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片绿色点缀的楼墙，她停下步。想了片晌，她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上楼到了陈瀚彬家里。
一推开门，酒味扑鼻。艾小婧冷冷地看了一眼窝在沙发上的陈瀚彬，他除了发脾气和酗酒还会干些什么？
室内昏暗，微光下，一杯又一杯的啤酒犹如白开水一样被陈瀚彬仰头喝下，酒水在他嘴角脖子处肆意蔓延。他这副模样，艾小婧看着都觉得有些刺眼。
茶几上零散地堆着酒瓶，还有艾小婧上次看到的那张照片。陈瀚彬一定对那个女孩用情很深吧！
“晚饭吃什么？”既然是来做钟点工，艾小婧还是尽责地问。虽然心里对他有厌烦，有恨，但是看见他现在的模样，她居然有种不忍心的感觉。赶紧甩掉这对他莫名而来的怜悯，艾小婧告诫自己，照顾他只是她的职责。
“面条和鸡蛋。”陈瀚彬没有抬头，半醉半醒地嘟囔了一句，又垂下头继续喝酒，如同站在他面前的是空气一般。
艾小婧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她刚想转身进厨房，门铃忽然响了起来。看了一眼丝毫没有想去开门的陈瀚彬，艾小婧快速跑过去，打开门，门的两边，两个人同时怔住了。
“你怎么来这了？”艾小婧首先回过神来。
“我和他是好朋友，你呢？”汪浩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再次遇到这个女孩，会是在陈瀚彬家里，让他小小地吃了一惊。
“我来这里做钟点工的。”艾小婧轻快地转身，请汪浩进屋。
“今天是他的生日，近两年，他的生日都是我陪他过的，所以过来看看。”汪浩笑着对她解释。
难怪陈瀚彬会忽然想吃面条……艾小婧轻皱了下眉，转头看了眼仍旧自顾自喝的他。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和家人就那么疏远吗？连生日都没有家人陪伴。想有妈妈在的时候，家里并不宽裕，但每到生日，妈妈都会给她买她最爱吃的水果蛋糕，还会买那种不是很贵的小把小把的烟花。
“来……喝酒”陈瀚彬跌跌撞撞地走到汪浩面前，仍旧没有理会小婧，用力拉过汪浩，举起瓶子，让他喝酒。
“艾小婧默不作声，看着眼前的画面。汪浩无奈地耸肩，冲着她苦笑，回以客气的笑容后，小婧便转身往厨房走去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明白陈瀚彬的感受，也许只要一碗简单的长寿面，就能让他这个药。”妈妈笑着说。眼来，妈妈帮你上的生日过得与众不同一些。
不需要太多的祝福，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就好，如果生日，小婧想要的也不过如此。
是陈瀚彬的冷漠易怒，把所有人都摒弃在了他的世界之外，让小婧渐渐忘了，他也不过是同样需要旁人关心的人。或者，只有受过伤的人，才会选择用冷漠来保护自己，就像陈瀚彬。
锅里下着面，妈妈的面孔再次浮现，艾小婧想起地第一次给妈妈做面条时的情景。是她十岁的时候，面条煮熟了，那时候个子不是很高的她为了把锅从煤气上想端下来，费了不小的力气，结果一踉跄，人和面条都摔在了地上。她腿上的皮肤被滚热的面汤烫伤了。
“你在干什么？”妈妈闻声跑到厨房。
“妈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给你煮长寿面，这样你就能长命百岁了。”她忍着痛，想把地上的面条拣回锅重新洗一遍，可是刚想站起身，又踉跄地倒下去，面汤溅落一身。
“只要有你，妈妈不吃面条也会长命百岁的。你一定很痛吧！来，妈妈帮你上药。”妈妈笑着说，眼里却沁着泪花。
“不痛！不痛！”她相信妈妈的话，长命百岁，这样她就可以永远以为在她身边。只要能这样，再多的痛也值得！她要的，只是能一直和妈妈幸福地生活。即使贫穷辛苦，她依然可以感觉到幸福。
直到妈妈去世，艾小婧才明白，小时“苏琪，我不……放开了，就再也见候她信以为真的话其实只是句哄骗小孩子的话。”
原来记忆是这般折磨人的，像海水一样一浪涌过一浪。
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滴落在滚热的面条汤里，面条冒着热气，鸡蛋打在里面，破碎的蛋壳像她的心一样，那么轻易地，就碎了，疼了。
收回思绪，艾小婧端着面走出厨房，放到茶几上。
听到她的脚步声，陈瀚彬略微拾了下眸，微眯着眼。模糊间他仿佛见到了她，像从前一样，在他过生日时为他精心准备一碗长寿面。
摇了摇头，陈瀚彬告诉自己那只是幻觉，她不在了，也不会再回来了。可是，眼前浮现的仍旧是她的笑脸，那么熟悉。他的眼神变得涣散，忽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嘴里呢喃着：“苏琪，别走……郭苏琪，你要是走掉的话，我会很你一辈子，恨你一辈子……所以你不要走，我会好好对你的，别走好吗？”说着说着还发出呜咽的声音。
“你放开！”艾小婧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挣扎着要把手拽出来。
“苏琪，我不放……放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不要放开……我有什么不好吗？为什么你要选择他？为什么？”陈瀚彬的手越攥越紧，莫大的失落涌现在他的眼底。他不停地，绝望地哀求。
“放开！”艾小婧用力一甩，抽出的手正好打在茶几上的面条碗上。
清脆有力的“砰”的一声，碗摔碎在地板上，地上散落着根根白色的面条，滚烫的温度贴上艾小婧的手背，马上红了一大块。
三个人同时呆呆看着流淌的面汤，和散落一地的面。
“他喝多了，你别介意，他今天情绪不太好，说的都是醉话。你没什么事吧！”汪浩首先回过神，看向艾小婧的手。
“没事！”艾小婧看向陈瀚彬，他好像受到很大伤害的模样。
陈瀚彬失望地看着她，痛苦地呻吟着、叫喊着：“郭苏琪……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连最后的面条都不让我吃到？你走吧！走！再也不要回来！”
艾小婧看出来，他是真的喝多了，语无伦次，把她当成了那个叫郭苏琪的女生。可是他眼底的痛苦却清晰可见，那语气里有些许想恨，也有些许恳求。
她不想继续看他颓然地耍酒疯，艾小婧利落地拿起自己的包，准备离开。
可她刚转过身，又被陈瀚彬用力地紧紧拽住了手腕。
“别走，行吗？真的就这么狠心吗？真的就要这样离开吗？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陈瀚彬的眼睛布满血丝，说话已经口齿不清，声音中夹杂着哀伤。
一时间，艾小婧的心软了，可是，她不就是想让他痛吗？
“照顾好他，我先走了。”艾小婧转身对汪浩说，又瞥了一眼陈瀚彬，然后用力挣脱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艾小婧朝门外走着，隐约可以听见他轻轻呢喃的声音：“别走，别走……”
艾小婧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她怕走慢一步，就会为他的脆弱而心软，她怕自己停下来。该照顾他的不是她，不对吗？
当年，如果不是那个人自私的欺骗，自私的离开，妈妈又为何会痛苦一生？
风吹在脸上，好像一个又一个凌厉的巴掌，告诉她，要清醒，要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那么一瞬间，看见陈瀚彬脆弱失望哀怨的眼神，她的心竟然软了，她该让他体验到疼痛，不是吗？又一阵风刮过，那个脆弱的眼神不断地闪现在脑海里。他嘴里的女生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一个故事呢？
艾小婧在路边的木椅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夜空。
生活是由无数个故事组成的，只是她知道的那一个，却是最让她为之心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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