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久久的。

    目光盛满了星星火火。

    艾小婧的手，被韩珍的司机拦住了。司机攥着艾小婧的手，屋顶灯光格外刺眼。

    艾小婧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般无力，对讽刺妈妈的人，她只能这样，连丝毫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艾小婧！我警告你！离陈瀚彬远一点！这是我的忠告，你缺钱我可以给你，如果你还执迷不悟，这样的教训只是个开始而已。你自己看着办吧！”

    晶莹剔透的酒杯里面的红酒“哗”一声，被韩珍倒在艾小婧的头上。

    红酒顺着艾小婧的头、脸，蔓延开来。

    沾湿了黑发。

    洒透了睫毛。

    脸上蔓延着冰冷的红酒。

    到脖子，到衣衫。

    流淌着，似猩红的血水，荡漾出一层层红色的水花，肆意地流淌着，随着冰冷注入艾小婧的心田。

    她的心，破碎了，如一注注洒出的红酒。

    艾小婧动弹不得，她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她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允许她哭的。她必须坚强，尤其面对这样的人。她淡然地看着韩珍，下巴依然微微上扬。她的眼神还是那么倨傲。

    周围吃饭的人，纷纷看向这边，都在议论。

    脆弱的女孩倔强地扬着下巴，眼神中没有一丝认输与懦弱。

    湿淋淋的头发像被水洗过一般。

    卷曲的长睫毛上挂着水珠，却不是眼泪的痕迹。

    她的手，被人握着，她笔挺地站直身体。

    她的眼神告诉所有人，她依然没有认输。

    此刻的她，即使如此狼狈，也依然有公主般的脸庞和尊严。

    陈瀚彬一走进饭店，就看见这么震惊的一幕。

    心情不错，他才来饭店吃饭的。

    可是，却遇到如此揪心的一幕，他第一次看见这么脆弱的小婧，可就算是这样无助，她依旧咬着牙，骄傲地瞪视着韩珍，丝毫不肯认输。

    等到回过神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底只有浓浓的怒气。他忍受不了任何人欺负她，更恨自己没能及时保护好她。

    艾小婧忽然笑了，她甩了甩乌黑如绸的头发，不屑地说：“我还会继续做我的钟点工，因为那没任何错。”

    “你……”韩珍甩手冲向艾小婧。

    艾小婧紧紧地闭上眼睛，咬紧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她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脸。

    一个巴掌，一阵风。

    艾小婧感觉得到它的来势凶猛。

    可是她，此刻能做的，只是等着挨打。

    时间中了咒语停滞了吗？为什么过了那么久，她还没感觉道疼痛呢？

    缓缓地睁开眼。

    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万分地惊讶！

    韩珍的手，被陈瀚彬握着。

    韩珍错愕地张着嘴：“瀚彬，你怎么会在这，是吃饭吗？呵呵，翰彬，快放开我的手嘛！我今天才知道她在你那只是做钟点工，上次你是骗我的。”

    陈瀚彬眉头纠结，怒声问：“你想干什么？”

    韩珍痴笑，柔声语：“保姆不懂事，我帮哥哥教训教训她啊！否则她照顾不好你，陈伯父会生气的。”

    “我告诉你，她就是我喜欢的人。不是保姆。不用拿我爸压我。今天，最后给你一次面子，给我滚！再找她麻烦，你给我小心！”陈瀚彬的吼声引来众人。就连服务生都过来调节。

    韩珍眼泪稀里哗啦地掉下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叫：“瀚彬，你怎么总是帮着外人？你……”

    “陈少爷，就算小姐做得不对，你也不能这样啊！”韩珍的司机劝慰。

    “还有你！你是什么东西，马上放开她的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陈瀚彬的火气犹如火山爆发。看见艾小婧委屈的模样，天知道他是什么心情。想到刚才小婧的模样，他就觉得怒火更盛了，几乎难以控制。

    这种感觉陈瀚彬并不陌生，会这样地在乎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甚至比心疼自己更心疼她。是爱吧？就像很久很久之前，他对苏琪的感情一样。

    甚至，他还想把小婧给狠狠骂上一顿。为什么要那么骄傲，如果今天他不在，韩珍那一巴掌就会毫不留情地甩在她的脸上了，明明被欺负，还要装作很坚强，这让他看着更心疼。

    司机看见陈瀚彬愤怒的模样，迅速松开手。

    艾小婧轻轻擦了擦脸，对陈瀚彬微笑。他是在帮她吧！可他为什么要帮她呢？要让她记住他的恩情吗？她不想欠他的，因为她的心里，还有那个让她伤痛的故事。可是，现在的她，没有他的帮助下，自己又能做些什么？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真是讽刺，她想报复、想伤害的人，结果却是关键时候保护她的那一个。

    小婧想要的不是他的同情，这么久她都一个人撑过来了。现在，她更不需要任何的怜悯。

    韩珍愤怒地瞪了艾小婧一眼，转身离开。

    “你没事吧？”陈瀚彬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艾小婧忽然有种累的感觉，想起妈妈，想起过往，想起妈妈和眼前这个人之间的微妙关系，而此刻，是他救了她，不是吗？可是，她的心里终究还是酸的。

    她该恨他的，是他的父亲夺走了妈妈一辈子的笑容。小婧可以找到太多讨厌陈瀚彬的理由，但是却没有一个能让她真正推开他。也许是真的累了吧，这一刻，她只想哭。

    眼泪涌到眼眶。没有任何原因，她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就一次，任性这么一次就好。

    “想哭，就哭吧！”陈瀚彬轻拢她浓密的头发，轻拍她的肩膀。

    他轻拍着她的头，过去的空虚好像瞬间就被填得满满的。她像一只找不到家的猫，好不容易遇到自己的主人，而此刻正在向主人倾诉衷肠，哭诉一路的艰辛与委屈。陈瀚彬忽然感觉到，艾小婧坚强的表面背后，其实是柔软的。

    她像一个刺猬。外层带刺，而里面，却是柔软。她努力装作坚强，只是想用刺来保护自己。

    艾小婧哭累了，抬起头擦了擦眼睛。抱歉地冲陈瀚彬笑了笑。也许是太多事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所以她这样才能得以舒缓。

    陈瀚彬看了看衣服，垂头说：“这个，也从你工资里扣掉了。”

    艾小婧破涕为笑。

    “服务员，给这位小姐一杯橙汁。”陈瀚彬叫来服务员。

    “这个，也要从工资里扣对吧？”艾小婧无奈地笑了。

    “对啊！你在这等着。”陈瀚彬说完大步走向钢琴。

    修长的手指轻抚了下琴键，一串不算和谐的音调流泻出来，引来不少人的注意。淡淡地笑了下，陈瀚彬微微弯下身子，在钢琴演奏师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对方点了下头，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他才坐了下来，吐出气，缓缓地闭上眼。没隔多久，小婧熟悉的旋律响起，《少女的祈祷》……是这首曲子。

    看着钢琴前的他，帅气十足的脸，几缕不羁的发散乱在额前。那认真的样子，让小婧忍不住心悸。那是一种心动的感觉，是小婧原来从来没有过的心动。其中有一些苦涩，一些无奈。

    她的心情，就像手中的橙汁，酸中带甜。美妙的音乐仿佛能抚平伤口一般，每一个音调都是一方良药，一点一点进入她的心。她仿佛进入了童话里，她变成了自由的美人鱼，在海水拍打的音乐里自由穿行，感受着海的温暖，感受着那无边无际的自由。

    她看着他，此时，与恨无关。

    她也想起了妈妈，可是她如何都不恨此刻的他。原来摒弃了恨意，带着最初的清澈去看一个人，是那么地通透。她不需要去想那些不愉快，只要静静地体会他为她弹的钢琴，静静地领悟他的好。

    其实撕开冷漠的面具后，真正的陈瀚彬也不是那么让人厌恶。他也有温柔的一面，也会懂得怎么让她笑。就像忘却那些纠葛的仇恨后，小婧发现真正的自己根本无法去恨这个男人。

    甚至，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他了，眷恋他身上的味道，他指尖的音符……

    她趴在餐桌上，在柔和的灯光下，看着他模糊的侧脸。

    此刻，恍若一场梦，音乐止住的时候，她竟然沉沦起来，沉沦在无边无尽的甜美中。随着音乐的终止，仿佛忧伤再次来临。

    陈瀚彬一路走过来，站到艾小婧对面，他神采奕奕地问：“祈祷的声音你听见了吗？”

    此时，空气中依旧荡漾着音乐的余音。仿佛他站在这里，一切就没有逝去。

    艾小婧点点头，唇边不自觉地泛开笑容，她感觉到了快乐，可是这种感觉，是短暂的吧！也许在走出这扇门后，他们又会恢复以前的关系。他是陈德的儿子，他的爸爸负了她的妈妈。

    她的到来，只是为了一场报复。

    但是即便如此，这一场美好，仍会是小婧珍藏在心底的记忆。她想，以后也许不会有第二个人给她这种感觉了。

    看着她放纵的笑，那种肆无忌惮的美好，让陈瀚彬不知不觉地沉沦了。他喜欢看小婧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的光芒，像是能把他蛊惑般，让他忘了曾经所有的痛，只记得现在的快乐。

    他看着她，抑制不住地，跟着一起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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