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们要坚强。”陈德含着泪，把他们送到手术室门口。
“小婧，瀚彬，要加油！”汪浩微笑着，他能给的只有这声祝福了。
姚乐琴哭着扑上去，拥住躺在推床上的艾小婧：“你是最坚强的，我等着照顾你。”
“我喜欢看你笑，知道我们为什么能成为这么好的朋友吗？就是你那天真善良的笑容感染了我。”艾小婧拍拍她的肩。姚乐琴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好，那我就笑着等你们出来。”
艾小婧与陈瀚彬默默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眼角都沁着泪，但谁都没有让眼泪流出来。就这样，时间缓慢地流淌，他们被推入手术室内。
没有人注意到，在通往手术室拐角处的位置，闵正国注视着她被推进去，她为了她心爱的人，毅然决定把自己的一个肾捐出来。可是看见她进去做手术，他好心疼。
隔着中间的布，紧握的双手松开。
“一定要成功。我的肾会好好活在你身体里，如同在我体内一样。”艾小婧轻声呢喃。她回忆着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他原来脾气很暴躁，后来，渐渐温柔起来，学会了体贴，甚至通宵达旦地为她制作礼物。他曾经最讨厌画画，却在鸡蛋上，画着可爱的人头像。这一切，像一场梦，想着，泪，顺着眼角蜿蜒而落。
“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幸福地生活。”陈瀚彬轻声地说，声音空洞，说给自己听，仿佛也说给她听。
如果还可以给他一生，他再也不会对她凶，他会在众人里找到她，呵护她，给她最快乐、最幸福的生活。每天，看着她甜甜的微笑，他的爱。可是，今生一切都不可定。他清楚自己的身体。这一切，他可能再也不能给她了……来世，如果有来世，他要与她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麻醉药物开始注射，渐渐地，他们意识模糊……
百合花丛中，母亲远远地冲着她招手，她久久地望着思念的母亲，微笑。她想走过去，倾诉对母亲的思念。而又在这个时候，陈瀚彬突然冲过来，推开她，愤怒地让她离开。他说，他要让她好好活着……
噩梦惊醒，艾小婧满头大汗地醒过来，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在抚摸她的脸庞。
“陈瀚彬！陈瀚彬！是你吗？”艾小婧轻声呢喃。
可是那手，不是陈瀚彬！是闵正国。
艾小婧猛地睁开眼，看见眼前护理她的正是闵正国和姚乐琴。
手术结束了？陈瀚彬怎么样了？
艾小婧注意到在一旁偷偷抹眼泪的姚乐琴，轻声问：“陈瀚彬怎么样了？”
“他几乎没有求生意识，排斥现象很严重。”姚乐琴摇摇头，不想骗她。
“什么？”艾小婧猛地坐起身。
“小婧，你现在刚手术结束，不能冲动！听见没有！”闵正国制止住她。
“正国，让我去看他吧！我必须看见他！必须！”艾小婧从床上滚落到地上，头发散乱着。
闵正国无奈地摇摇头，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谢谢你来看我，正国，谢谢！”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和闵正国说的。
无菌室内，她做好了一切消毒准备。她终于可以看见他了。
他的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纸，浑身到处插满了管子，嘴周围满是胡茬。那个曾经高大的人，现在变得如此脆弱，仿佛一张纸，轻易就可以被撕碎。
她抽泣着为他加油：“陈瀚彬！你要醒来，醒来我给你做好吃的饭，我们还要一起画画，一起去游乐场，听见没有？一声说你的身体在排斥，不会的。为什么会排斥！我不准你排斥我的肾。不准你有轻生的想法……我求求你，快点醒过来吧！小婧好想你……好想看见健康的你……没有你，我怎么能幸福地生活！”
哭声越来越歇斯底里。哀号声响彻整个无菌室内。她不能忍受他离开这个世界！不能！
不管乐琴他们怎么劝，小婧都坚持不肯离去，甚至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寸步不离地守在瀚彬的病床前，他醒来，第一个想见到的人一定会是她吧。
“瀚彬，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其实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音乐礼堂，你弹奏的钢琴让我觉得好温暖，原来那种温暖是冥冥中的牵引，不知不觉地我竟然会眷恋上你的一切。即使是兄妹，也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还能见到你，什么身份都可以。不要抛下我可以吗？我们说好的……要一起走下去的，你说过不会骗我的……说过会一直保护我的……”
天色渐渐暗了，小婧不断地自言自语着。她说了很多话，回忆了很多事，从他们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她相信，尽管瀚彬还没醒来，但是他一定能听见她的呼唤。
用力地握着他的手，小婧怎么也不愿再次松开了。
陈瀚彬仿佛听见了她乞求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哭声夏然而止，艾小婧靠近他。
陈瀚彬抬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一眼，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从他眼角滚落。
艾小婧勉强听清他嘴里吐出的两个字：“来世。”
然后，他头偏向艾小婧的方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测量仪器在一瞬间爆发式地响起。
五月八日，凌晨一点二十八分，陈瀚彬，死亡。
白布紧紧盖住他的容颜。陈瀚彬的父母失声痛哭，所有人都扑了过去，护士医生流着泪，默默地站在周围。
悲恸的哭声响彻整条走廊。
艾小婧面色苍白，呆呆地坐在轮椅上，被闵正国推出了无菌室，经过人群，回到自己的病房。房间空荡荡的。
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她的心空了，从他闭眼那一刻，她整个的心都被抽离了。没有哭，没有吵闹，她剩下的，只有安静，是一种绝望的安静。
来世。这两个字，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进她的心头，让她的心，不停地流血。她已经快窒息了。她爱的人一个又一个离开了，她一个人孤单地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陈瀚彬，你离开了，我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如果这样，我们就一起拥有来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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