似,她们才之所以能成为好朋友。

    或许有一天,他们会带着满腔仇恨与无奈痛苦地走向死亡……

    妈,我考了第一名,拿到奖学金了……

    她猛地一颤,立刻从一连串痛苦的回忆中清醒过来,所有的怨恨,虚荣心与压抑感就在那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她痛苦地丧失了理智,狂叫着转过身紧紧地掐住了那人的勃子……

    “啊!!!!!!!!!!”一声惨叫响彻这个毫无生气的世界,就像一道冰冷的寒光非要把夜空撕裂成两半……

    可怜啊!那个尖子生,正得意洋洋地向母亲展示自己优异的成绩时,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推向了死亡的深渊,也许她死时还莫名其妙,骄傲自满地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与虚荣心中时,怎可能会料到死亡的阴影来的那么快????????

    呸!她向地上的尸体吐了口水:“要你优秀,要你被骄傲冲昏了头,要你拿奖学金……”她恶狠狠地踢了尸体一脚,转身准备离去时,却被身后的景象惊呆了,连连后退几步……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影,黑影呆板着脸,似乎在沉浸在刚才那幕精彩的杀戮电影之中,还在迫不及待的等待电影继续。

    哼哼!黑影冷笑了几声,在这死一般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空旷无边,让人毛骨悚然。

    “你杀了人,很过瘾吧?为什么我正看得起劲时又嘠然而止了呢?”

    柚,我……她有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没关系,杀人有什么错?当心中的压抑累积到一定程度时,总会想芳设法地去找个东西来发泄一下,你现在找到了东西发泄,是不是有钟轻松释放的快感呢?我们都是生活在仇恨世界里的人,其实我今晚也很想找个小动物来痛痛快快起解剖一下,菜刀买了,正愁找不到发泄对象呢,既然你杀了人,那就讲究这个尸体来做场实验吧。”

    柚说完就象变戏法地从书包里掏出菜刀,狞笑着向地上的尸体宰去,简直和杀猪一样痛快……

    鲜血,如水花般地溅了一地,如大地的伤痕。

    荒凉无边的天地间,泛起了一道道冰冷醒目的血光,如黑暗的幽怨。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这血腥惨不忍睹的景象,也懒得去阻止,既然发泄可以得当快感,就让她好好发泄一场吧。

    我们都是性格扭曲的弱者,制造悲剧是我们的快感,哈哈哈哈哈哈哈……

    “受害人是被利器所伤,凶手患有精神病,一旦有什么事刺激她精神失常时,什么可怕的事都做得出来…”

    不久,两个女孩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其中一个成天目光呆滞地盯着桌上一张不及格的试卷,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奖学金啊奖学金……”

    另一个女孩整天拿着一把铅笔刀在一个破烂的洋娃娃身上不停地划来划去,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嘿嘿”的干笑,让人听了全身起鸡皮疙瘩……

    惊险万分

    我走到铁柜旁边,蹲下去看了看撬坏的锁,这一切,显然是有人带了工具来做的。站起身子,我靠在铁柜上,沉思了一会儿,问:“爸爸,你要不要报警?”

    “报警?”爸爸呆了呆:“警察会把她抓回来吗?”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说:“可能抓得回来,也可能抓不回来,不过,无论如何,警察的力量总比我们大,如果想追回那笔钱,还是报警比不报警好些。就是……报了警,恐怕对爸爸名誉有损,爸爸考虑一下吧。”

    爸爸锁着眉深思了一会儿,毅然的点了一下头:“报警吧!我不能让这一对狗男女逍遥法外。”

    于是,我叫阿兰到派出所去报了案。

    爸爸沉坐在他的安乐椅里,默默的发着呆。他那凌厉的眼睛现在已黯然无光,闭得紧紧的嘴虽然仍可看出他坚毅的个性,但微微下垂的嘴角上却挂着过多的无奈和苍凉。我凝视着他,不敢承认心中所想的,爸爸已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了,他只是一个孤独、无助而寂寞的老人。在这人生的长途上,他混了那么久,打遍了天下,而今,他却一无所有!卷逃而去的雪姨,被逐出门的尔豪……再包括我这个背叛着他的女儿!爸爸,他实在是个最贫乏、最孤独的人。

    “唉!”爸爸突然的叹了口气,使冥想着的我吓了一跳。他望着我,用手指揉揉额角,近乎凄凉的说:“我一直预备给你们母女一笔钱,我把所有存摺提出,想给你作结婚礼物。现在,”他又叹了口气:“什么都完了。我一生打了那么多硬仗,跑过那么多地方,从来没有失败过。今天,居然栽在王雪琴这个女人手里!”我没有说话,爸爸又说:“你现在拿什么来结婚呢?”

    “爸爸,”我忍不住说:“何书桓要的是我的人,不是我的钱,他们不会在乎我的嫁妆的。”

    “年轻人都不重视金钱,”爸爸冷冷的说:“但是,没有钱,你吃什么呢?”这句话才让我面临到真正的问题,假如雪姨真是一扫而空,一毛钱都不留下来,这家庭马上就有断炊的危险。那么,爸爸和如萍的生活怎么办?还有躺在医院里,因大出血而一直无法复元的梦萍,又怎么办?我和妈妈,也要马上发生困难。这些问题都不简单,尽管许多人轻视金钱,认为钱是身外之物,但如果缺少了它,还非立即发生问题不可!我皱了皱眉,问:“爸爸,你别的地方还有钱吗?银行里呢?”

    “没有,”爸爸摇摇头:“只有一笔十万元的款子,以三分利放给别人,但不是我经手的,借据也在雪琴那儿,每次利息也都是雪琴去取。”这显然是不易取回来的,放高利本来就靠不住!我倚在铁柜上,真的伤起脑筋来,怎么办呢?雪姨是跑了,留下的这个大摊子,如何去善后呢?雪姨,这个狠心而薄情的女人,她做得可真决绝!警察来了,开始了一份详细的询问和勘察,他们在室内各处查看,又检查了被锯断的防盗铁栅,询问了雪姨和爸爸的关系,再仔细的盘问阿兰。然后,他们望着我说:“你是—”“陆依萍,”我说:“陆振华是我父亲。”

    “哦,”那问话的刑警人员看了看爸爸,又看看我说:“王雪琴是你母亲?”“不!”我猛烈的摇了摇头:“不是我的母亲,是如萍的!”我指着如萍说。“那么,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警察指着我和如萍问。

    “不错。”我说。“那么,陆小姐,”警察问我:“你昨天夜里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哦,我不住在这里,”我说:“我今天早上才知道这儿失窃的。”“那么,”那警员皱着眉说:“你住在哪里?”

    我报出了我的住址。“你已经结婚了?”那警员问。

    “谁结婚了?”我没好气的说。

    “那么,你为什么不住在这里?你和谁住?”

    “我和我母亲住!”“哦,”那警员点点头:“你还有个母亲。”

    我有点啼笑皆非,没有母亲我从哪里来的?那警员显然很有耐心,又继续问:“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我不耐烦的说:“这些与失窃案毫无关系,你们该找寻雪姨的下落,拼命问我的事有什么用?”“不!”那警员说:“我们办案子,不能放弃任何一条线索。”

    “我告诉你,”我说:“我母亲决不会半夜三更来撬开铁栏杆,偷走雪姨母子和钱的!”

    “哦?”那警员抓住了我的话:“你怎么知道是有人来撬开铁栅,不是王雪琴自己撬的呢?”

    “雪姨不会有这么大力气,也不会有工具!”我说。

    “那么,你断定有个外来的共谋犯。”

    “我猜是这样。”“你能供给我们一点线索吗?”那警员锐利的望着我,到这时,我才觉得他十分厉害。

    我看了爸爸一眼,爸爸正紧锁着眉,深沉的注视着我。我心中紊乱得厉害,我要不要把我知道的事说出来?真说出来,会不会对爸爸太难堪?可是,如果我不说,难道就让雪姨挟着巨款和情人逍遥法外吗?我正在犹豫中,爸爸冷冷的开口了:“依萍,你还想为那个贱人保密吗?”

    我甩了甩头,决心说出来。

    “是的,我知道一点点,有个名叫魏光雄的男人,住在中和乡竹林路×巷×号,如果能找到他,我想,就不难找到雪姨了。”那警员用一本小册子把资料记了下来,很满意的看看我,微笑着说:“我想,有你提供的这一点线索,破案是不会太困难的。至于这个魏光雄,和王雪琴的关系,你知道吗?”

    “哦,”我咬咬嘴唇:“不清楚,反正是那么回事。不过,如果在那儿找不到雪姨,另外有个地方,也可以查查,中山北路××医院,我有个名叫梦萍的妹妹,正卧病在医院里,或者雪姨会去看她。”那警员记了下来,然后又盘诘了许多问题,才带着十分满意的神情走了。爸爸在调查的时候始终很沉默,警察走了之后,他说:“雪琴不会去看梦萍!”

    “你怎么知道?”我说。

    “她也没有要如萍,又怎么会要梦萍呢!”

    爸爸回房之后,我望着如萍,她坐在沙发椅里流泪。近来,也真够她受了,从失恋到雪姨出走,她大概一直在紧张和悲惨的境界里。我真不想再问她什么了,但,有些疑问,我还非问她不可:“如萍,”我说:“这两天你有没有帮雪姨传过信?”

    不出我所料,如萍点了点头。

    “传给谁?”“在成都路一条巷子里—”如萍怯兮兮的,低声说:“一家咖啡馆。”“给一个瘦瘦的男人,是不是?”我问。

    “是的。”“你怎么知道传给他不会传错呢?”

    “妈妈先让我看了一张照片,认清楚了人。”

    “那张照片你还有吗?”

    如萍迅速的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她的脸上布满了惊疑,然后,她口吃的问:“你—你—要把—把这张照片—交给警察吗?”

    “可能要。”我说。她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指是冰冷而汗湿的,她哀求的望着我说:“依萍,不要!你讲的已经够多了!”

    “我要帮助警方破案!”我说。

    “如果—如果妈妈被捕,会—判刑吗?”

    “大概会。”“依萍,”她摇着我的手:“你放了妈妈吧,请你!”

    “如萍,”我站起身来,皱着眉说:“你不要傻!你母亲卷款逃逸,连你和梦萍的生活都置之不顾,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她连人性都没有!”

    “可是—”如萍急急的说:“她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嘛,爸爸随时会杀掉她!她怕爸爸,你不知道,依萍,她真的怕爸爸!”“如萍,你母亲临走,居然没有对你做一个安排吗?”

    “她走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今天早上还是阿兰第一个发现的!”她擦着眼泪说。

    “如萍,你还帮你母亲说话吗?你真是个可怜虫!”

    她用手蒙住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止不住,一面哭,一面抽噎着说:“她—她—恨我,我—我—没用,给她—丢丢脸,因—因—为为书桓—”

    这名字一说出口,她就越发泣不可仰,仆倒在沙发椅中,她力竭声嘶的痛哭了起来。我坐在一边,望着她那耸动的背脊,望着她那单薄瘦弱的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如萍,她并不是一个很坏的女孩子,她那么怯弱,那样与世无争,像个缩在壳里过生活的蜗牛。可是,现在,她的世界已经完全毁灭了,她的壳已经破碎了。不可讳言,如萍今日悲惨的情况,我是有责任的。但是,这一切能怪我吗?如果雪姨不那么可恶,爸爸不鞭打我,两边现实生活的对比不那么刺激我,甚至何书桓不那么能真正打动我……一切可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可是,任何事实的造成,原因都不单纯。而今,雪姨倒反而舒服了,卷走了巨款,又和奸夫团聚,我做的事情,倒成全了她。

    就在如萍痛哭,我默默发呆的时候,门铃响了。我没有动,阿兰去开了门,透过玻璃门,我看到何书桓急急的跑了进来。我迎到客厅门口,何书桓说:“怎么了?有什么事情?我刚刚到你那儿去,你母亲说这边出了事,我就赶来了。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了不起,”我说:“雪姨卷款逃走了。”

    “是吗?”何书桓蹙蹙眉:“卷走多少钱?”

    “全部财产!”我苦笑了一下说。

    何书桓已经走进了客厅,如萍从沙发里抬起了她泪痕狼藉的脸来,用一对水汪汪的眸子怔怔的望着何书桓。我站在一边,心脏不由自主的加速了跳动,自从何书桓重回我身边,他们还没有见过面。我带着自己都不解的妒意,冷眼望着他们,想看看何书桓如何处置这次见面。在一眼见到如萍时何书桓就呆住了,他的眼睛在如萍脸上和身上来回巡逡,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层痛楚的神色浮上了他的眼睛,如萍的憔悴震撼他了。他向她面前移动了两三步,勉强的叫了一声:“如萍!”如萍颤栗了一下,继续用那对水汪汪的眼睛看何书桓,依旧一语不发。何书桓咬咬下嘴唇,停了半天,嗄哑的说:“如萍,请原谅我,我—我对你很抱歉,希望以后我能为你做一些事情,以弥补我的过失。”

    他说得十分恳切,十分真诚,如萍继续凝视着他,然后她的眉头紧蹙了起来,发出一声模糊的低喊,她忽然从椅子上跳起身,转身就向走廊里跑。何书桓追了上去,我也向前走了几步,如萍冲进了她自己的卧室里,“砰”然一声关上了门。接着,立即从门里爆发出一阵不可压抑的、沉痛的哭泣声。何书桓站在她的门外,用手敲了敲房门,不安的喊:“如萍!”“你不要管我!”如萍的声音从门里飘出来:“请你走开!请不要管我!不要管我!”接着,又是一阵气塞喉堵的哭声。

    “如萍!”何书桓再喊,显得更加的不安。

    “你走开!”如萍哭着喊:“请你走开!请你!”

    何书桓还想说话,我走上前去,把我的手压在何书桓扶着门的手上。何书桓望着我,我对他默默的摇摇头,低声说:“让她静一静吧!”何书桓眯起眼睛来看我,然后,他用手抓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向后仰,说:“依萍,你使我成为一个罪人!”

    难道他也怪我?我摆脱掉他,一语不发向爸爸房里走。何书桓追了上来,用手在我身后圈住了我,我回头来,他托住我的头,给我一个仓促而带着歉意的吻。喃喃的说:“依萍,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我苦笑了一下说:“去看看爸爸,好吗?”

    我们走进爸爸房里,爸爸从安乐椅里抬起头来,注视着何书桓点点头说:“唔,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何书桓走过去,恳切的说:“老伯,有没有需要我效力的地方?”

    “有,”爸爸静静的说:“去把雪琴那个贱女人捉住,然后砍下她的头拿来!”“恐怕我做不到。”何书桓无奈的笑笑。“老伯,放掉她吧!像她这样的女人,得失又有何关?”

    “她把依萍的嫁妆全偷走了,你要娶一个一文不名的穷丫头作老婆了!”爸爸说。“老伯,”何书桓摇了摇头:“钱是身外之物,年轻人要靠努力,不靠家财!”“好,算你有种!”爸爸咬咬牙说:“你就喜欢说大话!看你将来拿什么成绩来见我!何书桓,我告诉你,我把依萍交给你,你会说大话,将来如果让她吃了苦,你看我会不会收拾你!”“爸爸,我并不怕吃苦!”我说。

    爸爸望望我,又望望何书桓,点点头说:“好吧!我看你们的!”他把一只颤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依萍,你们年轻,世界是你们的,好好干吧!现在,你们走吧,我要一个人休息一下。”

    我望着爸爸,他看来衰弱而憔悴,我想对他再说几句话,但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爸爸,他从不肯服老,现在,他好像自己认为老了。看看他的苍苍白发,我几乎无法设想年轻时代的他,驰骋于疆场上的他,是一副什么样子。在这一刻,在他的皱纹和他的沮丧中,我实在看不出一丁点往日的雄姿和英武的痕迹了。爸爸对我们挥了挥手,于是,我和何书桓退了出去。我到厨房里去找到了阿兰,给了她四十块钱,叫她照常买菜做饭给爸爸和如萍吃。我知道假如我不安排一下,在这种局面,是没有人会安排的。和何书桓走出了大门,我望着那扇红漆的门在我们面前阖拢,心中感触万端。何书桓在我身边沉默的走着,好一会儿之后,他说:“你父亲好像很衰弱!”

    “近来的事对他打击太大。”我说。

    “你们这个家,”何书桓摇了摇头:“好像阴云密布,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下意识的回头看看,真的,乌云正堆在天边,带着雨意的风对我们扫了过来,看样子,一场夏日的暴风雨正在酝酿着。我很不安,心头仿佛压着几千斤的重担,使我呼吸困难而心情沉重。我把手插进何书桓的手腕中,一时间,强烈的渴望他能分担或解除我心头的困扰。

    “书桓,”我幽幽的说:“我不了解我自己。”

    “世界上没有人能很清楚的了解自己。”

    “你说过,我很狠心,很残忍,很坏,我是吗?”

    他站住了,凝视我的眼睛,然后他挽紧了我,说:“你不是的,依萍,你善良,忠厚,而热情。”

    “我是吗?”我困惑的问。

    “你是的。”我们继续向前走,乌云堆得很快,天暗了下来,我们加快了脚步,远处有闪电,隐隐的雷声在天际低鸣。我望着自己的步子在柏油路面踏过去,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我已被分裂成两个,一个正向前疾行,另一个却遗留在后面。我回视,茫然的望着伸展的道路,不知后面的是善良的我,还是前面的是善良的我?一阵雷雨之后,下午的天气变得清凉多了。我在室内烦躁不安的踱着步子,不时停下来,倚着窗子凝视小院里的阳光。围墙边上,美人蕉正绚烂的怒放着,一株黄色、一株大红,花儿浴在阳光中,明艳照人。我把前额抵在纱窗上,想使自己冷静下来,但我胸中燥热难堪,许多纷杂的念头在脑中起伏不已。雪姨,卷款而去的雪姨!现在正在何方?丢下一个老人和一个空无所有的家!雪姨,我所深恶痛绝的雪姨!如今有钱有自由,正中下怀的过着逍遥生活!……我无法忍受!凝视着窗子,忽然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在我脑中掠过。我冲到玄关,穿上鞋子,匆匆忙忙的喊了声:“妈,我出去一下!”“依萍,你又要出去?”

    妈追到大门口来,但我已跑得很远了。我急急的向前走,烈日晒得我头发昏,雨后的街道热气蒸腾。我一直走到“那边”附近的第×分局,毫不考虑的推门而入。我知道这就是早上阿兰报案的地方。很顺利,我找到了那个早上问我话的警官,他很记得我,立即招呼我坐,我问:“你们找到了雪姨吗?”

    “没有,”那警官摇摇头:“竹林路的住址已经查过了,姓魏的三天前就已经搬走。现在正在继续追查。”

    “哦。”我颇为失望,接着说:“我忘记告诉你们,姓魏的有一辆黑色小汽车,车号是—”我把号码写在一张纸上递给他:“同时,姓魏的是靠走私为生的。”“什么?”我的话引起了另一个警官的注意,他们好几个人包围了我:“陆小姐,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我咽了口口水,开始把咖啡馆中所偷听到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们听得很细心,又仔细的询问了魏光雄和另一个人的面貌。然后,他们向我保证:“陆小姐,你放心,这件案子会破的!”

    我不关心案子会不会破,我只是希望能捉住雪姨—那个没有人性的女人!第二天早上,我打开报纸,看到了一段大字的标题:

    “过气将军风流债如夫人卷巨款逃逸。”

    旁边还有两行中号字的注脚:

    “曾经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而今人去财空徒呼奈何!”

    我深吸了口气,“曾经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而今人去财空徒呼奈何!”真的,这是爸爸,一度纵横半个中国的爸爸,娇妻美妾数不胜数,金银珠宝堆积如山。可是,现在呢?我眼前又浮起昨天持刀狂砍的爸爸,萧萧白发和空屋一间!当年的如花美眷,以前的富贵荣华,现在都已成为幻梦一场了!

    神秘的礼物

    坐在床沿上,我开始看它的报导内容,幸好里面并没有提到爸爸的真名,只用陆××代替,总算记者先生留了点情面。报导也还不算失实,只是多了一段关于爸爸过去历史的简单描写。看完之后,我默默的把报纸递给妈妈。妈妈看完,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自语的说:“陆振华,怎么会有今天?”

    “雪姨进门那一天,他就应该考虑到会有今天的!”我说。

    “你爸爸一生做的错事太多,或者这是上天对你爸爸的惩罚!”妈妈又搬出了她的佛家思想,神色十分凄凉。

    “不要提上天吧,”我轻蔑的说:“上天对雪姨未免太便宜了!”吃过了早饭,何书桓来了。我们计划一起去“那边”看看爸爸,正要走,有人敲门。何书桓去开了门,我看到门口有一辆板车,三四个工人正在和何书桓指手划脚的说着什么,我就站在榻榻米上问:“有什么事?书桓?”何书桓走到玄关来,皱着眉问我:“你爸爸提起过一架钢琴吗?”

    “钢琴?”我思索着说:“好像爸爸说过要送我一样东西,难道会是一架钢琴吗?”正说着,那些工人已七手八脚的抬进一架大钢琴来,我急急的问那些人:“喂!谁是钢琴店的?”

    一个穿白香港衫的办事员模样的人走过来,问:“是不是陆依萍小姐?”

    “是的。”我说。“那就对了。”那办事员对工人们一挥手,工人又吆喝着把钢琴往门里抬。我想起爸爸现在已一文不名了,如果这钢琴只付了定洋,那岂不要了我的命!于是,我又急急的问:“请问这钢琴的钱付清了没有?”

    “付清了,一星期前就付清了,因为再校了一次音,又刻了字,所以送晚了!”那办事员说。

    工人们已把那个庞然巨物抬进了玄关,我想到目前“那边”和“这边”的生活问题,都比钢琴更重要。以前,一两万在爸爸不算个数字,现在却是个大数目了。望着那办事员,我问:“这钢琴是多少钱买的?”

    “两万二千!”工人们正吆喝着要把琴抬上榻榻米,我叫:“慢着!”工人们又放下琴,我对办事员说:“假如我把这琴退回给你们,行吗?我愿意只收回两万块!”“哦,”那人大摇其头:“不可以!”说着,他打开了琴盖,指着琴上刻的两行字说:“已经刻了字,不能再退了,而且我们是货物出门,就不能退换的!”

    字刻得十分漂亮,钢琴上的漆发着光,这是一件太可爱的东西!我发着呆退后,让工人们把琴抬了上来。到了屋里,工人们问:“放在哪里?”我一惊,这才发现我们的屋子是这样简陋窄小,这庞然巨物竟无处可以安放。我指示着工人把它抬进我的屋里,又把我屋里的书桌抬到妈妈屋里,这才勉强的塞下了这件豪华的礼物。工人们走了之后,我和何书桓,还有妈妈,都围着这钢琴发呆,在“那边”出事之后,我再收到这件礼物,真有点令人啼笑皆因。然后,妈妈走过去,轻轻的用手抚摸着琴上所雕刻的那几个字。一刹那间,我看到妈妈眼中溢满着泪水,我吃惊的问:“妈妈,你怎么了?”妈妈用手擦擦眼睛,笑笑说:“没有什么。”说着,她搬了张凳子,放在琴前面,坐下去,抚弄着琴键,一连串音符流水似的从她手指下流了出来。我惊喜的叫:“妈妈!原来你会弹钢琴!”

    “你是忘了,”妈妈对我笑笑说:“你不记得,以前我常和心萍弹双人奏。”是的,我忘了!那时我太小,妈妈确实常弹琴的。

    妈妈凝视着琴,然后,她弹起一支老歌Long Long Ago,她抬起头,手指熟练的在琴键上滑行,眼睛却凝视着前面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她的神情忧伤而落寞。这曲子是我所熟悉的,听着妈妈弹奏,我不由自主的用中文轻轻唱了起来:

    对我重提旧年事,最甜蜜。往事难忘,往事难忘!

    对我重唱旧时歌,最欢喜。往事难忘,不能忘!

    待你归来,我就不再忧伤,我愿忘怀,你背我久流浪,我深信你爱我仍然一样,往事难忘,不能忘!

    你可记得,三月暮,初相遇,往事难忘,往事难忘,两相偎处,微风动,落花香。往事难忘,不能忘!

    情意绵绵,我微笑,你神往。

    细诉衷情,每字句,寸柔肠。

    旧日誓言,心深处,永珍藏。往事难忘,不能忘!

    我的心湖永远为你而荡漾,往事难忘,往事难忘!

    你的情感却常四处飘荡,往事难忘,不能忘!

    现经久别,将试出,你的衷肠。

    我将欣喜,你回到,我的身旁。

    但愿未来岁月幸福如往常,往事难忘、不能忘!

    歌声完了,妈妈的琴声也低微了下去,她调回眼光来,迷妹蒙蒙的看了看我和何书桓,我们都神往靠在钢琴上看着她。她对我们勉强的笑了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看到了钢琴,使人兴奋。”

    “妈,这曲子真好。”我说:“你再弹一个!”

    妈妈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无限怜爱的抚摸那架钢琴的琴身。然后,她抬起头来对我说:“依萍,你的意见对,这架钢琴对我们是太奢侈了,你又不会弹琴,而且,你爸爸刚刚经过变动,事事都需要钱,我们还是把它卖掉吧!”“我现在不准备卖了!”我伏在琴上说:“妈妈,你喜欢它,我们就留着它吧。钱,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对了,”何书桓说:“钢琴留下来,我知道依萍也很喜欢学琴的。钱,总是很容易解决的!”

    “你别以为我肯用你的钱!”我说。

    “你做了我的妻子,也不用我的钱吗?”何书桓问。

    “你有什么钱?你的钱还不是你爸爸的!”

    “别忘了,我已经有了工作,自己赚钱了。”

    “你出国的事如何?奖学金的事怎么样了?”我想起来问。

    “已经申请到了一份全年的奖学金。”何书桓轻描淡写的说。“真的?”我叫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正巧碰到你们家发生这些事,我也懒得说了,而且,我正申请延迟到明年再去,这样,结婚之后我们还可以有一年相聚!”妈妈靠在琴上,不知冥想些什么。我敲了敲琴键,望着那雕刻着的两行字,又想起爸爸来。于是,和妈妈说了再见,我们出了家门,向“那边”走。何书桓说:“奇怪,你的家庭给我一种奇异的感觉,我觉得每个人都很复杂,例如你母亲,我猜她一定有过一段不太平凡的恋爱!”

    “哦,是吗?”我想了一下,忽然说:“对了,有一天,妈妈好像说过她爱过一个什么人。”

    我沉思的向前走,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我想着妈妈,在她婚前,是不是会已有爱人?而被爸爸活活拆散了?我又想着爸爸,一生发狂似的玩弄女人,到最后却一个也没有了。我又想到雪姨的出走,生活的问题,躺在医院里的梦萍,下落不明的尔豪……一时脑中堆满了问题。直到何书桓拉了我一把,我才惊醒过来,何书桓望着前面说:“依萍,你看,好像出了什么事!”

    我抬起头,于是,我看到“那边”的门大开着,警察正在门里门外穿进穿出。我说:“可能是雪姨有了消息!”就拉着何书桓向前面跑过去,跑到了大门口,一个警员拦住了我,问:“你是什么人?”我抬头一看,这是个新的警员,不是昨天来过的,我说:“我是陆依萍,陆振华是我父亲!”

    “哦?”那警员怀疑的问:“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不住在这里!”“你住在哪里?”天哪!难道我又要解释一次!我向门里面望过去,什么都看不出来,我皱着眉说:“能不能请你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陆如萍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今天早上八点钟,她用一支手枪,打穿了自己的脑袋!”那警员平平静静的说。我回头望着何书桓,一刹那间,只觉得脑子中一阵刺痛,然后剩下来的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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