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族Ⅱ-唯一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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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哥却突然一拍脑门说:“对了,她的姐姐在一家皮鞋厂上班,有一回她带我去过,还一起吃了饭的。”

    “哪家皮鞋厂?”包世奎立马来了精神。

    “簇桥一家皮鞋厂。走,我马上带你们去。”超哥说道。

    “这样子不是就对了撒,簇桥。”包世奎精神陡增地朝彪娃儿说道。

    往簇桥去的路上,一直没有吱声的武天权教授朝包世奎说道:“奎总,如果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你是不是该让我们回去了?你这样载着我们东跑西颠的,算怎么回事儿?”

    包世奎却说:“教授,不要着急撒。我既然把你请到车子上,肯定就有事撒。再说,我这样子亲自陪你,啥子意思你应该清楚了撒?”

    武天权教授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说:“我觉得你这样会弄巧成拙。”

    包世奎回应道:“应该不会。”说完他拨了电话,朝一直跟在后边的那辆路虎车的驾驶员吩咐道:“你先回去,我们要去一趟簇桥。”

    权钝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路虎车在后面掉了头,突然就有了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心里的那份淡淡的牵挂被人一下子抽去了。

    车开到簇桥镇已经是早上六点钟左右,天完全亮堂起来。车从镇上穿过时,早起的赶集人熙熙攘攘的,各种百货摊点早已出摊占道,使得原本就不怎么宽敞的街道显得越加狭隘、憋窄。

    在超哥的指引下,车拐进了一条冷僻的巷子,然后出了场镇,驶上了一条通往乡间的水泥便道。

    说是乡间,其实已经没有了乡间的那种田园氛围。水泥便道的两旁,大部分的农田都搭建起了钢结构的彩钢瓦临时厂房或者中转库房。即使间或出现一小块空置的农田,上面也没有长出绿油油的庄稼或者蔬菜,而是堆着从作坊里扔出来的各种垃圾废料。

    这里自发形成了皮鞋加工作坊的集散地,整个儿环境就三个字儿:脏——乱——差!

    面对这样的环境,权钝不自禁地皱了下眉头。

    终于,车在一家作坊前停了下来。

    作坊前的铁门紧闭,根本看不出是一家皮鞋加工厂。但铁门的上方却分明有几个钛合金的大字儿“快一步皮鞋厂”。

    锈迹斑斑的铁门和闪闪发光的钛合金大字儿形成的强烈反差,倒是显出另一种相得益彰的韵调。

    超哥下了车,上去拍门,铁门发出一阵轰响。不一会儿,铁门上的那道侧门打开了,一个老头从侧门里伸出了头,陌生的超哥使得老头的脸上露出警惕的表情,老头问找哪个,超哥说了一个女性的名字,老头又问道:“你是她啥子人哦?”

    “亲戚。”超哥说,顺手递了根烟上去。

    老头接烟的时候瞟了眼超哥手上香烟的牌子,是软中华。老头不认识超哥,但是认识超哥手上的软中华,脸色立马好看了一半,说:“正好昨晚上加班,这阵还没有下班,我去给你喊她出来。”

    老头消失在侧门内的时候,一直坐在车内看着超哥和老头交谈的包世奎笑道:“一根软中华就打整(收买)了,这都是些啥子人哦?呵呵……”

    不一会儿,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被老头领了出来。看见站在铁门边的超哥,女人显得有些拘谨和紧张,脸上的笑容也有点儿紧巴巴的不自然。

    女人问了超哥什么事,超哥说:“我是来找你打听你妹妹的。”

    女人听超哥这么说,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说道:“打听我妹妹?她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有来我这儿了,最多只是偶尔打个电话。”

    车上的包世奎听见女人这么说,不等超哥再问下去,立刻朝超哥喊道:“超哥,喊她上车。”

    超哥的悟性极高,朝女人说道:“我还以为她到你这儿来了,手机也关机。我怕她出啥子事情,所以……这样子,你跟我一起去找她嘛。”

    女人听说张妹儿的手机关机,越发紧张。她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张妹儿的电话,当确认手机关机的时候,女人说:“死女子,咋个会关机喃?会不会是手机没有电了?”

    “不会,我到她上班的地方去找过了,老板说她昨天就悄悄咪咪(悄无声息)地走了。”

    一听超哥这么说,女人立马就慌张起来,说道:“咋个会这样子喃?死女子,走了也该先给我打个电话撒!会不会出啥子事哦?”

    “我也担心这个,走嘛,跟我马上去找嘛。”

    “要得,要得。那我去给我们车间主任请个假。”

    “还请啥子假哦?打个电话就把假请了撒。搞紧,我们奎总还在车上等着呢。”

    就这样,女人被超哥半拉半拽地骗上了车。

    女人被安排在车内的最后一排,但她根本坐不住,朝前面凑着身子打听张妹儿的情况。因为超哥并不明白具体的情况,所以撒起谎来也有点儿力不从心。

    包世奎见超哥有点儿穷于应付的样子,终于朝女人说了实话:“是这样子的,你妹妹偷了我一样重要的东西。”

    “偷东西?不会哦,我妹妹从小就手脚干净得很,她咋个会偷别人的东西?你们有没有搞错哦?”

    “搞错没搞错,找到她本人问一下就晓得了撒。”奎哥说。

    女人显然是一个从老家出来就窝在厂子的车间房里上班的人,根本没有经历过外边世界人情世故的历练。包世奎越是把话说得云淡风轻,她就越是觉得事态严重。她朝包世奎打听道:“她究竟偷了你啥子要紧的东西嘛?我当姐的帮她赔你嘛!”

    女人急得都快要掉出眼泪了。她已经感觉出车上的包世奎来者不善。

    包世奎似乎有点儿厌倦了和这样的女人继续交谈下去,说道:“你赔?你没有这个实力。好了,你也不要东问西问的了,保持你的手机畅通就行,你妹妹说不定会主动给你打电话的。”

    “既然这样子,那就麻烦你们把我送回厂头去嘛。我今天的任务都还没有完成,厂头要扣我工资的。”

    包世奎很无奈地笑了一下,不再回应女人了。

    女人见包世奎没有理会她,就朝超哥求援道:“王超,你让你朋友把我送回去嘛。等我接到我妹妹的电话,我就喊她把东西还给你们嘛。我的话我妹妹会听的,真的,不骗你们。”

    王超却说:“姐,你少安毋躁要得不?是你那点儿工资重要还是找你妹妹重要?我给你说,人家奎总没有直接报警已经是给了你妹妹天大的人情了。规规矩矩坐好,不要紧倒闹。”

    女人听了王超的话,果然安静下来了。她坐在座位上,一脸的担心和忧伤。

    过了一会儿,包世奎问道:“你觉得你妹妹会不会回你们老家躲起来?”

    女人说:“应该不会,老家屋头的人基本上已经走完了。我们屋头就剩下我妈一个人。我妹妹还是和我妈怄气才出来打工的。”

    “要不你打电话回去问问?”

    这时开着车的彪娃儿却说:“这会儿打电话问是不是早了点儿,说不定她还没有走拢屋。”

    “也对,那就等一会儿再打。”包世奎说道。

    就在这时,包世奎的手机响了,接通后,包世奎对着手机言语极其谦虚地说道:“张哥……没有问题,都按你安排的做了。武教授他们都在我车子上……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放心。已经理抹到线索了,应该不会出多大的意外,你让马老一百个放心,我做事还从来没有失手过……这回只是个例外,但是很快就会摆平,呵呵……你多陪一下马老,费心了哈。一会儿我再给我老丈人打个电话,喊他也过来陪马老,对,对,呵呵……你晓得的,我这个半灌水,咋个跟马老摆得拢嘛,所以我只有喊我老丈人代劳了撒。他跟马老两个应该摆得来(谈得拢),你替我向马老赔礼,这回真的搞得有点儿不巴适,呵呵……好的,挂了哈。”

    包世奎收了电话,用手使劲儿揉了揉太阳穴,显出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对坐在副驾驶上的权钝说道:“权老二,你想不想晓得老子现在在想啥子?”

    “不想晓得。”权钝说道。

    “老子现在在想——这回咋个会遇到你这个扫把星!你要是不跟你干爹出这个馊点子,老子现在会弄得这么被动?老子现在杀你的心都有了。”

    包世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蕴含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情绪。这种情绪在这种人的心里淤积得多的话,是会冷不丁地爆发的。

    这时,武天权教授也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说的那个马老是叫马乔安吧?”

    包世奎一惊,问道:“咋个?你们认识?”

    武天权教授冷笑了一下,说道:“打过一两回交道,算是认识吧。其实,这个圈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就那么回事儿。他这回亲自出马,你觉得他能出个什么价?”

    包世奎说道:“这个恐怕属于商业机密,我就不好给你透露了吧。不过,王传子那边我已经给他说了,可以直接给他五百万。”

    权钝却突然说道:“管一两个亿的东西,你就给我干爹五百万?奎总,你的心也太扎实(心太黑)了嘛。”

    包世奎听了权钝的话,突然恼羞成怒地说:“你说值好多钱就值好多钱嗦?老子搭口(张口)就给你干爹五百万算是出手大方的了,换到以前,老子可以从他手上明抢!五百万是啥子概念你晓不晓得?五百万完全值得赌命杀人了!”

    “现在你不敢赌命,奎总!你不要在我面前耍横的。有些时候,穿鞋子的还真的不一定练得过光脚板儿的。特别像你奎总这种还是穿甩尖子皮鞋的。”权钝回应道。

    包世奎被权钝的话堵得有点儿哑口无言,想了一下,说:“老子现在莫得精神给你两个扳嘴劲儿。唉,给你说老实话,这件东西要是找不到,老子说不定还真的要阴沟里头翻船了。”

    “你终于说老实话了,奎总。”

    “一家不晓得一家事。权老二,说老实话,你这回是真的把老子弄到毛笋子上坐起了。”包世奎说话的声音居然有点儿颓废了。

    车内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闷凝重起来。

    武天权教授这时朝包世奎问道:“奎总,我现在以私人或者朋友的身份向你打听一下。不过我先得向你说明一下——你觉得方便就回答,觉得不方便就不回答,反正也没有录像、录音,说过就算了,就当摆闲调。”

    “说。”

    “你原先手上的那些东西,是不是都是通过马乔安出手的?”

    “应该是。”包世奎说,“这个人的信誉在这个圈子里头算是可以的,原先也和其他的人打过交道,但是都没有他的信誉过硬。我觉得他的人品、修养、学识都是值得我佩服的那种人。说穿了,就两个字儿——实在。”

    “好,我就问这么多。谢谢。”武教授很客气地说道。

    “这个有啥子好谢的?我靠啥子翻的梢(发的财)晓得我的人都清楚,也没有啥子好遮遮掩掩的。再说,凭我现在的吨位,哪个要想用原先的事情把我网进去(送进大牢),也不现实,是不是嘛?”

    “你在电话里喊的那个张哥又是哪个喃?”权钝这时也问道。

    “一会儿你们就要见到他了。这件事,我基本上都是在听他的安排。”包世奎说道。

    从包世奎的这几句交谈中,权钝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这个原先的社会渣滓,现在的房地产老板,说话和做事的风格还不算是那种老奸巨猾的商场老油子,身上的那股江湖味儿还很重。按理说,这样的性格,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是成不了大事的。但是,包世奎为什么又混到了现在的社会地位呢?

    权钝感到有些费解。

    车在往回赶的途中,驾驶着“陆地巡洋舰”的彪娃儿朝包世奎问道:“奎总,我们现在直接回去哇?”

    “回哪儿?”包世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这莫名其妙的问话搞得权钝吃了一惊,因为他从包世奎这句简单的问话中,很明确地嗅出包世奎心里透露出的那种不安情绪,这种情绪里甚至夹杂着某种惊恐。

    他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了包世奎一眼,也瞟见了武天权教授。武天权教授的目光在后视镜里和权钝瞟过的目光有着短暂的交接。

    权钝从武天权教授的目光里读出了一丝忧虑。

    包世奎问了这句话后,彪娃儿也没有做任何回应。他和包世奎之间是有着某种默契的。

    此时的包世奎将身体放松,呈疲软状地坍塌在座位上。他微闭着眼睛,用手揉着太阳穴。

    或许他的头真的很疼。

    权钝从后视镜里仔细地盯着包世奎,审视了一阵子这家伙,然后说道:“奎哥,我觉得你应该把我和武教授还有晓宇送回去……”

    包世奎没等权钝把后边的话说完,突然睁开眼睛,从后视镜里瞪着权钝,目露凶光地朝权钝低声吼道:“权老二,你给老子闭嘴!老子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你跟老子说的话!你给老子闭嘴!闭嘴!听到没有?”

    此时的包世奎完全是一副歇斯底里的状态。

    见包世奎露出这样的精神状态,权钝只好不作声了。

    武教授从后面拍了两下权钝的肩膀,这让权钝的心里感到一种很实在的安慰。

    “走,先回酒庄。”包世奎梳理了一下快要失控的情绪,朝开车的彪娃儿说道。

    “要是张哥那边催咋办?”彪娃儿又问。

    “咋办?东西没有拿到手,我也不晓得该咋办?该死的,真的脑壳疼!”

    “要不然我先把他们送过去,你回酒庄休息一下?我顺便给小巫打个电话,喊她过来陪你。”彪娃儿又说。

    彪娃儿说的“他们”,当然指的是武天权教授和权钝。

    权钝暗自忖度着这个“张哥”是一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居然连包世奎也畏惧他几分。

    “算了,一起回酒庄,一会儿还是一起过去稳当些。你问一下小巫现在在做啥子?”

    “也行。”彪娃儿边说边腾出一只手拨手机号,对方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接了电话。

    彪娃儿对着手机说道:“你马上回酒庄,奎总有点儿不舒服……上啥子医院哦?跟身体没有关系,他见到你就舒服了,呵呵……”彪娃儿在电话里跟巫芷茜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后边的包世奎朝彪娃儿责备道:“彪娃儿,我发觉你说话有点儿‘颤灵子’(三花脸)了哈!二天你少当倒(当着)老子的面开小巫的这种玩笑。”

    “是,奎总。”彪娃儿笑道。

    “你笑个锤子!”包世奎继续朝彪娃儿责备了一句,然后又不吱声了。

    坐在最后排的张妹儿的姐姐一直在听着车里人的对话,对话的内容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所以她只有用白痴似的眼神浏览着车上的每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巫芷茜的电话打了过来,包世奎接了。接听巫芷茜电话的时候,包世奎颓废得连将手机举到耳朵边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将手机摆在大腿上,摁了免提,巫芷茜的声音就从手机里很清晰地传出来:“你真的不舒服嗦?”

    巫芷茜在电话里对包世奎的称呼非常直接,这就已经说明两人的关系早就非同一般了。

    “就是脑壳有点儿痛。”包世奎说。

    “脑壳痛?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巫芷茜电话的声音透出了几分关心。

    “跟休息没有关系,是遭你的这个同学整倒的。”包世奎说。

    巫芷茜听包世奎这么说,在电话里咯咯地笑道:“你是说遭权老二整倒的嗦?”

    “不是他是哪个喃?出个烂点子,把老子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你现在在哪儿哦?”

    “我正在回酒庄的路上撒。”巫芷茜说,“对了,刚才堇姐去公司找你了,喊你给她打个电话。”

    “她为啥子不直接打电话喃?喊你转告……”

    “我咋晓得你两口子是咋回事儿喃?毛病!”

    “晓得了。”包世奎应了一句,然后挂断了巫芷茜的电话。

    想了一会儿,包世奎才又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接通后,包世奎对着电话说道:“小巫说你去公司找我了嗦?啥子事?我跟你说,袁紫堇,这时候你最好不要提这个事情,我现在脑壳正痛……挂了,有啥子我一会儿给你打电话,这阵我车上有外人。”包世奎有点儿恼羞成怒地将对方的电话挂断了。

    彪娃儿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包世奎,说:“嫂子又在跟你提那个事情嗦?”

    “不是那个事情是啥子事情喃?”包世奎很不耐烦地说。

    彪娃儿想了一下,说:“奎总,我都搞不懂你了,这回这个事情你为啥子会纳焖忍得喃?干脆我去把那个人弄了算了。”

    “咋个弄?事情如果真的纳焖简单,我还要你教我?哎呀——老子这辈子最怕跟知识分子打交道,妈逼的,太阴险了!”包世奎说道。

    “难道嫂子还……”

    “算了,不提了,这个是我的家事,开你的车。”包世奎说。

    包世奎的情绪在朝着焦虑不安的泥潭深陷。

    车进到酒庄的时候,巫芷茜的捷豹跑车正停在一笼树荫下,彪娃儿将“陆地巡洋舰”开过去,跟巫芷茜的车并排着停在一起。

    风韵犹存的年轻保姆从客厅里几步迎出来,见车上陆续下来五六个人,并没有感到意外,而是直接朝包世奎走上去,要搀扶包世奎,并担心地说:“小巫说你的脑壳痛嗦?咋回事儿?”

    包世奎摆脱掉保姆要搀扶他的手,说道:“啥子事都莫得,你不要听小巫大惊小怪的。”然后又朝彪娃儿吩咐道:“你先带他们过去,喊小巫到我休息室来一下。”

    进了宽大的客厅,包世奎直接由客厅的旋转楼梯上了楼,彪娃儿领着权钝他们由另一边朝酒窖走。

    巫芷茜已经在酒窖里醒了一瓶红酒,见权钝、武天权教授以及张妹儿的姐姐走进来,不看别人,只将目光投向权钝。

    彪娃儿走过去,朝她说道:“奎哥叫你上去。”

    巫芷茜梭了彪娃儿一眼,放下手里晃动的高脚酒杯,然后就朝酒窖外走去。经过权钝身边时,她故意用身体轻轻触碰了一下权钝的身体,并飞快地瞟了权钝一眼,眼神里的内容丰富且含义复杂。权钝却一时半会儿品读不出巫芷茜眼神里蕴含的信息。只是感到巫芷茜身上飘出的淡淡的香水味儿,让自己感到身心舒坦。

    “邱晓宇喃?”权钝不失时机地朝巫芷茜打听道。

    巫芷茜停住刚要迈出的步子,顿了一下,回过头,盯着权钝,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儿阴晦,说:“不知道。”然后快步离开了酒窖。

    权钝分明从巫芷茜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巫芷茜是知道邱晓宇的下落的。只是巫芷茜心里浓浓的醋意将话反着说了。

    权钝心里很是不平地暗自愤愤道:“你有资格吃这种醋吗?”

    彪娃儿很熟练地给每人倒了一杯红酒,张妹儿的姐姐和超哥当然也不例外。可是张妹儿的姐姐是个从来没有涉足过这种场合的简单女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拘谨得连自己该坐哪儿都不知道了。权钝将红酒杯递到她手上,她一副慌张又受宠若惊的表情,挨着一张做工精致的红木椅子坐下,半个屁股却悬在外边。

    权钝对她说道:“不要那么拘谨,放松点儿。”

    女人“哦哦”地应着,仰头一口将红酒灌进喉咙,差点儿呛住,急忙用手捂住嘴以掩饰自己的尴尬,脸却已经涨得通红了。她的眼神慌乱得胡乱闪烁。

    她是想用酒压制住自己的慌乱。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手机的铃声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非常突兀。酒窖里的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张妹儿的姐姐。

    张妹儿的姐姐也猜想到是张妹儿打来的电话,慌慌张张地将手里的酒杯放到一旁的酒柜上,然后掏出电话。

    权钝离她最近,一把将她手里的电话夺了过去。

    权钝的这个动作聪明而准确。

    武教授趁张妹儿的姐姐愣神的工夫朝她吩咐道:“如果是你妹妹打来的电话,千万不要说你和我们在一起,不然会吓着你妹妹的。尽量稳住她,她现在应该比较害怕。”

    女人使劲儿地点头。

    权钝摁了手机的免提,将手机递到张妹儿姐姐的嘴边,示意张妹儿的姐姐对着手机直接说话。

    手机里果然是张妹儿的声音:“姐,你咋个这么久才接我电话喃?”

    张妹儿的姐姐六神无主地看了武天权教授一眼。武天权教授用眼神示意她尽量沉住气。

    张妹儿的姐姐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对着手机那边的张妹儿说道:“手机没有放在手边。有啥子事哇小英?”

    “姐,我现在有点儿害怕,我都不晓得自己做了啥子事。”张妹儿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胆怯,而且带着哭腔。

    张妹儿的姐姐又瞟了一眼武天权教授。武天权教授继续用眼神给张妹儿的姐姐传递信息。

    张妹儿的姐姐是一个悟性很高的女人,她竟然完全能够读懂武天权教授通过眼神要传递给她的意思。于是她又对着电话里的张妹儿说:“小英,你做了啥子事?怕啥子哦?”

    张妹儿在电话里唯唯诺诺地说:“我拿了人家的一样东西,开始不觉得害怕,现在才觉得害怕!姐,我该咋个办嘛?”

    “小英,不要怕。你给姐说,你拿了人家的啥子东西嘛?”

    “我也不晓得是啥子东西,只晓得这东西很值钱。但是……但是……”

    “慢慢说,小英。”

    “但是我晓得这个东西没有弄好就会惹火烧身。姐,我真的好害怕哦。”

    “你现在在哪儿嘛?姐马上过去接你。拿了人家的东西还给人家就对了嘛,有啥子好害怕的嘛?”

    “姐,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真的。我现在用的是刚买的一个新号码,原来的号码我不敢用了。”

    “小英,你现在在哪儿嘛?”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姐,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一声,如果有哪个来找你,向你打听我的下落,你就说不知道。特别是上次我带到你那儿去的那个王超,你更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话。他就是一个骗子!他如果带人来找你问我在哪儿,你就说不知道。我真的怕他们找到你,找你的麻烦。”

    张妹儿的姐姐刚要说话,权钝却突然把电话掐断了。

    一旁的王超却冷笑道:“居然说老子是骗子!”

    权钝白了王超一眼。

    权钝这小子的智商此时发挥到了极致,他已经感觉出张妹儿的姐姐下一句说出的话就要暴露出她和他们在一起,于是果断地挂了电话。

    武天权教授朝权钝报以赞许的目光,然后朝张妹儿的姐姐说道:“注意,你妹妹已经有这种担心了。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说漏嘴了,继续稳住她。关键是要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张妹儿的姐姐额头和鼻尖上有了细汗,嗯嗯地应着,紧接着,张妹儿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权钝同样按了免提键,将手机举到张妹儿姐姐的嘴边。

    “你的电话咋个突然断了喃?”张妹儿在电话里问。

    “我也不晓得嘛,估计是刚才信号不好哦。”

    “你那边咋个那么安静喃?”

    “我在房间里头接的你的电话得嘛,咋个不安静喃?”

    “你没有上班啊?”

    “昨天的夜班。”

    “哦,那就这样子嘛。姐,我马上要走了。我给你说的话你记住就是了,千万哈,姐。”

    “小英,你要去哪儿?”张妹儿的姐姐急切地问道。

    而张妹儿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要走!她要走哪儿去?”张妹儿的姐姐激动起来。

    武天权教授朝她说道:“不要着急,不要着急。你妹妹应该还在附近,没有走远。”

    “那她在哪儿嘛?我真的怕她出啥子事!她究竟把你们的啥子东西拿了嘛?把她自己吓成这个样子!”张妹儿的姐姐也快要哭了。

    “东西不重要,现在找到你妹妹最重要。”武天权教授继续安慰着张妹儿的姐姐。

    “咋个找嘛?死女子又不说她在哪儿,真是急死人咯!”

    “这样,你再把电话打过去,尽量稳住她,我们看能不能从她打电话的背景声音中猜出她在哪儿。”

    张妹儿的姐姐连连点头。权钝回拨了刚才的那个电话号码。

    幸好,张妹儿没有关机,武天权教授和权钝都暗自松了口气。

    “姐,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马上又要关机了。有事我会主动给你打电话的。”

    “小英,你先不要挂我的电话,姐有话要给你说。你刚才说的话把姐都要吓死了。你给姐说嘛,你究竟要去哪儿嘛?要不然姐心头咋个放得下你嘛?”

    张妹儿在电话里迟疑了一下,说道:“我也不晓得……也许……也许我会去深圳找强娃儿。多个人多个主意,我现在一个人没有主意。姐,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等我找到这样东西的买家,你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在外面打工了。我们回老家,到县城里买铺面,在老家盖房子,再也不用出来打工遭罪了。”

    “小英,我们不要想那些浮来财好不好?自己凭本事挣的钱少是少点儿,但是用起来踏实啊!你听姐的话,把东西还给人家,姐真的怕你出啥子事。”

    “姐,你不要劝我。能遇上这个机会其实算是我的运气。好了,姐,你保重哈。”说完张妹儿挂断了电话。

    张妹儿的姐姐抢过权钝手里的电话,边拨号边说道:“死女子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然而当回拨过去的时候,张妹儿的电话已经关机了。

    武天权教授朝张妹儿的姐姐问道:“她在电话里说的那个强娃儿是谁?”

    “她原先的男朋友。都遭过一回骗了,还没有死心,还要去找他。气死我了。”

    “她是说她要去深圳找他?”

    “电话里头她是这样子说的嘛。”

    “她在火车站。”权钝说道。

    “背景声也像是火车站。”彪娃儿附和道。

    “赶紧动身。”武天权教授当机立断地说。

    彪娃儿已经拨通了包世奎的电话。

    包世奎接到彪娃儿的电话,顿时大喜过望。他几乎是冲刺着从二楼的休息间里跑下来的。这会儿,彪娃儿领着武天权教授他们已经来到了客厅里。

    包世奎朝彪娃儿问道:“你确定那个贱人是在火车站?”

    彪娃儿说道:“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电话里说她打算去深圳,就是不晓得是几点的火车。”

    “那就赶紧动身到火车站提人撒。”

    “可是火车站人山人海的,要想一下子找到她,是不是难了点儿?况且我们都认不到她,只有超哥和她的姐姐认得到她。”彪娃儿说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包世奎又有点儿着急起来,他突然朝超哥问道:“你召集得到兄弟伙没有?”

    超哥说:“召集得到。”

    “能召集到多少人?”

    “看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

    “四五十个应该没有问题,而且可以马上到位。”

    “那就马上打电话召集撒,还神戳戳的站这儿咋子喃?”

    “打电话召集人马倒是没有问题,随时都可以打。只是奎总,道上的规矩你是晓得的……”超哥讪笑着说。

    包世奎朝超哥吼道:“规矩老子清楚,难道老子在社会上混了那么多年,连起码的规矩都要你来提醒老子?赶紧打。”

    超哥刚要打电话召集人手,包世奎却又说道:“要召集都认得到张妹儿的哈。”

    超哥却说:“这个恐怕只喊得到十来个。”

    “十来个就十来个,赶紧喊。”

    于是超哥开始用手机联系人手。

    张妹儿的姐姐看见这种阵仗,吓得眼泪直流,朝包世奎问道:“你们究竟要把我妹妹咋子嘛?她究竟拿了你们啥子要紧的东西嘛?我来赔你们嘛!”

    包世奎恼羞成怒地朝张妹儿的姐姐说道:“你来赔?你拿啥子来赔?把她给我招呼倒……”他朝巫芷茜命令道。

    一旁的巫芷茜走上前去,朝张妹儿的姐姐说道:“姐,不会出啥子事的,只要你妹妹把东西拿出来,奎总是不会把你妹妹怎么样的,不要担心。”

    “但是,你们这样子好吓人嘛?就给(像)打仗一样。”

    “你放心姐,奎总有分寸,他只是想拿回他的东西而已。现在是法治社会,奎总不会乱来的。”

    听到巫芷茜说这话,包世奎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有了巫芷茜的安慰,张妹儿姐姐的恐惧心理稍微得到了缓解,说道:“那我信你的嘛,妹妹。一会儿找到我妹妹,我一定喊她把拿你们的东西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我妹妹原先都不是随便拿人家东西的人,小的时候读书,在路上捡到一分钱都要交给老师的,这回也不晓得是啥子让她鬼迷心窍了。”

    巫芷茜却说:“人都是会变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瞟着权钝的。权钝的脑子笨,理会不到巫芷茜说这话的具体指向,只是觉得巫芷茜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有点儿装神弄鬼的。

    难道这女人还修炼成情感达人了?切!权钝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超哥召集着他的人手,包世奎也走到客厅外打着电话。趁这个间隙,权钝小声朝武天权教授问道:“教授,怎么办?晓宇又不在,手机又被没收了,联系不上其他的人。”

    武天权教授却显出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说:“不要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两人刚进行短暂的交流,一旁的彪娃儿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了。武天权教授示意权钝不要再说多余的话。

    可武天权教授这种不急不躁的状态始终让权钝的那颗心在胸腔里悬着,落不到实处。他不知道是丰富的阅历让武天权教授显出这种临危不乱的淡定,还是成竹在胸使他这么沉得住气。

    包世奎在外边打了电话,走进来,朝超哥问道:“你的人召集好没有?”

    超哥说:“召集好了,我让他们在沙溪立交桥下等着,我们一会儿正好要从那道立交桥经过。”

    “好,那就马上动身。小巫,你也一起去,她姐就坐你的车。”

    包世奎吩咐完后,就第一个朝外边走。

    在赶往火车站的途中,权钝发现他们这辆车的后边陆陆续续地尾随了六七辆车。那辆白色的路虎车是最先尾随上来的,接着是四辆清一色的牧马人,断后的是一辆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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