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师传奇系列-作品相关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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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奇帮,台湾吸血鬼最大的帮派,成员多年来维持在一百六十众左近。

    想在一百多个吸血鬼中站稳,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圣耀走在一个随时会被子弹挖空的靶心后。

    圣耀感觉到怪异的气氛后,隐藏着众人对他的议论纷纷,让他非常努力压抑着抡起拳头敲脑袋的冲动。

    “那新来的小子,跟在上官后面个,听说就是害上官断了一只手的家伙。”

    “上官为什么要救那小子?”

    “‘害上官断手的小子’来了。”

    “‘害上官断手的小子’好象在发抖?”

    “听说‘害上官断手的小子’是上官的干儿子。”

    “‘害上官断手的小子’,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变成‘害上官送命的小子’?”

    “三枪说‘害上官断手的小子’掌握了吸血鬼的秘密,所以上官说什么也要救他。”

    圣耀这时才知道他的江湖混名是:“害上官断手的小子”,真是光荣与捞种兼半。

    上官似乎对今天的特殊气氛抱持漠然的态度,既不显得严肃,也不故作轻松,而“上官组”的成员则分散在上官的身后,个个表情不一,并不特别作态。

    圣耀发现饭馆很大,椅子却没几张,半弧形排放着,显然有位子可坐的必是一组之长,其余的吸血鬼都要在椅子后罚站。

    饭馆的灯光是幽魅的蓝色,蓝光照在墙上巨大的白色十字架上,更突显出妖异的矛盾感。最大的十字架前,坐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一个目光低沉的高大男子站在旁边。

    老人双手捧着一本厚重的圣经,双目紧闭,喃喃祈祷着,并不理会众人。

    “那就是壶老爷子,虔诚的基督教徒。”阿海轻声在圣耀旁说道。

    虔诚的基督教徒?一个吸血鬼帮派老大?圣耀的脖子不禁歪了。

    “等一下老爷子还会布道演讲,奇吧?”阿海细声说道。

    “上官兄多日不见,身价又翻了不少,可喜可贺。”

    说话的,是一个绑着黑人辫子头的男子,语气带着酸溜溜的味道,他坐在椅子上,抖着二郎腿。一大群面带微笑的吸血鬼站在辫子男的身边,看样子辫子男在黑奇帮的地位颇高。

    “哪里,应该的。”上官淡淡说道,眼睛盯着壶老爷子,深深一鞠躬,完全不将辫子男放在眼底。

    辫子男忍住怒意,耸肩发笑:“到底是上官兄硬是了得,把秘警署当自己家里,进进出出,好不威风。”

    上官坐了下来,说:“哪里,谁叫我是上官。”上官语气毫不谦让,彷佛自己理所当然是吸血鬼的第一招牌人物。圣耀却嗅到浓厚的火药味。

    辫子男鼓掌道:“说的好!上官兄英雄!折服了小弟啊!”所有身旁的吸血鬼也跟着鼓掌,气氛更显诡谲。

    虽然上官一直没把他看在眼里,但辫子男心中暗暗喜悦,因为传闻的确不假。

    不管上官如何掩饰,他断手果然不是谣传,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上官的排场已经泄漏上官的秘密。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前两夜,赤爪帮的猛将“厉手白发”惨遭袭击,连对方是什么来路都看不清楚前,右手就被割走了。

    能这样“偷走”白发自傲的手,只有一个人。

    而那“一个人”的右手边,站着妙手张熙熙、鬼影螳螂、夜哭赛门猫、铜壁怪力王,左手边站着‘害上官断手的小子’、脏热虫、偷王阿海、火楼甜椒头、去你的死光头麦克、爱上官上官却不爱的那个玉米。

    虽然左边比右边多了两人,却隐藏不了两翼实力的差距,所有的证据都显示——上官的“手”真的断了!

    辫子男低头,看见身旁两名女子的左脚微蹬,那是“确认重伤”的信号,辫子男不禁微笑。

    辫子男身旁的女子可是大有来头,两个都具有日本吸血氏族的优良血统,人称“白兔”塔玛江,她的杀人技跟她的美貌不相上下,而“圈圈”美雪的恶名早已存在百年。

    “今晚动手?”辫子男心想,脸上挂着微笑,摸着右耳。

    “再观察一下。”美雪犹疑,左脚轻落。

    “存疑。”塔玛江的左脚也落下。

    辫子男摸着油光的发辫,心中耻笑着身旁这两个惊人高手的胆小,打定主意:今晚就要了上官的命!

    “大家都到了。”壶老爷子身旁的高大男子躬身说道。

    “上官?”壶老爷子张开眼睛。

    “我在。”上官微笑。

    “听阿虎说,你那边死了好几个兄弟?”壶老爷子揉着眼睛。

    “是,死了十一个。”上官凝重说道。

    “那大家默哀吧。”壶老爷子说完,众吸血鬼长长叹了一口气,表示哀悼。

    “我还听阿虎说,你的手受伤啦?要不要紧?”壶老爷子的眼神有些迷离,圣耀讶异他竟然当众询问这么关键的事。

    “断了,又接了,现在还不大灵活。”上官笑笑,并不隐藏。

    “你可要小心啊,小心八宝君那小子趁机做了你,那样很不好啊!”壶老爷子的口水渗出嘴角。

    “放心,他没种。”上官莞尔。

    辫子男的拳头紧握,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壶老爷子自从五年前被猎人马龙偷袭,用快刀削去四分之一颗脑袋后,壶老爷子的神智就模模糊糊的,甚至还信了基督教,说话变得乱七八糟,幸好有上官相挺,不然黑奇帮帮主早就易位了。

    “上次我们讲到哪了?上官老弟?”壶老爷子的嘴巴开得好大。

    “讲到我们应该思考自己跟上帝之间的关系。”上官说。其实他也不记得壶老爷子说到哪了,不过这不打紧。

    “是啊,上帝赐与万物生命,这上帝很不错哇!跟着他一定有好处的,所以人还是不要乱杀的好,因为大家以后都要一起进天堂的嘛,这个一天到晚你杀我我杀你的,大家以后在天堂见面岂不会不好意思?上帝造人——”壶老爷子东扯西扯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还说到用功读书对吸血鬼上天堂的重要性,圣耀想笑又不敢笑,却也讶异大家听讲的好精神。

    以前黑奇帮堂聚时,必有大量帮众在壶老爷子的胡说八道中陷入短暂昏厥,连上官跟八宝君也常恍神,但今天气氛紧张异常,壶老爷子的冗长演说,将诡谲不明的态势硬生生拖延下去,没有一个人敢睡,也没有一个人睡得着。

    “八宝君?”壶老爷子终于暂停遨游宇宙的讲演,突然摇着脑袋说道,一旁的高大男子阿虎,拿着丝巾为壶老爷子擦去口水。

    “叔叔,我在这里。”辫子男亲切地微笑,心中打算连这个白痴老头一起干掉。

    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心中益加紧张,不晓得待会该靠向哪一边。

    “八宝君啊,上官断了一只手,其实是假的、诓你的,你可千万别去送死啊!”壶老爷子认真说道,眼睛却看着八宝君身旁的美雪。

    “是啊,就算是真的,小侄也没那个种。”八宝君大笑,拿起杯子,杯中是腥红色的人血,说:“祝上官兄的手早日康复,黑奇帮帮务蒸蒸日上!”

    其它坐在椅子上的堂主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八宝君的动作,一起拿起酒杯看着壶老爷子,阿虎皱着眉头,并不将酒杯递给壶老爷子,阿虎是壶老爷子忠心耿耿的护卫,他心知八宝君对付完上官后,就会取走主人的性命。

    “今天这么快?我都还没说够咧。”壶老爷子歪着头,痴呆地看着众人。

    原本齐饮人血的动作,都是在黑奇帮即将散会时,才由上官带头举血干杯的,但八宝君想试探其它堂主的意向,于是提早了时间,大胆代替上官举杯敬血。

    所有的堂主都慢慢举起杯子。看样子,风向球吹向八宝君了。

    八宝君兴奋在心里。按照原先的计画,当八宝君将杯子放回桌子上时,其身后二十五名吸血鬼将会一齐出手,将上官轰成蜂窝。而现在所有的堂主都向着他,真是天赐良机,真不明白今天上官哪来的自信赴会?

    八宝君即将饮酒,即将放下酒杯,上官只剩十秒的生命。

    八宝君的心燃起熊熊战意,兴奋无比。他可是越狂妄越强。

    上官看着杯子,再看了看众堂主,颇有兴味地说:“拿好你们的杯子。”

    上官的右手中指轻轻一弹,瓷做的酒杯弧形快速飞出,灵巧地轻撞堂主“冰大便”手中的酒杯后,居然接着擦过堂主“烙赛鱼”的酒杯,又擦过堂主“朔亚”的酒杯,旋即溜滴滴地闪过八宝君颤抖的酒杯,快速地敲了堂主“夏目”的酒杯后,又回到上官的手里。右手。

    神乎其技。

    “敬西瓜。”上官顽皮一笑,将人血一饮而尽。

    堂主们尴尬地喝掉手中人血,愧疚地看着上官。

    而八宝君脸色苍白,慢慢喝掉人血,酒杯夹在指尖,距离桌面只有半公分。

    半公分的犹疑。

    半公分的犹疑,就等于全面放弃。这是心战铁则。

    美雪跟塔玛江的右脚同时微提,意味着“弃战”。

    他们看出八宝君信心瞬间遭到摧毁,若是立刻动手,不仅其它堂主会帮着上官,就连八宝君自己也发挥不了百分之百的实力。

    少了八宝君该死的自信,他们一点胜算也无。

    何况,上官“新接上的右手”强悍依旧!

    “上官无筵,好可怕的敌人。”美雪暗忖:“他一定掌握了某种秘密,才能令新肢在短时间内运用自如。”

    塔玛江心中沉闷:“难怪牙丸组的前辈会败给他。上官难道全没缝细?”

    于是,两人坚定地表达不开战的意念。

    她们两人为了特殊目的帮助八宝君消灭上官,跟八宝君的关系不单是主从那么简单,如果八宝君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还要抓狂出手,她们也不会盲目卖命。

    八宝君也知道这一点。他最恨不能把别人稳稳踩在脚下的感觉。

    八宝君的酒杯紧紧镶在指间,他心中的愤怒远超过失望,他听着各个堂主例行公事地向壶老爷子报告最近一个月管区内的帮众活动情形,与股票、期货等金融交易获利亏损的状况。这些都是废话连篇,壶老爷子也听不明白,这些堂主等于是报告上官听的。

    上官听完各个堂主的报告后,满意地点点头,他跳过八宝君的发言,指着身后的圣耀说:“看明白了,他是我新收的小弟,你们说的没错,他就是害我断了条手的小子,所以无论谁伤了他,就是跟我的手过不去。”

    圣耀紧张地看着上官的手指,不敢抬起头来。

    “你的名字?”上官要圣耀自我介绍。

    “圣耀。”圣耀中气不足地说。他希望自己能够保有原来的名字,因为他不是吸血鬼,或者说,他认为自己只是栖伏在吸血鬼中的人类希望,他是卧底。

    “小飞刀圣耀。”上官微笑:“请大家多多指教。”

    圣耀惶恐地向大家一鞠躬,唯恐礼数不周。

    所有黑奇帮帮众一起点头示意,八宝君更是大声鼓掌叫好,指间的酒杯在掌中拍成碎片。

    接着,阿虎拿出四大桶从黑市购得的冷冻血浆,分别是O、A、B、AB型血液,大伙各分得一杯血液,维持基本的生命。吸血鬼每个月至少要获得500至2000毫克的人血维生(视体重不等),否则便会衰弱致死,全世界的吸血鬼经常聚众结党,很大的原因便是为提供吸血族群安稳的摄食管道,以避免跟人类全面武力冲突,至于各个分堂是否有别的管道取得人血,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众吸血鬼饮毕人血,互相寒暄一番便要散会,一直处于神经紧张却又不能敲头的圣耀,不禁深深吐了一口气。

    塔玛江看见圣耀的表情,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她的灵感一向敏锐无比,帮助她在无数恶斗中取得出招的先机。

    而现在,塔玛江怀疑一件事,毫无来由的,只因为圣耀的表情。

    “上官前辈在秘警署内横行无阻,小妹深感佩服。”塔玛江突然走向即将离去的上官一行人,冷冷伸出左手。

    “前辈处变不惊的态度,尤令小妹折服,不知是否有荣幸跟前辈握手握手?”塔玛江目光锐利地看着上官,左手在上官的胸前不移不动。

    全场都盯着这突兀的画面。

    上官看着塔玛江的左手。

    塔玛江的眼神沉稳精敛,洁白纤细的手指看似柔弱,此刻却紧紧捏住上官的命运。

    所有人都看着上官与塔玛江,虽然除了八宝君一行人外,并没有人意识到一场残酷的大战即将爆发。

    一旦塔玛江的左脚蹬下,八宝君等人立刻动手!

    圣耀感到一阵昏眩。

    只见上官爽朗一笑,伸出左手握紧塔玛江的手,说:“听说妳的直觉总是很准?”

    塔玛江浅浅一笑,感受着上官左手的生命力。

    的确,塔玛江“白氏”的纯色血统,让她拥有极敏锐的“直觉”,在恶斗中总能在对方出招前的半秒内看出对方的行动,闪电朝对方致命的漏洞出手,千战不败,是个亦智亦力的绝顶高手。

    上官看着塔玛江动人的朱唇,说:“不过,我的直觉更准。”

    塔玛江轻笑:“是吗?”

    塔玛江正暗自高兴,因为她感觉到上官的左手生机黯淡,却突然传来一股令她遍身生寒的心念。

    “最近妳要多照顾身体,最好不要出门,相信我。”上官笑,感觉到塔玛江的手心微汗。

    听到上官的话,塔玛江背脊彷佛被冰冻住。

    因为,上官曾经拥有“死神”上官的称号,不是因为上官凶杀无数。

    而是上官的凶口。

    上官说过的死亡预言总是分毫不差地实现,任何人都无法逃过上官的死亡预告,因此,上官就像勾魂索魄的死神。

    “我好象看到妳的死状,妳的左手会被钉在墙上,当妳的右手想斩断左手脱逃时,妳的右手却被砍飞。”上官笑得很欢畅:“不过妳不必担心妳的脚,因为妳只剩上半身,下半身的事跟妳毫无关系,而不是上半身也不是下半身、卡在中间的肠子倒会淅哩哗啦摔在地上,很难清理。话又说回来,尽管是吸血鬼,被腰斩还是很难不死的。”

    塔玛江笑得很勉强,她的双脚感到无力,但她绝不敢将左脚蹬下,她想缩回手,上官却绅士地拿起她的手轻轻一吻:“妳的手好漂亮,被钉在墙上多可惜。”

    上官放下塔玛江颤抖的手,大大方方转身就走,全身而退。

    塔玛江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上官离去的背影慢慢吐气。她并不对自己的怯懦感到羞耻。因为跟她说话的,是个瞬间就可以将她粉碎的怪物。

    死神。

    一前一后的黑色箱型车。

    “幸好没事,刚才真是快吓死我了。”热虫大呼,拍着圣耀的背,圣耀的背上全是汗水。

    圣耀惊魂未定,心想:既然我不怕阳光有不怕银,只是需要人血维生而已,我还是乖乖回到人类社会,像以前一样,把自己藏起来算了,当什么卧底?跑到随时都会被轰成肉块的吸血鬼黑帮做啥?

    为了替爸爸报仇。圣耀努力这么想着,但他实在非常害怕。

    “没事才有鬼。”赛门猫冷道,握紧驾驶盘。

    “怎么说?”玉米问,她刚刚也做好了为上官挡子弹的准备。

    “赛门猫说的没错。”上官摸着陌生的左手说道:“日本吸血鬼要来了。”

    “幸好黑奇帮现在还靠在老大身上,要不要叫其它堂主联合起来?”赛门猫问。

    “西瓜型的人物,没一个靠得住。”上官沉思:“靠得住的不是联盟,而是朋友,是你们。”

    “老大?”阿海看着上官,他的意思上官明白。

    “大家备战。”上官的眼神闪耀着令人惊惧的兴奋,说:“死战。”

    血池。

    血池在一家三温暖的地下室里,深深的地下七层。

    浓重腥臭的血液已呈油膏状,在池子里瘴满腐烂的味道,血膏的颜色不一,有的朱红,有的酱紫,有的飘着块状的深黑色,血来自天花板上十几具倒吊的尸体,一滴又一滴。

    血池的周围是环状的铁笼,铁笼里坐卧着两百多个胖瘦不一的男女,他们浑身赤裸,堆满污垢的身上发出酸臭,他们终日面对残酷的屠宰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熟悉这种极不真实的恐惧感。

    他们被囚禁在血池边已经数个月了,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被倒吊在血池上,像鸡一样被割断脖子,鲜血如莲蓬头洒水般溅入血池里。这个圈养人类的魔窟,上官始终都不知道。

    或许,这是世界上最恶心的地方之一。

    但,中人欲呕的血池中,却坐着两个男子。

    一个男子绑着黑人辫子头,酱红色的肌肉充满精力,高大的身躯半浸在血膏里,正是八宝君。八宝君毫无平时傲慢张狂的模样,恭谨地看着眼前另一位男子。

    另一位男子个头矮小,全身都浸在血膏里,只露出一颗白发苍苍的小脑袋,脑袋上镶着一双拥有白色瞳孔的眼珠,这是日本吸血氏族“白氏”最古老最纯正的血统证明,代表了扭曲意识的恐惧。

    矮小的男子已经活了八百年了,他深得“白氏”血统最恐怖的秘密力量。

    他是吸血鬼的尊者,白梦,他的生,是为了日本吸血天皇打造的炼狱版图而存在,这个版图曾经撕裂了亚洲亿万生灵,以“大东亚共荣圈”之名。

    但,他在这里做什么呢?

    “无知、胆怯、蒙蔽、自眛,辜负你们身上的纯正血统。”白梦淡淡地说道,语气却十分严峻。

    八宝君默默听着,塔玛江与美雪站在血池旁,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于个人实力,上官正是最孱弱的时候,于团队实力,上官的手底已死了一半。每过一夜,上官的左手就灵动一分,每过一夜,投靠到上官手底下的,不知会有几人。”白梦的白瞳扫过三人,说:“而你们竟然错过上官最弱的时机。”

    八宝君的拳头在血池底下紧紧握住,脸上却是惭愧以对,他心想:“臭老头,总有一天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白梦慢慢说道:“新一代牙丸组的精锐已经慢慢成形,我们再不先下手,就会被他们抢得先机,我在天皇脚下怎么抬得起头来?你们说,该怎么办?”

    白梦并无意要三人答话,他只是看着他们。

    “请尊者示下。”八宝君深谙白梦的心理。

    白梦深以度过八百年的黑夜,所换来的智能与力量为傲。

    “将所有可战之将都藏起来,只派几个小喽喽在上官一伙人平时活动的地方附近,各咬上十几个人,让尸体倒在街上。但,要留下一个区域不要去动它,一定要翻出正确的地点。”白梦说。

    八宝君长期研究上官一伙人可能隐藏的密所,虽然他不能确知精确的地点,但他的确掌握了大概的区域。

    而白梦的作法,似乎是要将上官隐藏的地点浓缩成一个,好投注所有的力量集中处决上官。

    而白梦所利用的,正是人类对吸血鬼的搜捕功夫;如果一个地方出现十几个受害者,理所当然的,该区的秘警与猎人便会大肆搜索吸血鬼白天休憩的地点,而上官一伙人无论怎么厉害,要是在大白天被人类查到住所,也将大大损兵折将,所以上官一定会迁居到最不被盯梢的地带。

    “上官他不会惧战,所以他会待在最后一块没有人类打扰的地方,等待他最习惯的死斗。”白梦在血池里微笑道:“这是上官最令人害怕的优点,却也是他最不可取的要害。自负会害死人,也同样会害死低等的吸血鬼。”

    “遵命。”八宝君应声。

    山羊,我是圣耀,还没死,不过大概快了。

    我出来帮大家买便当所以只说重点,我们被帮派另一个老大追杀,虽然上官自己不怕,不过我看还是会死。

    照顾麦克!

    小飞刀(圣耀)5/3

    很快跟你说先不要杀上官,因为我有件事还没搞懂。

    不过我看跟你说也没用。

    照顾我的狗麦克!

    小飞刀(圣耀)5/8

    山羊,现在是白天所以没人跟踪我,我在网咖顺便吃饭。

    最近我们一直被你们警察追着跑,已经换了三个地方了,不过我不会告诉你我们躲在哪里,因为你还没答应我上官的事。上官不是你们想象那样的坏,倒是追杀我们的那个老大,叫八宝君的,你们有机会去除掉他吧,不然我死定了。

    至于上官,你们只要一干掉他,日本吸血鬼就要搬来台湾了,到时候看大家怎么死。还有再说一次,我说过他有个想法我还没弄懂,也许上官有意思要跟人类和平共处吧?赛门猫,也就是你们以前安的卧底,他会倒向上官应该有他的理由,倒不见得是因为他是吸血鬼的关系。想想。

    总之去查查八宝君在哪里吧,他跟日本吸血鬼是一伙的,听甜椒头说他常在新都市计画区一带活动,酒家跟三温暖之类的,去丢几颗手榴弹让他死!

    最后,请好好照顾麦克,谢谢。

    小飞刀5/16

    “辛苦了。”山羊看着计算机屏幕,心想:“作为一个卧底,你实在不聪明。你的IP将网咖的地点摊开来,何况——”

    山羊看着另一台计算机屏幕,上面是城市错综复杂的街道图,一个光点在图中铄铄发亮,山羊看着光点深思:“孩子,你现在在想什么?”

    任何人都不会猜到,被阳光包围的玻璃帷幕高楼,居然会是吸血鬼的巢穴。

    所以上官在这里。

    坐在落地玻璃前,上官俯瞰万丛霓虹灯火,左手玩弄着一柄小钢刀,这半个多月来,他的左手几乎分秒不离这柄飞刀。他的手需要熟悉。

    “老大,热虫已经去了三个小时了。”张熙熙坐在沙发上大声说道。

    “不用理他,他自找的。”上官忍住笑,右手中指一弹,一根筷子射向坐在地上看电视的圣耀,圣耀急忙伸手接住。这是上官“出奇不意”的反应训练。

    怪力王围着一条波斯大围巾,赤着油光古铜的上身走出浴室,一屁股坐在圣耀跟麦克中间,一起看电视冠军的吃拉面大赛。

    甜椒头睡眼惺忪地走进浴室,一进门立刻破口大骂:“怪力王,你在浴室里打枪!居然没有冲掉!”

    怪力王哈哈大笑,圣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经过这几天的躲躲藏藏,圣耀已经开始熟悉上官这群伙伴,这种朋友之间的亲昵感是他许久未曾品味的。

    之前,圣耀不需要为“凶命”带来的毁灭性后果担忧,事实上,他期望毁灭的发生,将带给他“不枉此生”的使命感。

    但现在,圣耀的笑容里却藏着莫名其妙的忧郁。

    他知道,只要他认真去想,很快就会知道笑容里的忧郁并非莫名其妙,所以,圣耀尽量不去触碰心中矛盾的情绪。

    “老大,喝点东西吧。”玉米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站在上官旁。

    “谢谢。”上官接过黑咖啡,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色的蒸气。

    他已经好几天没看过佳芸了。

    现在的佳芸,或许正拿着麦克风,站在舞台中央,用力喊出原子弹力道的声音吧。

    上官一口喝掉半杯黑咖啡,心想:不知道八宝君什么时候杀过来,这样一夜拖过一夜,藉警方缩小作战范围也该达到目的了,我的藏身之处就只剩下这里,我几乎可以嗅到血战的味道。血战过后,就可以暂时歇口气,去找佳芸了。

    玉米叹口气,看着若有所思的上官说道:“你又在想她了?”

    上官苦笑。

    玉米淡淡说道:“她有什么好?她能陪你到永远吗?”

    上官摇摇头,看着窗下的车水马龙,说:“就因为不能。”

    圣耀的心思不在电视节目上,他的耳朵听着。

    上官说:“我们拥有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路要走,所以我们不能有终点站,不然就太累了。”

    玉米看着上官,认真地说:“可我愿意陪你千年。”

    上官喝掉另一半黑咖啡,说:“这样不会是爱情,爱情无法千年。别忘记,我们曾经为人,我们的感情也是人的,偏偏,有些感情不适合扛上百年千年。这些事不因为我们躲避日光而改变。”

    上官看着玉米,认真道:“人类极有限的生命,所以他们追寻的,是伴其一生的爱侣,而我所寄盼的,却是漫漫岁月中,一段段真挚的感情。终点跟过程,这就是生命长短的差别。”

    玉米静静地站在一旁,她恨她自己背负着跨越百年的生命。那是她的原罪。

    尽管,她的原罪是上官给予的。

    那是个大雨滂沱、四个恶徒恣意欺凌的黑夜,她的英雄撕开她的喉咙,给予她报仇的十倍力量。

    玉米看着上官,忍住眼泪,却不禁笑了。

    “笑什么?”上官擦去玉米眼中的泪水。

    “至少,我能和我心爱的人并肩作战,她不能。”玉米的笑很真切。

    “谢谢。”上官也很高兴。玉米是他十多年的红颜知己,也是值得信赖的战友。

    圣耀暗暗咀嚼上官的话,不过百千年的生命对他来说实难想象,他不能理解为何爱情无法经营百年。

    “我回来了。”热虫打开门,提了一只小塑料袋进来。

    “我瞧瞧。”螳螂结束原本的静坐,兴冲冲地站了起来,伸手抄走热虫手中的塑料袋,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热虫也不避讳,脱下裤子躺在地上,说:“这条是我精挑细选的,比起以前的大上一号,谁来帮我接上?”

    螳螂拿出塑料袋里的阴茎,那是热虫刚刚从三温暖中,一个倒霉鬼的身上割下的。那可是条又肥又大的阴茎,热虫这几夜一直在寻找这样的宝贝。

    “哇,还入珠?”螳螂露出嫌恶的表情,食指与拇指轻轻夹起珠光闪亮的阴茎。

    “那倒霉鬼是竹联帮的堂主,干啊威风的紧!结果还不是被我硬割掉这大玩意儿,弄得整个池子都是血。”热虫得意的说:“玉米,帮我缝上去好不好?”

    上官戏谑地看着玉米,玉米脸上发青,说:“好丑陋的东西,谁要帮你缝了?”

    搞了半天,没人肯帮热虫将结珠垒垒的阴茎缝上,鸟兽散各自做各自的事,热虫只好一直猛盯着圣耀瞧,圣耀被盯的发窘,虽然在这个帮会没有见鬼的“学长学弟制”,但圣耀个性温纯,只好勉为其难地拿起缝针,乱七八糟地替热虫缝了起来,热虫紧张地指挥着圣耀笨拙的手。

    热虫会变成吸血鬼,也是被阴茎害的。

    热虫本是逢甲大学一个不断挑战重修极限的好学生,有一个晚上,当他正停下重型摩托车,等着红路灯放行的时候,看见玉米冷冰冰地从斑马线上走过,他惊为天人,大叫:“干啊小姐!请妳务必当我马子!”

    玉米本来不想理他,但被他纠缠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十一条街的距离后,终于很生气地把他咬成吸血鬼。

    “好痛!”热虫当时看着脖子上不断冒出的鲜血哀道。

    “活该。”玉米毫不后悔地看着他。

    这就是他们俩的初次邂逅。

    但热虫从未怪罪玉米将他变成吸血鬼。

    圣耀把珠光宝气的阴茎给缝歪了。

    热虫一言不发地看着歪得离谱的阴茎,圣耀尴尬地说:“其实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歪歪的。”

    热虫打量着圣耀,说:“干啊你真的很带种,你以后就不要掉东掉西,不然看我怎么整你。”

    圣耀只好重新拆线缝过,弄得一屋子血腥味。

    此时阿海与赛门猫连赽回来,他们负责采买与侦情。

    “外面没什么警察,猎人也是一个不见。”赛门猫说道,将手中好几块比萨放在桌上。对于分辨伪装的便衣警察,曾是优秀秘警的赛门猫总能一眼看穿。

    “看来真的要来了。”麦克说,摸着只剩半边的脸。

    “阿海?”上官拿起比萨随意飞掷,每个人都接到一片。

    阿海摸摸鼻子,说:“堂口被秘警抄了,阿虎带着壶老爷子躲了起来,整个帮目前陷入混乱,尤其是冰淇淋昨晚被暗杀了,他的帮众现在全投靠到八宝君那边,江湖上都在传:上官的末日到了,快站到八宝君那边去。”

    阿海行踪隐密,偷王的称号乃是指“偷情报之王”,他每晚都带回最新的消息。

    上官担忧地说:“壶老爷子的身边只有阿虎,你能打听到阿虎藏去哪了吗?”

    阿海沉吟片刻,说:“不知道,最好是不能。如果我打探不到消息,八宝君也很难知晓。”

    张熙熙突然开口:“阿虎没问题的。”

    阿虎是壶老爷子的义子,极为忠心勇悍,强如张熙熙都自认不敌。阿虎甚至拥有逼退猎人马龙的铁拳,在黑奇的排名只在上官与八宝君之下。

    “嗯。”上官咬了口比萨,笑说:“大家吃饱点,不管是上路也好,上阵也好,这次可是场需要气力的大战。”

    上官的心中,却怀着深深的隐忧,毕竟最近这十几年来的战争,他是越打越艰辛了,因为拜现代科技之赐,手枪与自动步枪等银弹载具是最流行的武器,不仅人类因此快速降低吸血鬼的数量,连吸血鬼本身的冲突,都在新式武器下死伤无数。

    上官担忧,在高速的火网中,纵使他能够屹立不倒,但他的伙伴呢?总是一个又一个倒下,新人替着旧人。

    但,往好处想,能够跟上官在台湾纵横几十年的,几乎都是不靠枪炮生存的超级怪物。也许这一次,大家还是能在枪林弹雨中生存下来。

    之后呢?

    短暂的休憩后,吸血鬼还是要对抗本身内部的矛盾、面对人类的屠剿,无止尽的。

    上官发呆嚼着比萨,却不晓得是什么味道。

    曾经跟上官一起摧毁绿魔帮的张熙熙,正翘起小腿,张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在脚趾头上涂着指甲油。

    四十年前曾经以人类的身分救过上官一命,背着上官闯过日本吸血鬼十面埋伏的丛林,与上官惺惺相惜的怪力王,正大口吃着三人份的比萨与汽水。

    只因为上官一句“为什么我们这群人里,没有神枪手?”,就苦练各式枪具十一年的麦克。他只剩半张脸,却仍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吻着手枪。

    为了追求无双武技,不惜踏上嗜血的永生之路的螳螂,为了知晓强者之道追随上官整整十年。除了吃饭睡觉,他几乎都在打拳。

    上官的身体里,流着好几十年的感情。他看着这群毫不在乎自己生命,在这里与自己共生死的伙伴。

    “圣耀,有件事你一定要明白。”上官突然说:“其它人也听清楚了。”

    所有人放下比萨,连甜椒头也走出浴室坐在地上。

    上官认真说道:“根据从美国来的可靠消息,我们吸血鬼的世界不久将面对人类最无情的痛击,很抱歉拖到现在才跟大家说明白,因为身为大家长的我,一直找不到解决的对策。”

    每个人都徨然不解地看着一向自信满满的上官,上官继续说道:“而之前,因为我个人的因素,让我们损失了十一名好伙伴,更让我们陷入今天的困境,打破了台湾长久以来勉强维持的恐怖平衡,坦白说,我感到很抱歉。”

    圣耀的耳根子都红了,脸颊发烫,但他感觉不出大家对他的怨怼。除了玉米。

    玉米瞥了圣耀一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上官,说:“不必感到抱歉。”

    怪力王大笑:“是啊,抱歉个屁!”

    上官很认真地说:“是啊,抱歉个屁,因为冥冥中,圣耀的出现让我们的世界有了转机,是我们能够渡过这个世纪的希望,这是无法想象的幸运。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生存下来。他比我重要,知道吗?”

    张熙熙哑然笑道:“不怕银、又不怕阳光的吸血鬼,能够比你重要?他能挡得住日本那些圈养派的吸血鬼?”

    圣耀自己也不明白,说:“我大概是这里面最弱的人吧?”

    上官郑重地说:“你是。但你的能力却可能拯救所有的吸血鬼,让我们免除人类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报复,所以,我要大家答应,如果我有不测,一定要保护圣耀离开,将圣耀交给美国的BJ。”

    玉米立刻说:“不如明晚大家一起去美国。”

    阿海点头,说:“明天天一黑我就去安排,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天快亮了,八宝君再白痴也不会挑这个时候来,大伙快睡,我跟圣耀守着。”

    上官踌躇了一会儿,说:“不是我畏惧放弃,而是我们一走,依照八宝君跟日本混蛋那帮人的实力,台湾不出三夜,所有帮派都会倒向他们了,届时的骨牌效应简直无法想象。我也担心老爷子跟阿虎,不如,就先待在这里跟八宝君硬碰硬。”

    怪力王点头称是,说:“没错,阿海这几天出去打听,不也查不到他们藏到哪里去了吗?不如待在这里,等他们到齐后,一边点名一边打爆他们的头。”

    上官看了赛门猫一眼,说:“你说呢?”

    赛门猫沉思了半分钟,说:“这几天城里死了这么多人,山羊他们也多半猜到我们吸血鬼里发生大事了,希望山羊够聪明,能知道这样张狂的丢弃尸体的背后,是意味着吸血鬼里的圈养派势力抬头了。”

    热虫问道:“那样又怎样?山羊又不会帮我们,他恨透老大了。”

    赛门猫说:“山羊是个老奸巨猾的混球,但应该知道孰轻孰重,秘警要在圈养派跟狩猎派中选择敌人的话,我们可望获得秘警的帮助,只不过——”

    张熙熙冷笑:“只不过,山羊一定想等两边战到软脚,才会率队捕杀我们。”

    赛门猫看了上官一眼,说:“其实山羊并不是不明白一个社会中,必然有地方黑道、必然有地域性吸血鬼的存在,清了地头,只会招来外围的势力进驻,所以黑白两道偶而串连本是很正常的,尤其,虎视眈眈的日本吸血鬼,可是世界上最彻底的圈养派。可惜老大跟山羊的仇结的可深了。”

    上官吐了吐舌头,大伙看了发笑。

    圣耀在意旁听得胡涂,打岔道:“等等,要是不麻烦的话,请解释一下什么是圈养派?我最近一直听到这个不受欢迎的名词。”

    甜椒头解释道:“简单来说,圈养派就是把人类当成猪来养,饿了就宰来吃,圈养人类经常是天生纯种吸血鬼的屁话,只要是活的东西,他们总有办法分门别类,他们老爱说自己站在食物链的顶点。”

    “那我们是什么派?”圣耀问。他心想,他一直想弄清楚第三个鱼缸到底是什么,而山羊也需要知道。

    “我们本来是狩猎派,在饥饿中以猎捕人类为食。”上官想起那遥远、飘雪的东北,说:“但这一套在现在的都市社会中,狩猎会引起人类巨大的恐慌,所以狩猎只能在无法可想时才能进行,因为人类不是我们的食物,人类的血才是。”

    圣耀不停点头,因为这几天除了逃亡的压力以外,他过的生活跟人类实无两样,他到现在连一个人类的死状都未见过,跟原本他所想象的茹毛饮血有很大距离,这令他对上官理想中的第三个鱼缸充满了期待。

    甜椒头说:“而且,人类绝非仅仅是食物,他们也是最可怕的敌人,圈养派那堆优越主义者却自以为,血统注定了统治与去他的被统治的关系,所以白痴的纯种吸血鬼才会在世界上策动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为的就是以人类毁灭人类,最后再把人类通通圈起来养。”

    赛门猫做了个批注:“人类是后天吸血鬼最大的矛盾,却是先天吸血鬼亟欲统御的族类。”

    圣耀隐隐约约知晓什么世人与吸血鬼之间的矛盾,食物链的上下层关系,似乎令和平共处成为一项诡异的命题。

    但人类与后天吸血鬼之间的矛盾,不只是吃与被吃那么简单。

    上官看着圣耀,说:“就算人类没有抵抗能力,我们也不会坐视圈养派扩张势力,只因为我们之曾经为人。”

    圣耀心头一震。曾经为人?他甚至没想过自己真的是吸血鬼。

    上官的眼光有异,说:“但,如果人类胆敢灭绝我们,我们毫无疑问,必采取血腥报复,让他们知道夜的力量,以及夜的尊严。人类钉了我们一个,我们咬他们一双。”

    圣耀吃惊开口:“这就是第三个鱼缸?你不是想跟人类和平共处?”

    上官闭上眼睛,说:“你们说,我们有可能跟人类和平共处吗?”

    众人齐声说:“绝无可能!”

    圣耀心头有火,问:“怎不可能?你们也说过了,我们要的是血,不是他们的命啊!”

    上官睁开眼睛,露出顽皮的苦笑,说:“对人类来说,有吸血鬼的存在好些?还是没有吸血鬼的存在好些?”

    圣耀微有怒意,说:“但只要我们不侵害人类,光跟他们交易血液,人类就不会有人丧命,我爸也不会死。好端端的,人类干嘛要置我们于死地?”

    圣耀的怒意让话题偏离了圈养、狩猎、与第三个鱼缸的理念之分。

    上官知道圣耀对父亲之死耿耿于怀,并不怪罪圣耀的态度,温和地说:“有些事,并不是那么简单说得明白的,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如果你打从心里想跟人类和平共处,就要找出让人类愿意这么做的一切筹码。而筹码,就是你血液里不畏阳光不惧银的秘密,只有你,才能将人类最后的绝招,像推骨牌一样推倒。”

    圣耀听着,上官说着。

    “第三个鱼缸是什么,我们都在摸索,如果你有足够的筹码,第三个鱼缸长什么样子,就由你决定,事实上,你也正在重新模塑我脑中,第三个鱼缸的蓝图。”上官静静地说,但他的心里却是极兴奋的。

    热虫忍不住插嘴,说:“老大,人类的绝招到底是什么?”

    上官的心一沉,说:“先活过这个礼拜吧,眼前的敌人不是人类,是混蛋。”

    上官看着泛着深蓝色的天空,按下遥控器,深绿色的窗帘慢慢将落地窗遮住,一点光也透不进来。

    天快亮了,也许今晚的走廊上,便会躺满一具具尸体,混蛋的,伙伴的。

    “大家睡吧,我跟圣耀和阿海守着。”赛门猫说,众人卧在凉沁的地板上,便要入眠,圣耀跟阿海收拾着乱七八糟的纸杯与比萨盒,上官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打盹。

    圣耀盘算着,等会借个因头出去外面走走,发个信给山羊,详细解释目前的情势,另外,他还想去见一个重要的陌生人。老算命仙。

    一个老者坐在黑色凯迪拉克中,摇下车窗,看着将要露出鱼肚白的天空。

    “尊者,天——天快亮了。”坐在前座的,是一个绑着黑人辫子头,穿著紧身劲装的挺拔男子。八宝君。

    八宝君皱着眉头,戴上墨镜。

    “不会亮的。”老者,白梦,颇有深意地说,身旁的美雪与塔玛江不停点头。

    他们知道,虽然白梦无法颠倒阴阳,无法呼风唤雨。

    但他的血液里,藏着比塔玛江更为惊人的预知与占卜的能力。

    “要下雨了。”白梦伸手出窗外,空气沉闷郁郁,很适合杀戮。

    一滴雨轻轻落在白梦的指尖,白梦不禁笑了,白色的瞳孔急遽张大。

    “冷、焰、冰、蓝。”白梦闭上眼睛,四台黑色箱形车慢慢驶入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装满怪物的四台大车。

    雨点轻轻打在玻璃帷幕大厦上。

    吸血鬼的歌,唱着吸血鬼的歌,大厦里唱着吸血鬼的歌,

    血里跳着迷乱的舞,踏碎挣扎的灵魂,

    给死神一个道别吻,墙上涂开红色的浑沌。

    涂开!把它涂开!

    把血管抓开!让它涂开!

    枪火弥漫!心口被干烂!

    拳头碎散!眼珠子滚出来。

    听那地板震翻,魔鬼红着眼钻出来。

    看那飞刀无奈,刀刀命中要害!

    这是吸血鬼的歌,大厦里唱着吸血鬼的歌。

    “叮咚,叮咚。”

    睡眼惺忪的男人将眼睛贴在门孔上,看着一双陌生的眼睛。

    “这么早?你是谁?”男人打着哈欠问道。接着后脑流出泊泊浆液。

    一身惨白色的男人拔出门孔上的尖刺,舔着,眼神充满残忍的自我孤独。

    他不是杀手,他是罪恶的齿轮中的一块,是圈养王国的捕食者。最危险的那种。

    他走在走廊上,看着三个捕食者同时抽出尖刺,血水从门孔中流出,四人面无表情地倾耳,聆听着门后的倒地声。

    “谁啊?”没有戒心的妇人露出门缝,蓬头垢面地看着带着黑色墨镜的访客。

    访客的墨镜后凶光乍现,尖刺俐落划开妇人的身体,门链无声从中划断。

    妇人好奇地看着摇晃的门链,门链上红光碧现,血水顿时自裂成两半的妇人中炸开,捕食者默默嗅着扑上身体的血腥味,跟着同伴的血脚印前进。

    没有响应的门后,引来捕食者的警觉,像钢钻般的手指刺进钥匙孔,啪哒一声,厚重的钢门慢慢地被打开,捕食者两两窜进,几秒内,这家人静静驻留在清晨的睡梦中。

    三十几个捕食者慢慢地朝着楼上前进,领着这一群冷血凶手的,是全身雪白的“白兔”塔玛江,她冷艳地抿着嘴,双手八只尖刺滴下血珠,落在血脚印上。

    血脚印宁静地跳着舞,白色的身影、幽静的眼神,冷冷地搜寻着号称最强的名字。但这群怪物显然毫不相信。

    “冷”。

    日本吸血氏族的恐怖白家,花了十三年,滚了万颗头颅培养出的冷酷捕食者。“冷、焰、冰、蓝”中的“冷”,精锐中的精锐,白家的光荣。

    “登!”

    四个电梯门同时打开,第一个踏出电梯的,是全身赤红的美雪。她的任务是30到15层中的搜索兼屠杀。

    美雪穿著赤红紧身装,长发手臂上箍着数不清的大小钢圈,她的身后跟着一群佝偻着腰、垂晃着脑袋的长发怪物。

    不断增长的暴力意念几乎要撑破怪物的身体,所以他们痛苦地看着快要炸开的手臂青筋,迷乱地跟着美雪慢慢前进,他们胡乱抓开每个大门门锁,扑向每一管来不及大叫的喉咙,野兽般啃食漫步。

    “焰”。

    他们是恐怖实验下,研发出来的杀戮兵器,他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点,却无意识地带着一双双,充满激烈破坏欲望的眼睛,等待与“最强”相互捉食的一刻。

    “尊者,你真是料事如神啊。”

    “这世界上,没有神。”

    白梦坐在大厦楼梯中央,闭目潜神,八宝君笑瞇瞇地站在一旁,甩甩脖子,左手拨弄着黑人辫子,右手丢着大楼管理员的脑袋玩。

    他们两人的身边,安安静静地站着三十几个面如死灰的吸血鬼,他们几乎毫无生息地“飘”成一个圆,个个穿著黑色宽大长袍,有如索命厉鬼,但他们的眼神却是空洞无灵,一点战意也无。

    他们是白梦的贴身护卫队,表面上既无性别之分,又似丧家之犬,实际上个个行动风驰雷电,出招不带感情,有“冰”之名。

    他们在大厦中央等待其它组别“发现最强”的信号,以逸待劳,等待一举歼杀“最强的名字”的时机。

    八宝君心情颇为复杂。

    这次的行动可谓十拿九稳,因为天明之际是每个吸血鬼安眠之时,上官也不例外,而吸血鬼睡眠时,任谁都是死猪一条,只要为上官守眠的小弟疏忽了半分钟,上官就死定了。

    “但,上官挂了,我八宝君又得到什么?干,还不都是白痴老头的功劳?”八宝君愉快地亲吻管理员的头颅,心里却百味杂陈。

    白梦紧闭双眼,内心丝毫不敢大意,但他仍有极强的自信,毕竟他拥有全日本数一数二的“吸血军队”。

    军队,可不是帮派。

    这是日本吸血鬼圈养世界的秘密武力。

    雨点扑在玻璃帷幕上,清晨小雨独有的节奏感在玻璃上慢慢流下,流在蓝色身躯上。三十几只蓝色身躯紧紧黏着大厦,像蜘蛛一样慢慢诡动,眼珠子灵动溜转,窥伺着玻璃的背后,他们的背上、腰际、腕上、足胫、嘴里,都挂上极有效率的武器。钢琴线与乌兹冲锋枪。

    他们小心翼翼的动作中,却无法掩饰他们血管里的焦躁。那是兴奋的极致表现。

    “蓝”。

    毁灭甲贺忍者村的夜之栖息者,织田信长麾下最幽密的暗杀使者。

    但,最可怕的也许不是“冷、焰、冰、蓝”。

    十张冷峻、炙热、顽皮、阴怒、忧愁、暴躁、骄傲、秀丽、丑陋、鬼画符的面孔,各自在大厦中暗暗穿梭着,以影子的声音、光的动作。

    “十脸”。

    如果这十张脸孔出现在几十年前“大东亚共荣圈养”战役中的极寒东北,也许,结果会很不一样。

    也许,“最强”根本没有机会成为“最强”。

    圣耀拨开两片百叶窗,看着阴雨霾霾的天空,雨点匹哩趴啦打在距离他只有一公分的大玻璃上,一滴一滴,越来越大,圣耀陷入一种阴郁的情绪里。

    现在的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命运有没有改变。

    变成吸血鬼之后,烙印在他生命中的恐怖图腾,是否慢慢消失了?

    毕竟,他已不是完整的人类。

    但,如果圣耀失去凶命,他留在吸血鬼帮派里,还有什么意义?

    但,失去凶命,到底是件好事,尤其是对一个接近永生的吸血鬼来说。

    “阿海,我想出去算命。”圣耀突然开口。

    阿海愣了一下,坐在沙发上说:“算命?”

    “嗯。”圣耀看着雨滴,说:“反正是白天,很安全的。”

    阿海点点头,说:“那好,还是小心点。买点东西回来吃吧,顺便买几本杂志。”

    圣耀点点头,穿了件外套。

    赛门猫打了个哈欠,说:“帮我买汽车杂志。”

    圣耀说:“没问题。”小心翼翼打开门,看了看走廊没有人,带上门后,便走向电梯。

    此时,一只尖锐的眼睛穿越了百叶窗的缝隙。

    指甲,轻轻按下传送器。

    而圣耀,正穿越长廊,一步一步。

    “不知道他还活着么?”圣耀喃喃自语,看着电梯上的数字越来越高。

    四台电梯,都慢慢地爬着、爬着,越来越接近。

    “奇怪。”圣耀心里嘀咕:“那么早?一次四台电梯?”

    “登!”

    四个电梯门同时打开。

    电梯门打开。

    圣耀的眼睛睁大,摸着脖子上温温热热的切口,慢慢走到电梯旁的盆栽前,靠着,坐下。看着。

    他的脑中一片煞白,脚有些发软,他有些会意不过,自己为什么想坐下。

    一群体态诡异的怪物,弯着腰鱼贯走出电梯,为首的美雪十指轻扣小钢圈,眉宇间冷静异常,朝着藏着“最强”的房间缓步逼近。

    圣耀低头,看着一只小钢圈在盆栽旁,像铜板滚动,直到碰到他的手指后,才终于停下。

    钢圈的里侧是纯钢,但外圈则闪耀着纯银的光芒。

    圣耀的胸前血污了一片,他的视线开始脆弱,只有零碎的怪兽身影。

    “都不重要了……”

    圣耀的左手摸索着额头,好象有什么东西几乎割裂了脑袋,头疼的快炸开。

    圣耀的手指被划破,原来……

    圣耀用力拔出插在眉心间的钢银圈,脑浆簌然喷出。

    脸上湿湿热热的,他的心沉了下去。

    凶命是什么?还在不在我身上?什么时候会消失?

    都不重要了。

    圣耀想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等待脱离身上的邪恶诅咒,但,他的眼皮倔强地托起疲惫的眼球,他无法。

    银钢圈圈冰冷地靠在圣耀的手指上,浓稠的红色包围着圣耀。

    原本应该高兴地迎接死亡的,但,圣耀有些不放心。

    原本,我死了,凶命就不能吞噬任何人的生命了。包括上官跟阿海等人。

    身为卧底的一丝丝挣扎矛盾,我也无须担忧了。

    但,我不放心。

    也不甘心。

    我的朋友不能就这么倒了。

    虽然,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第三个鱼缸”……

    “上官怎么能死在这堆妖怪手上?”

    圣耀看着紧紧握住的拳头,彷佛听见指甲爆碎的声音。

    “再见了,麦克。”圣耀有些得意,有些开心。

    “碰!”一声巨响。

    美雪赶紧回头一看,电梯旁的圣耀脑袋软垂,身后的墙壁破了个小洞,而藏着“最强”的房间却只剩五公尺。

    居然!

    美雪的耳朵听见房间里一阵零碎声音,咬着牙,十指紧扣圈圈,弯腰矮身,身后快被破坏欲望烧死的怪物,立刻飞撞墙壁与房门,轰然数声,墙壁有如软土墙般坍塌,钢门扭曲跌地!

    “焰”的奇袭涌进距离“最强”不到六公尺的距离!

    同一时刻,落地玻璃化成锐利的碎片无数,四个蓝衣人在碎片的掩护下跃入房间,锋利无踪的钢琴线在双手间弹开,迅速织成一张简单有效的杀人碎尸网。

    可惜,杀人网慢慢垂软、倒下,因为织网的人在划开钢琴线的瞬间,两个人的额头上多了柄飞刀,另外两个人的心口,则被轰开大洞。

    血战,在圣耀挥出临死一击的五秒内,就已经展开!

    抓狂的怪物挣脱了紧缚的约制,猛力扑向飞刀的主人,但飞刀尚未出手,“焰”之凶兽便被无形的压力包围住。

    上官冷冷扫视站在墙洞上的暴力怪物,那些怪物被破坏欲望扭曲的心灵,却本能地后退一步,因为他们嗅到危险的气息。

    以及愤怒的味道。

    “可恶……”赛门猫看着甜椒头被钢琴线削去一半的脑袋,几乎毫无防备地背对着龇牙咧嘴的猛兽。

    甜椒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就在睡梦中死去。

    上官看着藏在怪兽身后的美雪,点点头,冰冷的痛苦自眼神中汹涌而出。

    怪力王拔出肩上的小银叉,螳螂低着头,小银叉慢慢自大腿上弹出,所有人围着上官,个个神智清醒。还有愤怒。

    美雪心凉了半截。

    “杀!”美雪大叫,钢圈爆射,怪兽四面八方卷向上官!

    “妳是我的猎物。”

    一只纤纤白手,不知如何穿过扭曲的怪物,来到美雪的额头前,指甲划出一道血痕。

    美雪怪叫急退,双臂带起圈圈破空的声音护身,这才看清楚白手的主人。

    妙手张熙熙。一个从未与上官交手过的超级好手。

    “死吧。”张熙熙冷道,修长的双手十指上挂着刚刚美雪激射出去的圈圈。

    美雪彷佛听见额头上,汗珠慢慢滑下的声音。

    “按照计画。”上官说道,看着从外飞身跃入,踩着玻璃破片的“蓝”军。

    “猎杀他们。”麦克双枪扬起,银弹飞梭,蓝军快速闪过子弹,钢琴线甩出、冲锋枪火起。

    “猎杀!”怪力王大吼,将沙发掷向火网。

    没错,上官不避战的理由,并非消极的搏命以待,而是反过来猎杀这群危险的吸血鬼军队。

    而大厦,正是这场分不清谁是猎杀者的刑场。

    雨滴顿时斗大,一粒粒打进房间里,带进雨天特有的泥土气息,与血气。

    “大家散开。”螳螂喊道,架住“焰兽”的利爪,轻轻一带,焰兽居然不摔不倒,一掌呼啸过来。

    “好厉害。”螳螂心中暗道,低身躲过破空力掌,飞脚勾住另一只焰兽的小腿,用力一折,焰兽足俓顿时被扳成两断。

    怪力王大叫一声,硬是与两头焰兽拳头轰拳头,焰兽的指骨迸裂,却丝毫没有惧意,立刻又朝怪力王的胸口挥出一拳,怪力王急速回转身体,在焰兽的拳头还距离怪力王胸口十四公分时,一股无与伦比的破坏力穿透一头焰兽的脊椎,焰兽顿时被“腰斩”,上身摔落。

    “力量=质量X加速度”怪力王冷道,但他的拳头隐隐生疼。这次的敌人很不一样。

    阿海第一时间担心圣耀的安危,与赛门猫、热虫、玉米冲出破碎的房间,奔向长廊尽头的电梯,此时前方地板突然崩裂下塌,四人往后退了一步,赛门猫迅速朝地板破洞丢下手榴弹,手榴弹轰然炸裂,尖石像逆流的瀑布般向天花板冲击。

    天崩地裂的碎尖石中藏着危险,一堆惨白身影在巨大的爆炸声中跳上震动的地板,每个惨白的脸孔露出难得的笑意,手腕上的尖刺一齐弹开。

    是“冷”!

    “麻烦了。”热虫简直发昏,他知道眼前的敌人不是轻取之辈。

    尤其,一张冷淡治艳的美丽脸孔,正踏着“冷”团的肩膀从破洞下轻轻跃上,乳白大衣扬起,双手尖刺轮转,毫无后势地向赛门猫刺来!

    赛门猫扣下散弹枪板机,数十粒小银弹穿过正要落下的小碎尖石,塔玛江与“冷”团散开躲过,一个来不及闪开的女人被银弹击中,摔回洞底。

    赛门猫将散弹枪丢给来不及带出自己武器的热虫,握紧拳头凝神看着倒吊在天花板上的塔马江。

    赛门猫尚未成为吸血鬼之前,就已经是个能够运用各种格斗关节技,击杀吸血鬼高手的秘警,所以在成为吸血鬼后,赛门猫的力量骤然提升数倍,在半年内就成为凌驾许多吸血鬼高手的天才。

    面对能够预测对手出招的“白兔”塔玛江,尽管两人间有数十年的资历差异,但,赛门猫仍有自信猎杀这样的恐怖高手。

    塔玛江慢慢地吸着天花板,与“冷”缓步逼向赛门猫等人。

    阿海吞了口口水,看见破洞后的远处,圣耀正垂着头倒在电梯旁。

    阿海的眼睛极好,他瞧见圣耀的手指微微晃动。圣耀没死。

    阿海决意要救圣耀,玉米跟热虫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挺起散弹枪与银钢锥,准备掩护阿海。

    突然,阿海左侧的墙壁静静被撕开,一个绿色的身影从墙壁中窜出,一条巨大钢棒迅即轰向阿海,所幸墙壁稍稍延挡了攻势,阿海急忙滚开,但已被钢棒抡起的飓风惊出一身冷汗。

    大钢棒的主人,绿色的身影拥有“十脸”中最暴怒的那张脸。

    “怒神”。

    怒神这一出现,吸走热虫的注意力,十几支尖刺立刻扑向赛门猫等人,阿海灵动地避开尖刺的攻击,还顺手摘下一粒光头脑袋,但钢棒的威吓却从未远离,凶神的钢棒甚至误击两个“冷”,血水炸开。

    热虫手中的散弹枪轰射,两轮银弹炸裂好几个“冷”的脑袋,而玉米则熟练地为热虫挡下所有的尖刺攻击,但玉米的腹部却被刺穿,鲜血涌出。

    而赛门猫的身上,也在瞬间多了七个小血孔。

    塔玛江几乎在他每次出手的前百分之一秒就攻击,赛门猫只能仓皇地躲开致命的部位。

    “闪开!”

    一个巨大的身影飞向塔玛江,塔马江尖刺一劈,巨大的物事迸裂成两半,血色却无法沾上塔玛江的白袍。塔玛江冷眼一看,原来是一头“焰兽”。

    这时,一个飞快的身影自长廊的另一头奔来,手中又猛丢了两头垂死的焰兽过来,是上官!“救圣耀!”上官叫道,阿海乘着飞撞过来的焰兽的障蔽掩护,越过破洞,来到圣耀身旁,立刻伸手探探圣耀的鼻息,将圣耀背起。

    塔玛江心一惊,上官已来到塔玛江前七尺,赛门猫双掌后翻,折断两个冷团杀手的颈椎,果断退出与塔玛江的对决,快速帮热虫与玉米解除危机。

    上官眼睛冷淡,塔玛江心中惧怕的“死神”就站在面前!

    拥有“死亡预言”的死神!

    霎那间,在“预测”之前,塔玛江本能地微缩左手,右手四根尖刺咻咻射向上官,双膝用力……

    就在塔玛江想跳回破洞逃走的瞬间,塔玛江却无法动弹,她的右手掌居然莫名其妙地被钉在墙上。

    塔玛江大惊,想以左手尖刺割断右手逃开时,却发现左手腕不知什么时候脱离身体,摔进破洞下。

    塔玛江惨叫,看着脖子以下的部份殷红了白袍,身子勉强被右手上的飞刀“挂”着。

    塔玛江的视线天旋地转,终于,她撞到墙角,看着上官的鞋底,看着“冷”迅速退散。

    “你……你说要……钉……钉我左手……斩我的……腰……”塔玛江忿忿地说,气若游丝。

    “那一定是我搞错了。”上官淡淡地说,将塔玛江的头颅轻轻踢进大洞底下。

    而就在上官与塔玛江交错的刚刚,怒神的钢棒与赛门猫一齐摔进大洞底下,赛门猫以极重的手法按倒怒神三次,但怒神勇悍地挥舞钢棒,与赛门猫保持距离。

    上官本想跳下破洞帮助赛门猫,但天花板突然陷落,一个顽皮猴子般的矮子翻下,但上官瞥眼见到天花板上隐隐有银光亮动,疑是暗伏,于是冷冷说道:“下来吧。”

    一个像支铅笔般削瘦的丑陋女子兀然而下,“咚”一声,一只银灰长枪插进地板里。

    矮子与极瘦女子露出尖锐的牙齿,不急不徐地看着上官,但上官的视线却焦躁地盯着圣耀与阿海。

    热虫紧张地扶着受伤的玉米往后退,玉米骂道:“你在做什么?我要跟老大并肩作战!”

    上官摇摇头,说:“稳住就好。”

    上官看出眼前的两人颇为难缠,而且,上官感觉到楼下有一股可怕的力量慢慢靠近。

    “阿海,趁着阴雨,你带圣耀出去。”上官说,双手轻扣飞刀。

    阿海点点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圣耀,却不知道要如何觅路往下走,因为阿海也感觉到一股邪恶的力量正卷上楼梯。于是,阿海咬着牙,抱起圣耀往上走。

    上官的左右手各执飞刀,盯着两脸的咽喉,矮子与女人一动也不动。

    刚刚上官靠着“错误预言”误导了塔玛江的“阵前预知”,才能秒杀了塔玛江,但眼前的两人似乎不逊塔玛江……

    “专心对付楼下的力量吧,这两个尸体就交给我吧。”

    张熙熙优雅地走了过来,手臂上挂满钢银圈圈,叮叮当当作响;麦克浑身是血地跟在后头,将新的弹荚扣上手枪。

    上官点点头,说:“麦克?”

    麦克吻着手枪,说:“我没事。”

    上官看了玉米一眼,轻轻跃下大破洞,毫不理会瞪大眼睛的矮子跟女人,但破洞底下瓦瓦砖砖,已无赛门猫与怒神的踪影。

    矮子看着张熙熙,俏皮地问:“妳是谁?”

    “你娘。”张熙熙说,双手中指一弹,圈圈飞出。

    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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