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噬魂者狐狸

    本来已无聊得开始打盹的方弘敏锐地抽动了一下鼻子，也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眼前越来越强的光照，竟毫无惊惧之色，

    反而一脸欣喜。他开始大口呼吸，

    这片绿光就像碰到了熟人一样，直接冲着他席卷过去，在他眼前轻轻跳跃之后，就慢慢地顺着呼吸，

    进入到他的口鼻之中。玄壶看得心惊胆战，

    忙拉起方弘要跑，方弘却轻轻推开他，

    不慌不忙，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继续深吸着顺势而入的绿光。

    玄壶再次醒来，是被一只小手推醒的，“喂，喂，这个面具脸。你醒醒呀！”

    一睁眼，强烈的阳光顿时让他感觉到头部传来的剧烈疼痛，被哈扎袭击之后又撞到墙上所带来的震撼着实不小。

    他连忙闭上眼，适应了外界的光线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玄壶首先看到的是方弘那张尖尖的小脸，两只耳朵一前一后来回晃动。此刻，方弘正歪着头看他。看到他醒来，方弘松了一口气，“你总算是醒了，我都快闷死了。”

    玄壶张口想说话，却发现由于极度缺水，喉咙沙哑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吞咽口水滋润嗓子。

    方弘满脸不耐烦地说:“真没劲儿，还是个闷葫芦。不过既然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们还是认识一下吧，我叫方弘，你呢？”

    听到这话，玄壶一惊，忙停下吞咽口水的动作，瞪大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什么只有我和你？”

    方弘的两条白色尾巴不耐烦地扫来扫去，说:“对呀，这个地方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废墟。我找了一圈，就只找到了你。你到底是谁呀？”

    “我……我是玄壶啊。”玄壶沙哑着嗓子，费力地回答。

    他满以为方弘下一刻会笑着说:“哈哈，我和你开玩笑呢！”谁知方弘搔了搔耳朵，琢磨了一下，“玄壶……这个名字可真怪。不过，既然这样，我们就算认识了，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啦。”

    这下玄壶可真的懵住了。他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果然如方弘所说，是一堆破破烂烂的废墟。看到曾经的金碧辉煌如今都变成了断壁残垣，他心中顿时冰凉一片，看来青丘城最终还是没能幸免于难。

    他又咽了一口口水，吃力地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方弘用手指蹭蹭鼻子，说:“不知道呀，我还想问你呢！这是哪儿呀？我好端端地在家睡觉，一睁眼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

    玄壶又问:“那，你家在哪儿？”

    这下方弘答不出了，他抓耳挠腮，好奇地看着周围，一脸疑惑。

    “看来他真的失忆了。”玄壶回想起昏迷之前的情景，内心充满了悲伤。而此时他又为方弘感到庆幸，自己作为一个外人都如此伤心，他一个小孩子，若是知道自己的家园被毁，又该如何去承受？

    想到这儿，他不禁为方弘可怜的身世感到痛心，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流淌而出，沿着面具滑到地面上。

    这下方弘可慌了神，“你，你哭什么？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交朋友就算了。我，我反正一个人也惯了。”

    玄壶摇摇头，直接站起身来把他瘦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哭着说:“不……不是……我，我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我……很高兴遇到你，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

    听到这话，方弘也吸了两下鼻子，眼泪险些流出来，不过他迅速挣脱开玄壶的手臂，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说:“我们是男子汉，哭什么哭。”

    玄壶也忙抹去泪水，说:“是，是，不能哭！”

    “我的名字里有弘，还是一只红色的狐狸；你的名字里有玄，也就是黑啦。以后咱们就是红黑二人组，笑傲江湖，你看怎么样？”方弘得意地叉着腰，下巴扬得高高的，征询玄壶的意见。

    “对，对，这名字很好，就叫这个。”玄壶附和着，仿佛又看到初见时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狐狸少年，内心更加酸楚，只能压抑住想流泪的欲望，强装笑脸回应。不得不承认，穿越到这里的这些经历，让他的泪点都降低了。

    “那你说，我们探险的第一步该去哪儿？”方弘拉着玄壶兴奋地问道。

    玄壶还有些恍惚，扭头看看身边的一堆废墟，忽然想到，既然自己和方弘都活下来了，是不是还能有别的人存活下来呢？

    于是他说:“第一步，咱们找找这里还有没有别人。”万一……至少……方弘的母亲鸢祭司如果能幸存下来该有多好。

    方弘摆摆手，“那就算了，我在这鬼地方都找了一上午了，除了找到你，别说人了，鬼影子都不见一只。”

    “既然有你，有我，那说不定还有别人呢。”玄壶依然坚持。

    在玄壶的坚持下，方弘只好点头同意，并跟着他一起四处搜寻起来。他们把废墟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奇怪的是，别说活人了，连一具遗骸都没有找到。

    玄壶拉着方弘朝废墟默默跪下，磕了三个头，内心叨念着，“鸢祭司，狮王祖先，诸位长老，晚辈尽力了，在此给你们叩头了，祝你们安息。”

    方弘虽然内心莫名其妙，但看玄壶这么严肃，又这么悲伤，也不敢多嘴，也跟着乖乖跪下磕头。当头碰触到地面的时候，他的内心也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简单的祭奠之后，两人都沉默了，干脆坐在废墟当中发呆，直到玄壶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方弘一听就乐了，“哈哈，看你这点儿出息。”

    玄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方弘这才献宝似的从自己随身的小布包里掏出几个馒头，还有一条腊肠。

    玄壶看得都呆了，那个小包也就两个拳头大，怎么能装这么多东西？

    不过此刻他饿得也顾不上问了，抢过馒头就狼吞虎咽起来。等他吃了个半饱，才发现方弘一直在旁边捂着嘴笑，并没有吃东西。

    他赶紧把手里硕果仅存的半个馒头递给方弘。方弘却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饿，玄壶感觉很奇怪，以前这家伙每次吃饭都跟头饿狼似的，怎么现在倒斯文起来了？难道体内融合了古神之心之后，连饭也不用吃了？不过，幸亏废墟里找不到纸和笔，要不这一顿饭不是又要欠他十个金币？

    吃饱喝足，玄壶才想起关心食物的来源:难不成方弘有先见之明，早早就储存了一堆粮食？不过这样的做法可真不像他呀。

    方弘摇晃着脑袋和尾巴，一脸得意:“刚才在那堆废墟里找到的，虽然我不饿，想着你可能会需要，就收起来了。”

    玄壶听了这话，心说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再看他那毛茸茸的耳朵、粉扑扑的小脸甚是可爱，一贯冷静的玄壶也忍不住爱心大发，伸手上去蹂躏了一番。

    方弘努力挣扎着逃离玄壶的魔爪，使劲儿甩头让耳朵上被揉乱的细毛平复下来，不满地抱怨说:“你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才不是呢，看你这么聪明，忍不住想爱抚你一下。”玄壶不由得脸红了，看来此时他真的把方弘当成弟弟一般来疼爱了。

    方弘一听这话，又得瑟起来，开始从那个小布包里一件一件往外掏东西，献宝似的拿给玄壶看。

    玄壶这下真的给惊到了，原来那小小的布包里竟装了这么多东西:极品咒符、武功秘籍、金银珠宝……应有尽有。

    “这……这都是哪里来的？”玄壶诧异地问。

    方弘得意地说，“当然是刚才找人时顺便捡到的。”

    “那这个小包是什么来头啊，怎么里面能塞下这么多东西？”玄壶还是很好奇，他不由得想起了小狐狸的肚兜。方弘的这个小布包跟玄狐的肚兜绝对有的一拼。

    方弘把包捏在手里左看右看，“我也不知道，反正不管塞多少东西进去，都能装下，那我就可劲儿往里塞呗。”

    玄壶看着眼前这个小包，一丝伤感再次涌上心头。眼前这个少年，仿佛还是昨日那么单纯，一切都没有变，却又仿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阳渐渐西沉，两人从白天忙到夜晚，总算能休息一会了。一下子松懈下来，玄壶顿觉身体无比疲惫。反正也无处可去，他索性和方弘靠在废墟的大柱子边上看天空。

    虽然青丘城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天空却一直那么清澈静谧，星星在天空一闪一闪的，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可是玄壶内心却并不宁静。玄狐失踪、自己意外穿越、和伙伴们失散、青丘城覆灭、方弘失忆……一连串的事件，接二连三在他身边发生，让他如何能平静下来？这一切到底是意外，还是天意，百思不得其解。

    而他此刻最应当思考的事情，就是如何把所发生的一切告诉天真无邪的方弘。

    天上有一颗星格外耀眼，很像狮王雪手中那颗潘帕斯之眼，玄壶心神一转，闭目祈求:“伟大的潘帕斯之神呀，请赐予我智慧吧，告诉我如何处理这一切。”

    等他睁开眼，却发现废墟的缝隙里慢慢浮动出一缕幽幽的绿光，围绕在他们身边。绿光萦绕的范围越来越大，令玄壶毛骨悚然。

    本来已无聊得开始打盹的方弘敏锐地抽动了一下鼻子，也警觉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越来越强的光照，竟毫无惊惧之色，反而一脸欣喜。

    他开始大口呼吸，这片绿光就像碰到了熟人一样，直接冲着他席卷过去，在他眼前轻轻跳跃之后，就慢慢地顺着呼吸，进入到他的口鼻之中。玄壶看得心惊胆战，忙拉起方弘要跑，方弘却轻轻推开他，不慌不忙，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继续深吸着顺势而入的绿光。

    只一会儿的工夫，方弘竟然把眼前的绿光吸收殆尽。玄壶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发生什么意外。

    意外真的发生了，玄壶忽然听到方弘屁股后边发出了“嘶嘶”的声音。糟了，难道是要着火？玄壶跳起来，紧紧盯着方弘的身后，发现在他原来的尾巴周围竟然又长出了几条细小的黑色尾巴。

    看到玄壶一脸惊诧，方弘也扭头去看。看到身后新长出来的尾巴，他兴奋得直叫唤。

    “哈哈，我又长尾巴了，我就要变成绝世高手啦！”他抱着之前那两条白色的大尾巴自恋地磨蹭着，然后开始细数新长出来的尾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怎么会有九条？”两个人面面相觑，这样，加上之前的两条，他一共长了……十一条尾巴……这可真令人匪夷所思。

    “十一尾天狐？你听说过吗？”玄壶呆呆地发问。

    “没有啊，天狐最多就九条尾巴。”方弘回答。

    “玄狐虽然有十一条尾巴，可其余九条都是锁链啊。”玄壶忍不住自言自语。

    方弘敏锐地听到了关键词:“玄壶？你不就是玄壶吗？”

    “是狐狸的狐，是我的一位狐狸朋友，它有九条锁链尾巴，神通广大。”

    “玄狐……玄狐……这个名字不错，真是不错！”方弘喃喃念叨着，“管它呢，反正我现在就是拥有十一条毛绒绒尾巴的、最厉害的狐狸啦，哈哈哈哈！”他得意地叉着腰仰天大笑起来。

    玄壶看着方弘，内心默默念叨，“唉，玄狐啊玄狐，你到底去了哪里？好想见见你，如果你在，眼前的一切都能化解了。”

    方弘忽然停住了笑声，拉着玄壶躲到了一旁。玄壶刚想问怎么回事，就见方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屏住了呼吸，和他一起侧耳倾听。

    紧接着，废墟的地底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方弘低声说，“是铲子铲泥土的声音。”

    玄壶问:“你怎么那么肯定呢？”

    方弘扬着头说:“那当然，我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十一尾天狐方弘！不信我证明给你看。”

    说罢，他悄悄爬到发出声音的那块地旁边，也不借助任何工具，直接把手插到土里，然后喊一句，“起！”

    随着他的叫声，地皮被掀起了一大块，只听“哎呦”一声，果然有一个人被他从土里拽了出来。

    那人身材矮小，穿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手里拿着一把铲子，浑身是泥，头上脸上都脏兮兮，只露出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偷偷打量着把他揪出来的人。

    他知道遇到了高手，忙求饶起来:“小爷饶命，小爷饶命！”

    方弘得意地看了玄壶一眼，“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玄壶觉得他矮小的身材很眼熟，忍不住问道:“莫非你是地精族的人？”

    “小的确实来自地精一族，名叫多亚，听说青丘城被摧毁了，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小子主动招供。

    玄壶刚想阻止他说青丘城的事情，却发现方弘完全没有反应，反而哈哈大笑，拍着自己的小布包说，“哈哈，你晚来了一步，宝贝都在我这里喽。”

    那人一脸羡慕，不过还是谄媚地说:“小爷英明神武，那些东西就该是您的。”

    “不过你说的那个青丘城被毁了是怎么回事儿？这里是青丘城吗？”方弘接下来的问题让玄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多亚支支吾吾地回答说:“小爷，这里确实是青丘城，至于怎么被毁了小人也说不上来。”

    方弘眼睛一瞪，让他少废话。

    多亚又说:“小的是和我们地精族的狮王雪一起来的，狮王让我在城外等着，然而还没等他出来，一声巨响之后，这城就烂成这样了。我也是……也是想看看这废墟里有没有什么宝贝。”

    玄壶看多亚眼神飘忽，就知道他没说真话，不过此时他也不希望方弘知道太多。如果方弘在提示之下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再面对如此令人痛苦的结局，肯定接受不了。

    见他俩都不说话了，多亚又探头探脑地看向方弘的小布包，嬉皮笑脸地说:“小爷，您在这里都找到了什么宝贝？能否让小的见识见识？”

    方弘一听这话，突然嘿嘿一笑，从布包里翻出一根绳子，二话不说就把他捆上了，边捆边说:“我的东西你也敢惦记？胆子不小呀！”

    说着，竟然还要抬手揍他，玄壶赶紧拦住了。方弘没施暴，但也没把绳子解开。三人很快安静下来，被捆着的和捆别人的，都坐在原地休息。

    方弘再次打起了盹儿，先前跳跃出现过的绿色光点再度来袭，又慢慢渗入他的身体。

    看到这情景，多亚悄悄挪动着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身体，蹭到玄壶身边，用膝盖撞了一下闭目养神的玄壶，努努嘴示意他看方弘。

    “怎么了？”这幕情景玄壶早就见过了，此刻一点儿也不觉惊奇。

    “那位小爷，啊不，他就是祖宗呀！他这样也行？您还不赶紧拦着点！”多亚结结巴巴，脸都吓白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玄壶还是不明白状况。

    “那些绿光，是死去的人的魂魄！”多亚真的害怕了，声音打着颤，解释道:“这些死去的人不愿失去生命，因此徘徊在这里不肯走。生命力逐渐就会转化成元力，也就是构成世界本质的一种元素。喏，这些绿光就是元力！”

    听到这个解释，玄壶也不禁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吸收了这些有什么坏处？”

    “这些带着残存记忆的元力，往往充满了怨恨，只有邪修的人才会吸收。一旦进入人体，短时间内可以提升能力。但吸收了这些元力的人也会被其污染，变得邪恶而残暴！”多亚满脸惊恐地陈述着。

    “黑龙！”玄壶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出来的就是充满邪气的黑龙。不成，决不能让方弘也变成那样。于是他快步走到方弘身边，把他推起来:“快，别再吸收这些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你就要坠入魔道了。”

    方弘满不在乎地做出一个鬼脸，“哪儿有那么夸张，你看我现在是坠入魔道的样子吗？”

    想起刚刚方弘把多亚捆起来，并准备施加暴力的架势，玄壶有些惊恐地摇了摇头。

    “小爷，那些绿色光芒是逝者的怨灵，吸多了可就要被他们附体了。”多亚说得耸人听闻。

    方弘这才一哆嗦，赶紧用手扑腾身边的绿色光芒，可那些光却如影随形，完全不顾方弘的阻挡，自动钻进他的身体。

    “怎么办？它们自己要进来的我可怎么办？”方弘像是惹火上身一般，一边扑腾一边叫着。

    多亚想了想，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事到如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玄壶打了他脑袋一下:“别那么多废话，快说！”

    多亚揉着脑袋，委屈地说:“我也是听说，这皇宫里有一口大鼎，可以化解邪恶的力量，净化人的身体。”

    “大鼎？”方弘和玄壶异口同声地问。他们都把这废墟翻腾得底儿朝天了，也没见过什么大鼎呀。

    “地面上没有，地下倒是有可能。我刚才挖地的时候，遇到一间非常坚固的密室，大鼎很有可能就藏在那里面。”多亚看了看方弘，小心翼翼地说，“小人力量有限，挖不开，这位小爷应该可以。不过，在行动之前，可不可以先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啊？”

    方弘看着眼前的地精矮人，猜他也没胆子骗自己。于是解开绳索，让多亚带路，很快就来到他之前挖出来的地道。地道的尽头，正如多亚所言，藏着一间密室。方弘不费吹灰之力，一拳打破了密室的墙壁。

    密室里竟然还亮着长明灯。幽暗的灯光中，果然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大鼎歪在那里，此外，这里居然还藏着不少宝贝。

    方弘兴奋地把宝贝往自己的小布包里塞，多亚也趁机四处摸索，仿佛在寻找什么特殊的东西。

    宝贝塞得差不多了，可那口鼎却无论如何也塞不到小布包之中，只能想办法把它运出去。多亚挖的通道仅能容纳一个人进出，那么大一口鼎怎么才能搬出去呢？

    方弘却没把它当回事儿，一只手拉住鼎的一只耳朵，顺着来时的通道，硬拽着朝地面上爬去。在大鼎的拖蹭之下，通道瞬间被拓宽了许多。玄壶和多亚轻轻松松跟在后边一起爬了出来。

    接下来的九天，方弘吃尽了苦头。按照多亚的指点，他们收集了清晨纯净的露水，让方弘把身体浸泡在其中，然后在鼎下架起木柴点火。据多亚说，只有让水温保持温热，才能清除方弘体内的邪气，让他神志清明、内心强大。

    然而事情却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轻松。方弘虽然大义凛然地跳进了鼎中，可随着净化之力升起，很快他就痛苦不堪了:浑身上下如同被碾碎了一般疼痛难忍，每隔几分钟就想挣扎着从里面爬出去。

    可他的行动一次次被玄壶和多亚按了回去，他俩站在鼎的外面不停地鼓励他，让他坚持下去。

    这还不算什么，最难的是火不能熄灭，水温也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玄壶和多亚两个人轮流值班，难免有瞌睡的时候，有时不小心水温就升高了，方弘被烫得嗷嗷直叫，快成水煮狐狸了，这才把睡着的人叫醒，两人就得赶快爬起来撤火降温。实在熬不住了，多亚只好紧急发消息回地精城，调来两个地精矮人跟他们一起轮流值班。

    好在方弘还算听话，炼狱一般的折磨生生地忍了下来。就这样，九天的时间熬过去了，玄壶、多亚及他的地精朋友们不离不弃的陪伴，让小狐狸方弘获得了新生。

    九天的时间里，玄壶也终于有时间“审问”多亚了。原来多亚是狮王的贴身随从，所以耳濡目染掌握了这么多有利信息。这次，他是和狮王一起来青丘城封印古神之心的。因为狮王早就预感到此行凶多吉少，就嘱托他在城外守候。狮王说，万一封印不成功，多亚一定要找到天狐族和地精族共同守护的圣物——潘帕斯之眼，并把它带回地精城去。

    原来如此，怪不得多亚知道密室的位置，并且对青丘城隐藏着这么一口大鼎也了如指掌。看多亚说出了实话，玄壶也给他讲述了封印当天所发生的一切，并告诉他方弘失去了记忆，现在自己很苦恼，不知怎样才帮他找回记忆。

    “不如我们去潘帕斯高塔看看，或许能唤醒方弘的记忆。”多亚提醒说。

    “潘帕斯高塔？难道没有被毁灭吗？”玄壶又惊又喜，这么多天来他们只在皇宫废墟边上转悠，竟然没有想到这座高塔。可是，既然高塔没有被毁掉，他怎么看不见呢？

    “没有，高塔没有被毁掉，只是变小了许多。”多亚说。

    玄壶和多亚马上带着方弘冲到高塔边上，果然，先前冲天矗立的高塔已经变成了袖珍版，而且通身都变成了红色，“这不正是玄狐消失那天看到的那座塔吗？”玄壶心中暗想。

    就在三个人望着缩小了的高塔发愣时，眼前这座小巧玲珑的红色宝塔忽然发出了白色的光芒，笼罩在三人身上。白光褪去之后，方弘的白色尾巴竟然又往长长了一截。

    “方弘，你想起什么了吗？”玄壶焦急地看着方弘。

    “什么？我该想起什么呀？”方弘仍旧一副懵懂的样子，瞪着黑漆漆的眸子反问道。

    看着他单纯的样子，玄壶欲言又止。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单纯的方弘这些残酷的现实，可是如果他永远都不明真相，又怎么对得起牺牲了的鸢祭司和长老们？

    于是他鼓起勇气，把自己如何与方弘相遇，以及青丘之城如何毁灭的事情仔细讲给方弘听。

    方弘静静听他讲完，既没有发狂也没有悲伤，反而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平静。毕竟，母亲、长老，乃至整个青丘城，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印象。被描述出来的场景在他眼里如同一场梦境，了然无痕。

    玄壶深深叹了口气。方弘眨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玄壶，问:“我确实对这些没有一点儿印象。你说，我下一步该做什么？”

    “当然是报仇！”玄壶捏紧拳头说。

    “呃，报仇！”方弘用力点点头，“怎么报？”

    这下轮到玄壶沉默了，毕竟他们和古神一族的实力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或许……等你的尾巴都长出来了就可以了吧？”玄壶捏着他半长不短的几条尾巴说。

    方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他眼睛一亮，“咦，有个宝贝。”

    果然，在他脚下的地上有两块闪闪发光的东西，方弘欢呼着捡了起来。玄壶拿过来一看，竟然是两块熟悉的麒麟玉碎片。

    他正要仔细看看，多亚却在不远处高呼了一声“危险！”，然后就朝着他们的方向快速跑了过来。

    ——意外来客——

    青丘城被毁掉了。废墟里只剩下了方弘和玄壶，他俩找了一整天才终于找到了这里剩下的第三个人——地精族的多亚。

    当晚，为了消磨时间，多亚对着满眼废墟，讲起一个小故事：在北斗天璇星上曾经发生了一场巨大灾难，薇薇公主是那场灾难后唯一幸存下来的女人。灾难过后，陷入极度恐惧中的她，正一个人蜷缩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不停地颤抖。房间外一片寂静，连风吹动的声音都没有，灼热的阳光照在废墟上，除了人类以外的一切生物，都凭空消失了。然而，正在这时，薇薇公主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讲到这里，多亚故意压低声音，怪声怪气地问：“你们说，如果推开门的不是个外星人，那又会是什么人呢？”

    方弘眼珠一转，就把答案说了出来。

    亲爱的读者，你们知道这个意外来客是什么人吗？

    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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