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目瞪口呆，过一会才想着嚷出来：“你——大胆平民，这样无礼！”
紫衫人笑眯眯瞧了惊悸欲绝的宫女一眼，歪着头道：“我这平民便是无礼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话语间不无痞气，然而那一眼间的神气，竟然骄傲得有如九天凤凰。
“小鸿，你吓到公主了。”秋明怡在后面说。
玲珑尚不曾瞧见她动作，人已到面前，下一刻，是她携着玲珑了，温言道，“公主莫怕，她是女子，向来顽皮，方才是逗着你玩的。”
玲珑尚未从绝大的惊恐中复苏，怔怔地将眼神从秋明怡身上移至那紫衫人。
紫衫人哈哈大笑起来，她也不拿手掩着嘴，就这么尽情大笑，洒脱异常，虽行云流水无半些不美之态，可哪里看得出是个女子了？
秋明怡知她害怕，拍了拍她手道：“这是我师妹柳玉鸿，也是青魂副帮主，公主之前或有听说。”
她曾听玉晴说起，金玉柳家的女儿，嫁到当朝首富宗家，身为一个坐拥十万弟子大帮派的第二号人物，确实是有资格骄傲得象凤凰一样的平民。
只是，只是，怎会如此不羁？这几天她在尚书府里见过的周玉晴、钱玉梅等人，无不爽朗大方，有异常人，但是也没哪一位出格到女扮男装、且出言调笑于她这位公主的地步。
秋明怡见她仍只是怕，便微笑：“我变个戏法给你瞧瞧。”长袖如练，顿向紫衫人卷去，柳玉鸿轻一笑，不退反进，五指张开为爪，长袖遇之则软，忽然腾若一团云势，柳玉鸿亦迅速改抓为拍，云散雾霰，忽而听得轻微的“叮”的一声，柳玉鸿放声大笑，笑声中她身子旋转，满头黑发也随之旋转下来，却是束发玉冠被削断了，千万缕青丝洒开，露出女儿面目，她笑指道：“你耍赖，袖里乾坤！”
秋明怡微笑：“兵不厌诈。”
这情形以玲珑目力当然是不可能看清她表面上以袖为攻，其实袖底暗藏一枚翡翠簪，出其不意下挑断了束发，玲珑只觉两人招势来往美观已极，柳玉鸿那一旋也有倾城之姿，当即夷然微笑转嗔为喜，却只有旁观如周玉晴者眼底微有惧意，这一次过招虽是玩笑，柳玉鸿也没当真全力阻击，可是相交才一式她便散落乌云，不能不让人想上一想，倘若真动了手，其胜负优劣又在几何？而自己，能在那样的手底下过得几招？
柳玉鸿素性爽朗，可没想得这样多，她象是很喜欢这位形貌娇柔的小公主，复携其手，笑道：“你莫怕我，扮男装只图行事方便，别瞧你那老师一本正经的，她也喜欢这样，且亦比寻常来得俊，公主若有兴趣，我也给你妆成个小子瞧瞧？”
玲珑吓一跳，忙含笑摇头。
秋明怡道：“你疯疯癫癫把她吓着了，公主是金枝玉叶，哪儿同你这疯丫头，这披头散发的还只管大摇大摆的，还不快去笼上了？”
柳玉鸿笑道：“我不管，你干的好事，你给我笼。”
秋明怡无法，含笑道：“你这人，旁人要不同你闹也罢了，搭理你一下，生出多少事来。”
柳玉鸿笑道：“错了，你不搭理我，我也来搭理你，非搞得你搭理我不成。你别摇头，别叹气，旁人要我搭理我还不理呢，我搭理你还是你福气呢。哎哎，别笑。”
她们相互取笑，三言两语便看出秋明怡口舌上全不是柳玉鸿对手，后面她都无语了，有一些儿表示便给柳玉鸿堵回去，摇头、叹气、笑，无不给柳玉鸿抓了个准，配合得天衣无缝一般，玲珑看着有趣，不觉笑了起来，方才的拘谨疏散许多。
秋明怡把两人都延入室内，倒底亲自拿了梳子过来，替柳玉鸿细细地梳了发，汇至总顶以明珠缀系，复加之以冠。
特为跑过来看小公主的人不少，这里全然不象是宫里或尚书府，众人举止言谈都无严谨进退，连行礼拜仪亦随意，玲珑心里悬着事情，但到了这里，由不得她自主，也只得随和些，且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敷衍。
秋明怡也由着人厮混，单是不提那件事，她在这个地方，与在尚书府大是不同，侯门深阙行规蹈距的皇封鲁国夫人，连面上展露的笑颜都似合着某种尺度，直到此时才显出些江湖散淡之气，然而似乎这才是她真正的状态，依然说不尽的温文雅隽，说不尽的清淡恬适，每一举动，乃至每一呼吸，都仿佛恰如其分舒展自然。
心中隐隐感到，象秋明怡这样的女子，散淡如天外，或许，这才是她最完美的状态？——即使，仍旧能够捕捉到，她眉宇下一点清浅的忧愁，来自尘世的真实的忧郁，如影随形般附着于她。
午后玲珑病余神倦，众人渐渐散去，唯余一份清静在室，左右无人，玲珑再也等不及，颤声道：“老师、老师，我、我……”猛然飞红了脸，说亦不妥，不说亦不妥，眸光如水，盈盈写满哀恳。
秋明怡缓缓道：“你想好了？”
玲珑见她脸色郑重，不由一怔。
秋明怡道：“开弓之箭不能回头，有些事情也是永不能反悔？”她说着，心有微微的苦，她如今却已经开了弓，如何收场？
玲珑咬牙道：“老师，我要见他一见。——虽死亦甘！”
秋明怡低叹了口气，柔声道：“傻孩子，生死乃是大事，可别轻易这么说。等着。”
室内装了个镜匣，这在等闲富贵人家也难见得，映照室内无处不生光，秋明怡走过去把镜套划上，镜套消息上端缀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八宝琉璃球，也把它摘了下来，到对面妆台，就取现成的一只盒子盛放，但听得喀喀连声，妆台竟尔转动起来，片刻现出一道暗门，那盒子却啪的一声自动关上，连球带盒，一起沉至妆台下面不见了。
玲珑从未见过机关消息，看得热闹，连要做什么都忘了。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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