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师传奇系列-第248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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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了解了兵五常的意念。

    身为武者的巅峰,宫本武藏决定用最华丽的刀法为这位不相识的敌人送葬。

    “还没请教你的名字。”宫本武藏凝视兵五常的双瞳。

    “败者之名,何足挂齿。”兵五常的视线模糊。

    “好。”双刀回鞘。

    宫本武藏莲花般的刀气缓缓合起,隐藏在身体里的最深处。

    接下来的一刀,就是兵五常殒命之时。

    宫本武藏吐出一口气,杀念正动时,突然自己的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一下。

    “谁!”

    恐怕宫本武藏这一生都没有这样恐怖的经验,猛然回头,只见一个浑身血污的少年双手插进口袋,再从自己的背后走向重伤的兵五常。

    那少年像空气一样,怎么自己完全没有发觉?就算到了眼前,那少年也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人物。宫本武藏差点忘记呼吸。

    一只黑猫跟在少年的身后,轻轻一跃到少年的肩头,少年拍拍貌的背脊,一瞬间,那少年好像重新活了过来——不,应该说,是形象整个清晰了起来。

    “兵五常,你宁愿牺牲生命,也不惜要把我杀死吗?”那少年问。

    少年的双脚大腿,流着血……那少年自然是乌拉拉了。

    “没错。”兵五常回光返照似地,瞪着已无力杀死的乌拉拉。

    “既然不怕死,为什么不死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没有回答。

    乌拉拉莞尔,拍拍兵五常快要塌下的肩膀,说:“还有力气封印血咒吧?找间店好好大吃一顿,睡醒了又是好汉一条,你知道怎么做的。”

    一瞬间,兵五常身上的血咒破碎,经营已久的“无双”溜进了乌拉拉的体内,而乌拉拉从绅士身上转换提领的“天医无缝”却送给了兵五常。

    “为什么……这么做?”兵五常非常愤怒。

    “是啊,为什么……他妈的,我后悔了。”乌拉拉的大腿上,还是刺痛得厉害:“总之,跑吧兵五常,有了活命的机会为什么要死?这种场面就交给我了。”

    兵五常,愤怒到全身发抖。

    宫本武藏无言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尚无法释怀自己刚刚怎么会没有发现那少年走到自己身后,还轻轻拍了自己的肩膀一下?如果少年不是拍肩,而是朝自己的颈子划下一刀,自己真能躲过?

    乌拉拉转身,看着不发一语的宫本武藏。

    “‘无双’打不过你。”乌拉拉若有所思,左手抚摸着肩上的绅士。

    于是,乌拉拉将好不容易获得的“无双”送进了绅士体内,轻轻将“自以为势”挂在身上,咬破手指,血咒纷飞。奇异的猎命师魔法。

    “你是谁?”宫本武藏面无表情。

    “猎命师的逃犯,乌拉拉。”乌拉拉从背包里拿出一罐爱维亚矿泉水,大口大口喝下。旁若无人,从背包里继续拿出红色的鞋子,蓝色的衣服穿上。

    “你刚刚是怎么办到的?”宫本武藏非常介意。

    “那是我的能力。”乌拉拉随口唬烂:“叫超高速瞬间移动,很酷吧。”

    “瞬间移动?”宫本武藏愣了一下。

    “想学吗?我教你。”乌拉拉拍拍脸颊,翻身倒立。

    宫本武藏的太阳穴,爆出了一条青筋。

    兵五常看着乌拉拉的背。如果要完成任务,只要往前送上一棍——

    “兵五常,不快走的话,我会打得非常辛苦的喔。”乌拉拉眼睛不敢离开宫本武藏,认真说道:“你希望一个猎命师死在一个吸血鬼的手上吗?”

    咬着牙,兵五常转过身,慢慢踏出染血的一步。

    这辈子,兵五常从没有这么矛盾。这么愤怒过。

    “有机会的话。”乌拉拉还是忍不住开口。

    “……”兵五常闭上眼睛,一拐一拐。

    “跟我一起把命,送在徐福面前吧。”乌拉拉笑道。

    “……”兵五常还是闭着眼睛。

    大雨倾盆,将整条街轰淋成一片奔腾张狂。

    雷声劈开城市的夜空,肃杀的光明一瞬。

    海一般的雨中。

    天下无敌的吸血鬼刀客,无所不谓的天才猎命师。

    绅士跳下,一溜烟窜到屋檐下。

    “剩下我们了。”

    乌拉拉大气不敢透,只能寄望“自以为势”的力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

    毕竟,乌拉拉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对敌经验。

    眼前这男人,比哥哥还要厉害。

    厉害太多。

    “我敬佩你的义气。”宫本武藏缓缓拔出双刀。

    “有一部漫画,叫《二十世纪少年》。”乌拉拉苦笑:“里头的主角有句台词很有意思。要是觉得自己有生命危险的话,就拔腿快跑,千万不要客气。”

    “好句子。”宫本武藏一刀指地,一刀曲臂斜举,说:“那么,你现在觉得生命有危险了吗?”

    “岂止。”乌拉拉单手撕开包装,将三粒蓝波球泡泡糖丢进自己嘴里。

    “害怕吗?”宫本武藏双刀慢慢腾起,雨滴在半空中凝缩拒落。

    “很怕。”乌拉拉嚼着蓝波球:“但还没有,怕到落荒而逃。”

    火焰在乌拉拉的手掌中示现,直接燃缩成紫色的离火。

    乌拉拉知道,这次他的背后,不再有逃走的路……

    《猎命师传奇》卷九完

    预告《猎命师传奇》卷十

    “弁庆。”羲经将刀入鞘。

    “是!”

    “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觉得自己会输。”

    “……是!殿下!”弁庆流下眼泪。

    羲经双手发烫,每根血管都烧煮着。

    这双手,可以毁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所有的国家,所有的神社。

    ——何况区区的海妖。

    “我是,真正的破坏神!”

    完

    猎命师传奇第十卷

    “不可诗意的刀老大”之我失去了的那些零

    签书会时,除了“都市恐怖病系列什么时候写完”外,读者常问我的问题莫过于:“喂!《猎命师》到底第几集会完结啊!”

    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偷瞄签书会上排队的正妹读者,每次我的回答都不一样,有时是:“十本吧?”有时是:“十五本!”不过更实际的回答是:“我怎么知道!”

    不过这个问题并非完全无解,至少我们现在知道《猎命师》至少得写十一集了!

    按照实际上并不存在的英国小说家阿兹克卡说过的理论:“要处理连载型的长篇作品,找一个吉利的完结集数的重要性,并不亚于页数的厚度跟故事内容的饱和度。”再翻阅国际连载小说家协会的历史文本,我心中有了个大概。

    《猎命师》最好是偶数集结尾,但也不必然。依现在的状况,十一集这数字很丑,十二集不错(但不可能!),十三集有独特的意义也不错(别做梦了!),十四集的感觉要上不下的,不如十五集完整与充实(这个就开始有可能咯!),十六集不错——由两个很吉祥的八组成,十七集好丑我拒绝,十八集很好——由两个大数“九”构成,也有十八罗汉,降龙十八掌跟十八胞胎的意义(什么意义!),十九集?神经病才用十九集结尾——如果这是事实,我也会硬多写出三百页冲到第二十集大完结(我看最多也是这个集数了吧)!

    其实大家老这么掐着我问《猎命师》到底要出到第几,我有点懊恼。

    《猎命师》的大致剧情我都想好了,对结局也有很坚定的想法;偶然发生的惊喜我加以检验,然后取其精华拥抱它;突然产生的矛盾我面对,在庞杂的剧情结构中修剪它。《猎命师》是一个巨大而华丽的时空分镜系统,一本书可以大致分为“角色前传”跟“故事主轴”两大部分,有时是一:四,有时是一:三,这也是《猎命师》无法以超快的速度点燃主轴的原因。

    角色前传很棒,每次我都非常乐在其中去经营它,因为我不想只让主角的身上有光,而所谓的配角,其实也只是因为故事的取角不同,而让某些角色无法站在主轴的位置去运作故事,但这些配角还是非常卖力地在发梦,生活,战斗啊!所以我无法,也不愿意抗拒想写出角色前传的欲望,尤其这些前传都非常具有布局的意义,不是空包弹。而经营前传让我得以对主轴故事再三思考,也让大家在面对角色时能感受到那些角色的血肉,而非一台台陪主角练功的机器,或,剧情套件。

    毕竟《猎命师》可不是乌霆歼或乌拉拉大传啊!

    或者,我们去租书店走一遭吧。几乎每一套经典的漫画都是几十集好长一排,《圣斗士星矢》跟《北斗神拳》跟《JOJO的奇妙冒险》那种塞坏书柜的超级长篇就不提了,近一点的《灌篮高手》画了三十一集才结束,《第一神拳》七十六集(还在打!),《海贼王》出到四十三集(鲁夫还没成为海贼王咧!),《刃牙》也画了两部曲,每部曲都长到比校长还长……最近还出了第三部曲跟花山薰外传!等等!我知道你快被我说服了,就让我来个致命一击——就算是常常在打PS2的富坚义博,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跟长茧的拇指也画了二十三集啊!

    草草结束谁不会,我有毅力要在实战中磨出一个好故事,一定要给我信心!

    不过话说回来,将心比心,我也知道大家的困境。大家之所以对《猎命师》到底会出几集非常关切,显然口袋里的钱已经快无法负荷收集《猎命师》的诱惑力。

    上次我接到一个读者的妈妈边哭边打电话给我,要我把她儿子还给她。我很吓,什么儿子啊!如果跟我讨女儿还有点道理!

    “这位欧巴桑请冷静!你儿子怎么了?”

    “我可怜的儿子为了存钱收集《猎命师》,已经去北极打工钻油井了!”

    “好酷!”我实在太吓了,立刻挂掉电话,并把插头拔起来。

    到北极钻油井打工!你当我猎命师要写一千集啊!

    除了钱不够(什么时侯够了),还有很多种原因另某部分的读者迫切希望我快快结束故事,现在简述几则,好让大家知道我如何对抗干扰我好好把故事写完的邪魔外道。

    案例一。

    “刀大,能否斗胆商请一事。我们家刚刚通过家族会议,可不可以恳请你在下一集就把《猎命师》给结束掉?”一个读者不知哪弄来我的电话号码。

    “哪可能!”我坐在马桶上。

    “这实在是救命的事啊,我那爱看《猎命师》的一百零七岁老阿公已经离家出走好几天啦!他说他非得猎到万寿无疆不可,否则在他有生之年一定无法看到《猎命师》的结局啊!”他越说越激动。

    “阿公一百零七岁啦?那么再请他坚强活到一年半应该不过分吧,加油喔,要吃阿钙跟海狗油喔!”我冷冷挂掉电话。

    案例二。

    当然也有财大气粗的企业家老板,为了怕儿子不念书都在看《猎命师》考不上大学(放屁!哪有这种事!考大学交给“百试百中”、“吉星”、“大幸运星”、“自以为势”、“信牢”等一百种好命格处理一下就可以了吧),竟然特地派保镖把我从彰化“请”上台北,跟我在一○一大楼楼顶喝了下午茶。

    “我的儿子,已经养了一百八十五只猫了,这样下去不行。”大老板面色凝重,又说:“上个月宅急便送来了长短武士刀,是我儿子在网拍上买的真货,他说要练成二刀流,这也就算了——他上个月竟然开始练吐火,把家教老师给烧掉了!根本没有好好念书!”

    “要我跟他谈吗?”我有点不好意思。

    “不必了。”大老板冷眼看着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支票,说:“数字自己填,把《猎命师》在下一集结束就对了!”、

    我大喜若狂。立刻拿笔在支票上填下好几个零,直到快要超出支票才停止。算一算,差不多有个几十兆还是一百兆吧。

    大老板恼羞成怒,将支票抢过去撕掉,自己很快重新写了一张。

    “一亿,请你在下一集就把《猎命师》给结束!”大老板将支票重重摔在桌上。

    “神经病!剧情还有一大堆超精彩的没写咧!”我超气的。

    从一百兆缩水成一亿,你当我傻的啊!

    “写故事这么麻烦,还不就是为了钱?我帮你省点事,收下支票吧。至于故事,我已经找好了当今最好的编剧团队,写了一份快速自宫型的最后一集《猎命师》大纲给你参考……事实上,你只需要按照里面写的照抄一遍就可以了。”大老板地将一张A4纸丢在我脸上。

    区区一张A4?当今最好的编剧团队?

    虽然受辱,我还是本着好奇心将那张A4纸快速看了一遍。

    “……乌霆歼跟陈木生发生发生超友谊的关系,从此合体成为史上最强的火焰冰器人。另一方面乌拉拉跟宫本武藏亦同时发生不寻常的肉体关系,两人分别吃下橡胶果实跟砍砍果实,并在聂老的教导下学会了原力与念能力。此后乌拉拉跟宫本武藏在一场与阿不思的混战中,三人同时被聂老的雷电击中,导致产生时空破洞一起回到两千年前的秦朝……三人醒来后遇到了见义勇为的项少龙,四人便决定联手干掉还不成气侯的徐福……”我念着念着,脑袋越来越歪。

    虽然很火大,但我还是不争气地笑了。

    “如何?”大老板自信满满。

    “很好。”我将那张A4结局揉成一团,沾了沾咖啡吞了进去,转身就走。

    后来过了一个月,盖亚出版社的老板跟我说,那天大老板找他出去恳谈,并开了一张两亿的支票要买下整间出版社,只为了要把《猎命师》提前结束掉。

    “靠,那你怎么说!”我大惊。

    “我当然是很有义气的拒绝他啊!”盖亚老板一拳捶向墙壁。

    正当我感动快落泪的时侯,盖亚老板用极为愤怒的语气补充了一句:“哪有人将我填好的支票给撕掉的!你知道吗?两张支票的价钱差了十亿倍!十亿倍!”

    我想,盖亚老板用的笔一定很细,才有办法在支票上画那么多个零。

    就这样,我们为了好好打造《猎命师》的世界牺牲掉了好几个零,一切都是想让故事好,让故事从容不迫的完整——拥有强壮的灵魂。

    现在就请大家保持耐心,翻到下一页,陷进《猎命师》豪爽的战斗吧!

    〈续镰仓战神的华丽殒落〉之章

    第266话

    “镰仓战神源义经”这块招牌,再一次提供了胜利的保证。

    少了平家军在屋岛的制衡,范赖的大军终于顺利加入战局。

    四国附近的诸侯看清情势,认为人多势众的平家会被源家突击吓跑,想必是气数已尽,纷纷提供珍贵的船只给源氏,算是选了边站。

    来得迟,但却提供了义经急切需要的水军。

    “对方有多少艘船?”

    “大船三百艘,小船两百艘。”

    “我们的船呢?”

    “大船一百艘,小船正在赶制,不日可达七百艘。”

    “很好。”

    义经点点头。

    义经擅长灵活的战术,赶造大船不切实际,能向四国诸侯徵募的大船又都徵募。

    小船操纵上灵活许多,赶造容易,不如朝这方面努力。

    至于能不能用小船模拟出骑兵神速的特色,就不是义经可以掌握的了。

    “把所有人都赶到船上去!练习互砍!”义经传令下去:“让他们习惯一边呕吐一边射箭!”

    对擅长在马背上、陆地上作战的源家军来说,在船上战斗是一定要快速习惯的模式。每个人都很认真练习,因为他们知道,学不会在巅颇的船只上作战,就只有等死的份。

    尽管大家都很热烈地学习海战,但义经还有别的想法。

    平家的海箭据说非常神准,又都以厚实的大船居多,两军隔着水交战,源家的小船虽然比较灵活,但在平家刻意保持距离的情况下,也很可能变成一只又一只的刺猬……若是不能肉搏,关东武士骁勇善战的特色还来不及展现,就会死在箭击之下。

    大海,会变成源士的坟场。

    “一定要找出跟平家短兵相接的方法,用互砍的方式结束战争。”

    义经蹲在船头,左手掬着海水,思考着。

    弁庆把附近所有的船家都召来,义经谦虚的询问关于海潮的一切知识:“关于海的一切,我什么都不懂,还请各位教教我。”

    义经的态度,让船家热切地贡献自己经年累月的观察。再三询问与确认后,义经请船家带着他,实际在坛浦大海上感受海潮的力量,以及变化中的规律。

    三天后,义经对于潮水有了基本的认识,并开始用战斗的思维去想像潮水。

    ——以及风的走向。

    “平家的算盘我大致清楚了。”义经站在船头,手指沾着口水感受海风细微的来向,若有所思道:“平军一定会选择对他们有利的东流时间①攻来,真是可怕的潮水,酉时②以前平军都占尽优势,他们的船只会穷凶恶极地扑向我们。”

    顿了顿,义经摸着噗噗作响的狂风,说:“在那时,连风都是站在平家那边的,他们的箭只要轻轻一射就可以削过我们的头发,我们的箭却是逆风,半途落进海里的一定比钉在船板上的多。”

    不过,大自然是最公平的战器,谁了解它多一点,就能多利用它一点。

    潮水亦是公平的。

    只要撑过东流,酉时一到,潮水就会不变,大海将站在源家这边。

    风也一样。

    “酉时一过,天下就是我们的了。”义经歪着头。

    “但是,这中间整整有八个小时啊。”弁庆难以想像一场大会战,竟会持续八个小时之久,说:“就算只是划船,大家的体力也支撑不了吧。”

    “不能打也得打,打不动了就扯开喉咙大叫我的名字助威。”义经说得很冷淡,好像人命都是残花落叶似的:“弁庆,你下去训练他们体力吧,每个人在死之前都得给我杀两个人才准阖眼。就是要死,也要打直腰杆,用尸体帮旁边的伙伴挨箭!”

    “是。”

    此时,范赖的军船驶来,派遣使者要义经去参加军事会议。

    范赖很介意自己跟义经比起来,几乎没有寸功可向镰仓报告,就连与自己同甘共苦患难……其实也就是跟自己一同挨饿的士兵,看待自己的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

    每个人都在谈论义经、穿凿附会义经在屋岛魔法般的大胜仗,并抱怨当义经与他的敢死队在屋岛建立不朽的战功时,他们却只能用饿肚子的姿态牵制平知盛的军队。

    “我们出来打仗就是要建功领赏啊,可到现在我还没杀死一个人咧!”

    “据说义经要了十艘最快的船,想要一举冲进敌阵里摘下平知盛的脑袋。”

    “紧紧靠着义经的船,就能获得最多的战功吧!”

    范赖的头很痛,脸上尽是怏怏的表情。

    身为大将,他很希望自己可以在最后的大海战中扮演关键的角色,但义经除了督促造船之外,并没有讨论过实际上的战术思维。

    “义经,把你的战术向我好好报告吧。”范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他希望义经将战术和盘托出,由他担任发号司令的主角。

    但义经对于范赖,并没有如同赖朝一样的敬意。

    对范赖摆出长官的高姿态,义经一点都没有保留他的轻蔑之意。

    义经跪坐在地上,那姿态舒服得令他真想睡觉。

    “战术就是海。”

    “海?”

    “海帮谁,谁就会赢。”

    “这是什么意思?”

    “下午酉时以前,海帮平家,酉时以后,海帮源家。”

    义经故意不说清楚,心想:跟你这笨蛋解释海潮,你也不可能懂的吧?

    这样爱理不理的态度,果然激怒了范赖。

    “……你……你一定是想出了什么战术!然后想一个人独居全功吧!这种心态真是要不得,你知不知道这场战争对源氏的重要性!”范赖强忍着怒气,但身子已经拔弓向前,压迫着跪在地上的义经。

    “战争的事兄长不清楚,兄长就负责找出幼帝的座船就可以了。”

    “你!”

    “大战前夕,没别的事我去睡觉了。”义经站起,迳自离开。

    这真是太大胆了,多么没有教养的行为啊!

    范赖的惊讶远比愤怒还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制裁义经。

    义经率性走出主帅船仓,一阵风吹寒了他俊秀的脸。

    “……”义经感觉到,这让人不安的风来自海的另一端。

    隐隐约约,风里沸腾着平家的战意,一点也没有斗败之犬的凶象。

    “平家的阵营里,也有了不起的人呢。”义经喃喃自语。

    三日后,坛浦大海变成了红色。

    注①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左右。②下午五点到晚上七点。

    第267话

    箭如雨,风如刀。

    海是血,翻滚凶涌的血。

    海战已持续了七个小时,源家的战船沉了一半,另外一半也插满了刻有“平”字的羽箭。如果不是武藏坊弁庆用野兽般的嗓门凝聚了源家谨剩的战意,只怕另外一半也随时准备要逃。

    “无论如何都撑到酉时!酉时之后就是我们反攻的时候啦!”弁庆大吼。

    潮水果然是站在平家一方的,尽管如此,平家还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五百战船被源军击垮了一百五十多艘。这是一场激战。

    “弟兄们,我们是名符其实的大军!”平知盛亲自站在船头,大喝:“让骑在马上的义经,体会一下海水的咸味吧!”

    士气大振,风涨满了船帆。

    能登守平教经带领船队四处追击可疑的义经藏身之船,但义经像鬼魅一样躲在某船仓里,压抑着内心的破坏欲望。躲躲藏藏并非义经的专长,但如果站在船头胡乱冲锋,只会招来万箭穿心的结果。

    “大酉时之前,我要忍耐。”

    义经轻轻握着拳头,等待拳头发烫……烫到冒火的一刻。

    能登守平教经不愧是平家第一武士,毫不畏惧肉搏,因为他的刀连岩石都可以砍断,他的眼睛无时不刻都在搜寻“传说中喜爱穿着华丽盔甲的义经”。

    但从开战到现在,他的刀涂满了源家武士的鲜血,就是少了义经的那份。

    “义经!出来!”能登守平教经气急败坏地寻找,跳上一艘船,又一艘船。

    没杀了义经,这场战斗就不会结束。

    眼见酉时将至,关键的义经仍不见踪影,让帅船上的平知盛心急火焚。

    印象中,义经是靠着有勇无谋的狠劲在打仗,好像自己死掉也无所谓似的战法,也就因为如此,爱惜羽毛的平家才会接连败仗,败到只剩这片大海。

    而现在,那个疯子般的义经到哪里去了?那个老爱打前锋的义经居然躲起来!

    万万想不到如此,能登守平教经手中的长刀,都砍到刃口都卷了起来,还是不见义经踪影。双手已斩到神经麻痹的能登守平教经,不自觉已长驱直入,来到源阵的中心。

    平家,果然不愧是擅长水战的一族。

    透过窄小的仓口观战,义经发现了关键所在——平家雇用的船夫非常厉害,将大船操作得比源家的小船还要灵活。

    “传令下去,酉时一到,所有箭手开始射杀平家的船夫。”义经躺下。

    此话一出,周遭部属无不大惊。

    “射杀跟战争无关的船夫, 实在不是武人所为!”属下下跪,劝戒道:“不杀马夫、船夫是战场的惯例,也是武人的义理,还请将军三思!”

    “少幼稚了。”义经嗤之以鼻。

    “将军!”几个属下一齐跪下。

    “既然身在战场就要有所觉悟,不想死,就别帮军人掌驼。”义经正色道:“从现在开始,战场没有美学,只有生死。”

    义经散发出一股难以抗拒的气势,迫得属下只好传令。

    不久,躺在船上的义经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隐隐移动了起来。

    “潮来了。”

    义经霍然而起,穿着一身华丽的盔甲如箭冲出船仓,一踏船头。

    抬头看着黄昏,血一般的滚滚天空。

    “胜利是我们源家军的!”

    义经一出,原本处于一直挨打局面的源家军登时士气大振,重振旗鼓。

    “是战神!”

    “是战神啊!”

    “杀!冲上去杀啊!”

    依照约定,只要到了酉时,镰仓战神源义经就会将胜利带给大家吧!

    此时潮水忽地异向奔流,将源家散乱的阵式汇聚在一起,如猛虎般涌向平军。而风也开始帮助源家的箭,让源家的箭距陡然倍增一倍。

    眼看最激烈的船只碰撞、肉搏接触战就要开始,平军却在平知盛冷静的指挥下开始往两旁后撤,不让源家有强行碰撞之机。

    不料,源家的飞箭开始射向平家雇佣的船夫,将错愕的船夫一个个射落堕海。

    “没有道义!”平知盛瞪大眼睛。

    失去了对海最了解的船夫,也就失去了对抗潮水的技术后盾。源家的战船很快就撞上了平家的战船,忍耐很久了的源家武士迫不及待一涌而上,将平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海面上到处都是撞在一团的战船。

    少了在空中呜咽的羽箭,多了铿锵交击的刀光。

    “将陆地战搬到海上,源军就能获胜!想要立下大功的人就跟上来吧!”义经坐在最快的战船上,率领一队小船冲向平知盛的帅船。

    这下风起云涌,整个战运已经逆转了!

    “别逃!跟我决一死战!”

    单船深入源军的能登守平教经,远远看到一个身穿华丽盔甲的人站在船头制挥,料定是义经,于是连座船都懒得操控了。平教经干脆抛下随从,一个人大跨步跳上源家的军船,提刀疾跑。

    瞳孔缩小,米粒般的映像里只有义经一人。

    果断挥出长刀。

    “杀!”

    平教经一刀斩飞了“义经”的脑袋,但还来不及欢呼,却发现远处还有另一个穿着华丽盔甲的人正在指挥箭手攻击平军,气度不凡,显然那才是真正的主儿。

    混帐!上当了!我杀的是影武者③!

    怒急攻心的平教经再度提刀奔上,他所跳经的每艘船都无人胆敢相拦,就这样,平教经朝着惊恐不已的“义经”又杀下一刀。

    华丽的盔甲裂成血红的两半,平教经在武士刀劈出空白的缝间,看见远出居然又有三个穿着奢华盔假的“义经”。

    不!

    是四个!

    不!

    是六个!

    竟然有六个!

    “竟然用这种手段骗我!你还有没有一点武士的骄傲!这种战神!就算是一百个我也杀得!”平教经气得浑身发抖,暴跳如雷地又跃到下一艘船。

    就这样,平教经花了一番心神,连续杀了八个“义经”。

    却没一个杀对。

    因为平教经看见远处的平知盛帅船,已被好大一群小船从两方围住,而真正的义经就站在小船的最前头,穿着华丽的盔甲呼喝着:“杀啊!冲上船杀啊!”而号称源氏第一猛将的武藏坊弁庆,就大剌剌站在义经的船侧,挥舞长枪将无数射向义经的飞箭给拨开。

    平教经悔恨不已,就连武藏坊弁庆也不留给自己吗!

    太阳没人漂满尸体的沧海,天渐渐黑了。

    平教经环顾四方,尽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源军武士。这些鼠辈,没一个胆敢正视自己,更别提拿刀砍杀了。

    堂堂平家第一武将,竟落得无人对抗的无用武之地。

    “源——义——经——”

    就在平教经仰天长啸的同时,天神似乎已将胜利交给了源氏。

    日沉落,月高悬。

    奇变陡生。

    血红色的海面上突然冒出好多巨大的泡泡,好像一锅正在沸腾的血汤,每一个源家武士都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恐怖景象——无数艘缠挂着深绿色水草的鬼船忽然破海而出。

    鬼船上,竟然是穿戴着生绣战甲的海妖!

    海妖!上万个海妖!

    “尖叫吧,在我的幻术面前,没有别的声音了。”白魔海站在平知盛的身旁,得意洋洋地看着大吃一惊的义经。

    快要认命就死的平家军,不明就理地看着源家军的武士恐惧大叫,有的源军还吓到堕海逃命,难道是中邪了吗?无论如何,这可是大好机会,疲困不已的平家军勉强提起精神,试图重整船阵。

    海市蜃楼里的海妖冲向源军,以无法抵抗的气势,将最前线的源军瞬间杀垮。两艘巨大的鬼船,更从左右两侧挤压着义经的先锋船队,眼看就要来到义经面前。

    “平家一定是卖了灵魂,把鬼界的兵请出来了!”饶是勇者如弁庆,看到这种异象也忍不住陷入绝望:“九郎殿下,请下令撤退吧!”

    “撤退?”义经的眼睛喷出火来。

    这是什么答案?

    “弁庆。”义经将刀入鞘。

    “是!”

    “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觉得自己会输。”

    “……是!殿下!”弁庆流下眼泪。

    义经双手发烫,每根血管都烧煮着。

    这双手,可以毁掉这个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

    所有的国家,所有的神祉。

    ——何况区区的海妖。

    “我是,真正的破坏神!”义经走到船尾,眼睛瞪着平知盛的帅船。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但挡在义经面前的,可是连羽箭都无法跨越的距离啊!

    “弁庆恭送殿下。”

    弁庆凝立,双掌交叠,眼泪花了巨人的脸。

    义经冲刺,一脚踏上弁庆的双掌。

    弁庆举世无双的怪力猛然一送,义经高高飞上天际。

    所有人都停止了手边的战斗,就连虚幻的海妖也转头,看着义经从两艘巨大的鬼船中间飞跃而过。好像有股奇异的风托住义经的身体,让义经像鸟一样——

    像鸟一样飞到平知盛的战船上空。

    落下!

    义经的刀瞄准目瞪口呆的平知盛,却在身体坠落的最后一刻,手腕不由自主歪了一下,朝平知盛身旁的白魔海斩落。

    “!”

    白魔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中间,有一道舒服的冰冷,朝两旁扩散开来。

    鬼船消失了,海妖消失了,恐惧消失了。

    但义经还在。

    就站在两块白魔海的中间,拿着刀,冷冷指着平知盛。

    源军的欢呼声此起彼落,继续用一面倒的屠杀作为海战的最终章。

    愉快的杀声震隆。

    “连鬼都杀不死你。”平知盛突然笑了出来,感觉好轻松。

    既然如此,自己当然也无法相敌吧。

    平家的气数尽了,但把天下交给鬼,不如交给这个杀鬼的人。

    “你笑错了。”

    义经的刀慢慢没入平知盛的胸口,凌迟般搅破心脏。

    “笑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义经微微扬起下巴,这是强者的视角。

    平知盛带着武士最后的尊严,慢慢退后,离开义经的刀。

    适合武将的坟场,就是这片大海吧……平知盛趁膝盖还没软跪,屈身一跳。

    远处。

    没有等到武藏坊弁庆与自己争夺全日本第一武士的头衔,能登守平教经含泪傻笑,远远看着最尊敬的平知盛将军跳海身亡。

    环顾四周,源家军都以看着笼里老虎的眼神打量自己。

    你们在可怜我吗?

    就是是可怜我吗?

    连施舍我一刀都不敢吗?

    “是吗?”

    能登守平教经不经心地丢掉手中长刀,大步走向块头最大的两名源家军。

    “我的命很硬,真怕堕海也死不了,你们两个就充当我的沉石吧。抓紧了。”能登守平教经伸手轻轻一抓,像老鹰抓小鸡般锁住两个大块头的胳臂。

    说完,就这么沉入海底了。

    注③自古以来中外战争,皆常闻有貌似主帅的人物穿戴将军服饰,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以保护真正的主帅。这些以生命吸引敌军刺客的小卒仔,就叫影武者。

    斩铁

    命格:修炼格

    存活:两百五十年

    徵兆:等到你惊觉自己的身上可能有此命格凄息时,真抱歉,你大概已经不小心杀了人惹。只要手中有像样的兵器,你就能用它在飙车族里杀开一条血路,创下新的公路杀神传说。最后,连铁都能轻易斩断的你,不可能避免走上剑豪之路。

    特质:宿主的意志透过命格的爆发,将忠实地传达给手中的兵器,让兵器拥有“内力”、“气”之外的精神强度。许多历代有名的武术家,都曾被此命格凄息过,或是透过执念的累积修炼成此命格。

    进化:居尔一拳

    第268话

    坛浦会战,源家大胜。

    ——不,是义经大胜。

    这种话有一万个人说,一天说十次,就有十万句恭维钻进义经的身体里。

    义经,理所当然也这么认为。

    “这次的大胜仗,想必会让我跟哥哥的关系重修旧好吧?因为我可是源家,不,全天下的战神啊!”义经得意洋洋地骑在马上,意气风发。

    “没错,赖朝主公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弁庆同意,他深感骄傲。

    他觉得,义经头盔上弯曲的锹型巨角应该再长些,才符合义经睥睨的姿态。

    跟所有的古文明大国迥异,日本是个尊崇黑暗的国家,称黑暗为“淨闇(じょうやみ)”。神若移动,须在淨闇中进行,要将神社中的神像移动到别处也一样——将神像安置在御羽车上,沿途的街灯都得熄灭,然后轻声走过。如果天子驾崩,要将遗体移动到他处也是比照办理,因为天子跟神是同义词,应在淨闇中移动。

    义经率领源家大军、平氏贵族俘虏,浩浩荡荡在夜里护送两大神器④回京都。

    由于护送神器的低调礼节,这次的进京在深夜进行。没有上次一之谷大捷后京都满城倒履相迎的热闹场面,取而代之的,是肃穆的马蹄声。

    弁庆看着义经,明明就是个普通的孩子,此刻却散发出耀眼的光彩。

    只有战争,只有在如此纷乱的朝代,才能迸发出这样的奇迹。

    令人赞叹的奇迹。

    能跟着这个孩子一起战斗,真是太好了呢。

    “弁庆!你在发什么呆!”义经用力一拳。

    “是!”弁庆回神。

    “呸!把眼泪擦掉,我们可是凯旋之师呢!”义经笑骂。

    “是!”弁庆擦去了泪水。

    在法皇的称许下,在范赖的大军安妥后,独独义经全军盔甲未卸,在宫殿外撤夜守护神器,此点意味着法皇对义经的高度信任。

    到了此时,平氏终于消失在日本的历史上。

    过了几年、几千年,人们还是会记得平氏是怎么败在一个仅有二十六岁的男孩手上。而他的名字,就是战术的代名词,胜利的解释。

    但“镰仓战神源义经”这几个字如旋风般吹进镰仓本营时,却变成了无形的针,刺进了赖朝居住的宅邸里。

    赖朝一动不动坐在蒲团上,全身发烫。

    “妖怪。”

    赖朝看着虚弱的烛火。

    赖朝不能理解。

    为什么大家在解释源家战胜平家的原因,不是说“这都是赖朝主公的武威”、“神是站在镰仓主公的肩膀上”、“平家是抱着对赖朝主公的恐惧作战的”呢?而是把所有的荣耀都归在同父异母的弟弟义经上呢?

    更古怪的是,另一个弟弟范赖也在战场上,难道就没分到半点功劳吗?义经实在是太狠毒了,竟然任那种荒谬绝伦的谣言在军中流传,成何体统!表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私底下他到底抱的是什么意图?

    唯一相对的军师广元,不发一语。

    义经的命运力量实在太强,竟然可以突破白氏的幻术结界,远远超越了“那个人”的想像。“那个人”一定是既恐惧又惊喜吧?

    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地底的指示在昨夜已传到,自己只需要照本宣科即可。

    未紧闭的窗漏进一缕风,残弱的烛火忽地斜盛。

    赖朝恐惧地看着自己忽然缩短的影子。

    “禁止那只妖怪进入镰仓,一步都不准他踏入!”赖朝的身子缩了起来。

    广元心中有了计较。

    “想办法让义经叛变,如果不能,就假造一个。”广元说。

    “怎么做?”赖朝双手压在榻榻米上。

    “你糊涂啦!义经造反?我们打得过他吗?”这可是赖朝的真心话。

    “要打胜仗,还得手里有兵才行。”广元剖析封建武士的心态,说:“主公先用战事平息的名义收回义经的兵符,让义经身边只剩百多人的亲信。此为第一步。”

    赖朝倾耳听着。

    “再者,诸侯打仗是想瓜分平家的领地,扩充财力与实力,只是打一场没有利益的胜仗是没有意义的,就算诸侯肯,诸侯也很难说服底下的武士为义经效死力。”

    “……”赖朝陷入思绪中:“所以次要之务,就是大力封赏参战的诸侯。”

    “没错,义经若满心认为武士会单纯为了拥戴他而赌命作战,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广元冷笑:“主公安插在远征军里的密探,再再都强调义经的日益狂妄。目中无人的胜利者,吃久了大家的恭维,就会得意忘形,认为每个人都迫不及待为他作战。”

    ——天底下,哪来这样的仁义军队?

    赖朝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

    “那么,大行封赏后,该怎么诱导义经叛变呢?”

    “就如主公所言,朝令禁止义经踏进镰仓,让他惶恐主公的心意,兼又气愤难耐。”广元不疾不徐说道:“最后的关键,便是派人刺杀义经,然后来个死不承认、不应不理,绝对逼迫义经造反!”

    赖朝点点头。

    这好。

    “真没志气。如果要派遣刺客,为什么不真的杀了义经呢?”

    赖朝的影子上,忽然叠起另一道污浊的巨影。

    这个镰仓政权的首脑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哪里有人。

    再回头,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壮汉站在门边,手里提着一个僧侣的血脑袋。

    赖朝记得那掉了脑袋的僧侣名叫土佐坊昌俊,是武功高强的密士,据说能听见一里之外的蝉鸣,看见百丈外飞鸟羽毛的颜色。赖朝特命他在宅邸屋檐上自由行走,好从高处监视可疑的人士走动。

    这道命令,当然是为了防止擅长偷袭的义经。

    现在,土佐坊昌俊就剩一颗死人头。

    “大胆!你是义经派来的刺客吗!”赖朝拿起蒲团,惊恐地挡在自己面前。

    人类真是可笑的食物,面对死亡所做出的动作,十之八九都没有道理可言。

    “我,牙丸霸道。”壮汉舔着死人头断颈上的鲜血:“听过鬼界吧?”

    “鬼界?鬼界!你……你要做什么!”赖朝根本失去了判断力。

    “我要什么?算是帮你个忙吧,我要你一道正式的进京命令,再来三十个可以在白天帮我扛轿的壮汉。”这名牙丸霸道的鬼,咀嚼着死人头的脸骨,说道:“如此,我将光明正大帮你铲除义经。”

    “什么?”

    “怀疑吗?我可是可以自由进出镰仓大院的鬼啊。”牙丸霸道哈哈笑道:“我有三十个同样拥有牙丸称号的属下,就是十个义经也不是我的对手。”

    至于鬼的意图?

    赖朝根本没有多问,就用颤抖的手写下一道进京命令。

    牙丸霸道拍拍魂不守舍的赖朝的脸,拿走命令,翻上屋檐走了。

    带着压过白氏的心情,牙丸霸道用土佐坊昌俊的名字,前往热烈欢腾的京都。

    注④三神器中的神箭,被战败的平家丢入海中。

    第269话

    京都热烈欢腾,可是义经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非常愁苦。

    源家消灭平家后,哥哥不仅没有原宥自己擅自接受法皇官位,还用“独揽军功”的罪名没收他在关东的领地。这也就算了,义经本来就不在意什么狗屎领地。

    但哥哥还下了另一道命令——不准他接近镰仓一步。

    “擅自接受官位这种小事,需要介意这么久吗?难道一场大胜仗还不足以让我功过相抵吗?哥哥也未免小气。”义经百般聊赖地看着白纸黑字的命令,觉得有些可笑,有些无奈。

    他严重失去动力。

    歼杀了平家,义经这一生的主题就算是终结了。

    对于杀害他父亲的平家,义经怀着鬼一样的仇恨歼灭了数万人。比起以前战争时的兢兢业业,现在无所事事反而空虚起来,连与弁庆每天清晨的比武都来不了劲,一场都没赢过。

    是夜,月沉星稀。

    “殿下,外头有赖朝主公的使者求见!”一个家仆禀报。

    “使者?哥哥的使者!”义经又惊又喜:“马上开门,我立刻去迎接!”

    家仆赶紧离去,义经反覆踱步,不知自己该穿哪一件华贵的盔甲才称头。

    “哪有使者深夜求见,不可不防。”弁庆警觉。

    “别胡说八道了,我可是源家的第一功臣呢!”义经用力拍了弁庆的后脑勺,笑骂:“他可是哥哥派来的使臣呢,肯定是要下旨封赏我吧!这会儿从镰仓星夜赶来,哪有一定在白天到的呢?晚上一到京都就来见我,若不是封赏,也一定是什么重要的原因吧!”

    更何况,哪有特地登门拜访的刺客呢?弁庆真是傻了——义经没有说破。

    “是。”

    “你退下吧。”

    “是。”

    弁庆退下,却没有离开。

    他只是去取放在库房里,最重、最沉、也最长的铁枪。

    义经穿上了锹角最长的盔甲,好整以暇来到院子,率领家臣跪在地上迎接赖朝的使者“土佐坊昌俊”,满腔的兴奋。

    以土佐坊昌俊为名的牙丸霸道,却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鬼气,率领三十个牙丸鬼兵,身负武器,大剌剌来到义经的面前。

    “你就是源义经?”牙丸霸道将赖朝的印信亮了出来。

    “是。”义经跪在地上。

    这就是名满天下的战神吗?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只是个臭小鬼嘛。

    牙丸霸道有些失望。

    “一路辛苦了。”义经还在欺骗自己,跪在地上没有抬头。

    那姿势,简直是自愿露出脖子给屠夫来上一刀。

    罢了,只是徒具虚名而已。

    牙丸霸道连刀都没有拔出,只是伸出比铁还硬的右掌,往义经的头颅抓去。

    手掌背,一阵麻痒。

    “九郎小心!”

    弁庆的长枪驾到,贯穿了牙丸霸道的右拳。

    牙丸霸道后退了三步。

    从天而降的弁庆挡在自己与义经的中间。

    “这才是像样的对手嘛!”牙丸霸道从右掌裂开的大洞中,看着巨人弁庆。

    ——情不自禁,牙丸霸道燃起了熊熊战意。

    “你的气味不对。”弁庆手中长枪横握,巨灵神般的气势:“你不是人。”

    “不愧是在比睿山当过和尚的人,久闻大名,武藏坊弁庆。”牙丸霸道抽出腰间的长刀,说:“功高震主是把脑袋弄丢的不归路,奉赖朝之命,今晚要你们血吻月光。”

    牙丸霸道身后三十名牙丸鬼兵也纷纷抽刀围阵,将义经等人困在院子中央。

    而义经,还是维持着下跪叩首的愚蠢姿势。

    “殿下!是敌人啊!”

    弁庆有些着急,顾不得主仆之礼,长枪尾巴撞着义经的脑袋。

    但义经还是傻傻地跪在地上,好像一无所觉。

    空气变得很冷,仿佛叶尖上的露水会冻成冰。

    不妙,这次的敌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啊!弁庆开始用脚猛踹,义经的身子摇摇晃晃,倒了,却又急着跪好。

    看来,义经是不行了。

    “所有人保护殿下!其他的事就交给我!”弁庆暴吼,这是唯一的指示。

    弁庆狂舞长枪,将牙丸鬼兵发出的杀气给拨开,威风凛凛。

    “好大的口气!且看我关东十一豺,霸鬼的威力!”

    牙丸霸道擒刀攻上,用全身力道往弁庆的头上砍去。

    就这样,弁庆以一斗众。

    而跪在地上的义经,从头到尾对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无知无觉,甚至连头发都被削断了也没有移动过身体,仿佛入了定。

    一盏茶的时间过了,义经的身旁都是落樱般的鲜血。

    全京都的人都因为巨大的战斗声醒了,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赖朝要杀义经。

    最后一颗人头终于落了地。弁庆走到义经的面前,气愤地将长枪咚地插在地上。

    “醒醒!醒醒!”弁庆在义经的耳边大吼。

    义经满脸是泪,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肯相信哥哥要杀他。

    哥哥要封赏我什么呢?一定是很大很大的官位吧?

    这个世上,有战神这样的官称么?哥哥,你知道吗?大家都是这样唤我的!

    不,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哥哥唤我一声好弟弟便行了……

    “反了吧!我们起兵对抗赖朝吧!”弁庆满身是血,激动地大叫。

    撕挂在树上牙丸霸道,两眼无神地看着这一幕。

    第270话

    义经在寥寥数个家臣的鼓噪下,终于还是踏上与镰仓政权对抗的局面。

    但已经被夺走兵权的义经,凑来凑去,整个京都竟只有五百个人愿意跟随号称镰仓战神的他,其中还有两百多人没有受过军事训练。

    说穿了,这种兵力只有逃跑的份。

    意兴阑珊的义经决定离开京都,寻找可以发展势力的地方。

    此后一连串的逃亡过程里,义经带着不成军队的随从一路与赖朝派出的伏兵、鬼界的刺客对抗,忠心耿耿的部下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下十多人。

    义经的斗志始终没有真正回复,只有在追击的敌人出现时,义经才会将他对哥哥的“不解”转为“义愤填膺”的力量,将来袭的敌人杀退。

    对于赖朝恐惧义经成为源氏共主的心态,诸侯都心知肚明。

    整个镰仓军团,都不甚愿意为了讨伐义经而行动,因为各方诸侯都知道义经的厉害,又非常同情义经的遭遇,所以对赖朝要求一起出兵讨伐“叛变”的义经这件事,都是虚应了事居多。

    缺乏支持,镰仓的军团因此牛步地前进着,赖朝终日恐惧着义经会用他的声望登高一呼,但对于大军的牛步化感到很不满。

    “义经的策略就是闪电突击吧?”赖朝睡得很不安稳,整天疑神疑鬼。

    “探子回报了没?前方有没有伏兵?”变成了赖朝掀开轿账的口头禅。

    赖朝的心魔已越来越巨大。

    为了防止其心不轨的义经暗杀,赖朝甚至找了十几个影舞者,分坐在十座官轿里混淆义经的视线,有时装扮成打杂的仆役才能安睡在马边。

    幸好赖朝迟缓的大军始终无法直接围击义经,历经重重艰难与暗杀,义经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奥州,投靠过去关系非常良好的藤原秀卫。

    藤原秀卫势力强大,兵强马壮,过去平家当道时藤原秀卫已是一方之霸,现在源氏崛起,藤原一家也没有因此称臣。

    得知源义经投奔奥州的赖朝一整个大惊,开始文攻武吓,逼迫藤原秀卫交出义经的人头。但藤原秀卫不为所动,反而不惜将兵马借给义经与赖朝一战。

    赖朝恐惧着终于得到兵马的义经,只得按兵不动。

    可惜半年后,据地为王的藤原秀卫突然看见恐怖的幻觉,活活吓死在床上。

    义经的气数,到了此时可说是真正走到了尽头。

    藤原秀卫一死,赖朝的格杀令压垮了藤原一族对义经的信心,与义气。几个儿子将老父生前再三嘱托的“听从义经,合力对抗镰仓幕府。”的遗命抛到脑后,密谋杀死义经,好卖个人情给势力强大的赖朝换取和平。

    “把义经的头浸在酒里,献给镰仓,奥州就能保全。”赖朝的亲笔。

    是日,千余名骑兵冲抵义经位于高馆的住所,摆阵,拉弓,箭羽蔽天。

    顷刻,偌大的宅邸陷入了火海。

    义经毫无抵抗,呆呆看着十几位家臣奋不顾身挡在自己前面,被箭矢钉成刺猬,义经心中竟一点感觉也没有。连最后的愤怒都省下来了。

    羽箭插在弁庆好像永远不会倒的大身躯上,好像是玩具一样,而弁庆兀自挥舞长枪,刮动旋风击开一波又一波的箭矢。

    “殿下,还有希望!我们杀出去另起山头!”弁庆卖力地鼓舞义经。

    但义经只是摸着头盔上弯曲的巨角,迳自走进着火的房里。

    “弁庆,我累了。”他抛下这么一句。

    弁庆哭了。

    他回头,看着义经最后的背影。

    他想起了一之谷的陡峭。

    “弁庆,你相信命运吗?”

    “不。”武藏坊弁庆顿了顿,说:“殿下,我只相信你。”

    义经的眼睛里,火耀着神的光彩。

    “那便够了。”

    义经拉起马绳,气势沸腾,大喝:“想保护我,得跟紧了!”

    他想起了屋岛的海风。

    “火一烧开,巨大的火势会带给平家巨大的想像,我们就冲下去决一胜负。”义经跃上马,调整一身火红的华丽盔甲。

    接着,义经下达了有史以来最有自信,也是最嚣张的风格战术。

    “每个人,都大叫我的名字。”

    他想起了坛浦大海上的鸟。

    “弁庆。”义经将刀入鞘。

    “是!”

    “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觉得自己会输。”

    “……是!殿下!”弁庆流下眼泪。

    义经双手发烫,每根血管都烧煮着。

    这双手,可以毁掉这个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所有的国家,所有的神祉。

    ——何况区区的海妖。

    “我是,真正的破坏神!”

    义经走进火焰喷涨、四壁坍塌的危房,背影渐渐模糊不可辨识。

    “弁庆恭送殿下。”

    弁庆最后朗声道,声若洪钟。

    这无敌的巨人躬身敬礼时,一支羽箭在此深深穿进弁庆的颈骨。

    但弁庆毫不以为意,拖着长枪,踢开大门,挥刀如舞,人马无别,在炙热的大风中刮起血雾。千余人的部队被弁庆杀得心胆俱裂,纷纷逃开以箭决死。

    万箭齐发中,弁庆的长枪还在敌群里蛮横地翻滚,挡者披靡。

    最后弁庆身中万箭,体无完肤,这才将长枪钉在地上,睥睨群敌而死⑤。

    据说,弁庆最后的神态极似佛教里的仁王,嘴角似笑非笑,虎目含泪。藤原一族合五马之力才将弁庆不动如山的尸身拖倒,可见弁庆的惊人意志。

    源九郎义经,带着神之光彩的男人。

    就此殒落。

    注⑤此乃著名的“弁庆立往生”。

    第271话

    地底下,红色的池子里,一张老谋深算的邪脸。

    拥有长生不死的身体,他的邪恶同样永垂不朽。

    鬼界的王,人间的长影。

    徐福,日本国真正的统治者。

    早在三十年前,黑暗猎命师徐福就已算出西方有股惊人的气运,那气运自浑沌而生,来自虚无,现于光明。这光并非柔和凡光,而是比烈日还灼热,比岩石还滚烫的火焰光。

    那时,站在星空下的徐福,算到连手指都会颤抖。

    “西方有空前的强气出现,不多久就会听闻到一个盖世英雄的诞生,那道光将建立空前的大帝国,超越我的梦想。可恨,那道光如此刺眼,将要与我作对吗?”徐福不惜耗损千年的道行,也要看到未来的蛛丝马迹。

    ——没错,那道强光久久不散,迟早都会淹没至这东瀛古国。

    时间呢?飞算命运的手指错愕停住。

    来自百万光外的星象,告诉徐福古怪的答案。

    “就在第二个皇帝坠海后,那光将会射向这里。”徐福浑身燥热。

    第二个皇帝坠海?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那道光夹带着其他猎命师的帮助,自己能够抵挡得了吗?

    “因果循环,天地平衡。暗与光,总是在同样的朝代相应而生……没错,一定会有暗的力量,为了对抗那道光的入侵,我必需找出那暗的力量在哪里,将其收编。”徐福却怎么算,也算不出那暗的力量到底在哪。

    如果那暗的力量确实存在,却无法被自己收编,反噬自己就糟了。

    “一定要找出那暗的初始,在他还没成形就驯服了他!”徐福咬牙。

    于是,徐福一面观察东方的强光,一面派出鬼界的精锐到人间寻觅暗的存在。

    ——那暗的力量终于在年仅十一岁的宿主身上,被鬼界的隐者发现。

    夜里徐福远远观察,那是个名叫遮那王的少年,当时正与一个巨人般的僧侣在桥上对峙。少年持刀,巨僧使枪,两人就要开始动手。

    那巨僧在桥上进行“刀狩”的狂举,也就是打败路过的武士,抢夺武士腰间佩戴的太刀为乐。巨僧已收集了九百九十九把,而少年佩戴的太刀就是巨僧进行刀狩的第一千把。但,实力高出少年好几倍的巨僧居然输了。且败得心服口服。巨僧发誓一世都要跟随少年,以吞灭当世政权为志。

    “好可怕的命格。”徐福眯起眼睛,欣羡不已。

    这史称“破坏神”的命格,恐怕是无法转嫁到自己身上了。

    “破坏神”不同于一般命格的随人而凄,“破坏神”是雄伟巨大的能量,简直可称之为没有形体的巨妖了。“破坏神”只能在怀有巨大恨意的人体中,所以择恨而凄、因恨强大,是与宿主密不可分的大妖怪。

    而徐福对世间的恨意,早已在岁月中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贪欲,与凌驾在万物之上的控制欲——这样的躯体是无法容纳“破坏神”的,如果“破坏神”的能量从徐福的顶窍爆裂挣脱,可是一点也不奇怪。

    “无法全数已用,就得好好控制,才不会成为反咬主人的狗。”徐福思肘着。

    接下来好几年,鬼界就一直在暗处窥视那少年的成长,研究少年的性格。

    空前绝后的一之谷大战,让那少年拥有战神之名,“源义经”三字威震天下。

    破坏神的力量,果然非同凡响。

    “破坏神没有缺点,但他选择寄宿的人身上有。”徐福长期观察了解到这点。

    而这个缺点,就是义经对哥哥的莫名情感。被鬼界控制的镰仓军师广元,便利用这点不断挑拨赖朝与义经之间的关系,为徐福驯化义经的场面布局。

    后来屋岛大战、坛浦大战,“破坏神”的威力越来越强大,徐福派出去刺探义经实力的鬼界使者,全都无法与之相敌,反而更壮大了义经对自己的信心。

    预言随之应验,第一个皇帝坠海⑥!

    在此同时,东方的那道烈光也出现了。那光寄宿在一名叫铁木真的蒙古英雄上,同样以悲情的奴隶身世开始他的人生,在大漠四处征战,并吞无数部落。

    光与暗,同时在两块土地上遥遥较劲。

    源义经潜在的力量,连徐福都暗暗心惊。要对抗光,便要藉助“破坏神”的力量,又不能被其覆亡。为了预防“破坏神”的威力压过自己的法力,徐福认为将义经的意志逼到绝路的时间到了。

    于是藉着赖朝的恐惧将义经逼上绝路,再藉着藤原一家的手,了断了义经生存的最后希望。其实只要义经对自己的哥哥怀有恨意,他随时都可以召唤大军消灭赖朝。但他不愿,自始至终都在祈求哥哥的手足之情。

    最后,义经体内的破坏神能量终于茧化,“丧生”在熊熊烈火中。

    地下皇城里。

    此时此刻,坐在血池里的徐福,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

    原本千苍百孔的弁庆,现在安详地躺在由奇异石料打造的棺材里,原本血肉模糊的身躯,只留下密密麻麻、鱼鳞般的箭疤。

    “将武藏坊弁庆封进棺里,等到需要他的时候,再让他醒来吧。”

    徐福看着连吸血鬼武将都能轻易杀掉的弁庆,怜惜地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弁庆的额上,象徵弁庆是直属自己的狂战士。

    牙丸武士们封起了石棺,将一代猛将送往隐密的乐眠处。

    那棺的邻穴,已摆放了这时代的另一个无敌——这两个从未交手过的传奇,到底谁才是全日本第一的战士,恐怕要等好几百年后才能揭晓了。

    至于义经。

    义经睁开了眼睛。

    朦胧中,义经以为自己到了地狱——实际上也相去不远。

    他的颈子,留下了皇吻的痕迹。

    徐福亲自为义经戴上了华丽的盔甲,割开自己的手腕,将血淋在义经的头上。

    地下统治者的鲜血,就这样沿着盔甲的纹路蜿蜒滴下,红了义经的脸。

    义经愣愣地看着这个重新赋予自己生命的老者。

    ……这里是鬼界吗?

    在我眼前的这个老者,就是鬼界的王吗?

    “战神,源义经。”徐福温蔼地问。

    “是。”义经不由自主跪下。

    “你愿意为了我作战吗?”徐福的声音中有股慈祥的魔力。

    “作战?作战吗?你说的是作战吗?”义经感动地流泪,亲吻徐福的脚趾。

    义经的人生,终于又有了新的主题。

    注⑥在坛浦大战中,平家所拥戴的幼帝投海身亡,死时不过八岁。

    回天

    命格:天命格

    存活:无

    徵兆:宿主从小就有将枯萎的花朵变成盛开鲜艳的奇能,捡到的受伤小动物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伤愈,手指碰到刚刚受伤的皮肤就会自动愈合,若手指碰到结痂的旧伤,硬痂便会自动脱落。历史上,偶有宿主因此命格被封为圣者、得道人、仙人或巫师。

    特质:非常珍贵的疗愈系天命格,只要是一息尚存的生命体,被善良的宿主轻轻拍抚,就可以从死亡边缘爬将起来。唯一的条件是,如果宿主治愈超过十头大象的生命能量,此命格将会自动枯萎一百天,再慢慢恢复。

    进化:无

    〈兄火弟雨〉之章

    第272话

    一个小时前。

    乌霆歼呆呆地坐在蓝水里。

    脑中时而一片空白,时而充塞大量任意跳接的记忆画面。

    好像同时有很多人在他耳边说话,密密麻麻的声音越来越大,犹如一万只蜜蜂在耳道里筑起蜂窝。

    一皱眉,就像突然被关进冰箱里,只听见压缩机寂静而规律的嗡嗡声。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躺在奇怪的水里?

    嗅了嗅,好重的金属味,这蓝蓝的是什么水?

    想站起来,又缺乏站起来的动机。

    想继续躺下去睡,又不知道继续睡下去是想逃避什么。

    恍恍惚惚,就这么一直坐着。

    “你已经醒来一个小时了,怎么还在发呆?”

    一棵逐渐枯萎的樱花树,缓缓拔动纠结的老树根,来到乌霆歼旁边。

    “……”乌霆歼竖起耳朵,终于有了反应。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似乎是从那棵老樱花树的树洞里发出。

    “……”乌霆歼缓缓转过头。

    久未使用的视力轻易的看见树洞里,藏躲着一双血红眼睛。

    从那树洞里发出的气味,是他最讨厌的东西。

    “坏掉了吗?听的懂我在说什么吗?”树洞里的老吸血鬼问。

    听是听见了,但声音还未翻译成令人理解的意思。

    乌霆歼咀嚼着老吸血鬼的意思,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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