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殇之玲珑公主-〖081章〗-〖082章〗冰火两重天⑶-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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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正色道:“腊梅私与逆贼相通,纵使死了,也不减其罪。不曾因她祸连府中其他人,已是谢天谢地了,她的东西,我怎么还敢留着?”施云波不敢说甚么,唯唯地去了。

    她默默地坐着,腊梅的房间离她很近,听得施云波指挥下人们把一概整理出来的东西搬出来,七手八脚一阵忙乱,而后下楼,再无其他声息,过了一会如烟红着眼睛来禀告,东西都堆在后园里烧掉了。

    她点首,忽作微笑:“傻丫头,你哭什吗?这是她罪有应得。”如烟心中似绞,只有点头。

    玲珑命她:“请梅大娘来。”

    梅若珏是这个府里最神秘的人,通常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但只要想找她,她都会适时出现在最容易让人瞧见的地方。

    如烟去不多久,便将她带了过来。

    玲珑开门见山地道:“梅若珏,请你去一趟东宫,请太子过府。”

    梅若珏看着她,眼色里不仅含有询问还有某种怜悯在,玲珑不耐烦了,强调着说:“此事至关紧要,非得请梅大娘走这一趟不可,你跟太子说,一定要来……不然的话,只恐后会无期。”

    她语音中透着决然,那是一种极其不详的意味。

    梅若珏遂不再问,当即便去了。

    玲珑命如烟开箱,挑了半日,换上一身素白长裙,乌油油的头发松松挽就,双唇淡而几无痕迹,如烟把胭脂盒子拿在手中,玲珑摇了摇头。

    梅若珏将太子请来时,太子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景象:寒风瑟瑟,美柔公主只穿着一身夹衣单衫,脱簪卸珥,跪在暗红色大门前面的方地上。

    太子冲上前去,将她扶了起来,她已经冷成一块冰,僵硬的身子连发抖都已不能,她抬起惊恐而哀伤的眸子,眼中盈盈有泪,却落不下来,冻在眼眶里一样。

    太子瞧着心痛,忙解下大氅来给她裹着,她已不能行走,太子索性将她抱了起来,一路赶着进了花厅,花厅里生着炭盆,他赚不够,又接连生起两个,银霜炭烧得血红,太子亲自替她揉搓着冻僵了的手脚,一面怪宫人:“冰寒彻骨的,怎可让公主跪在外头?”

    施云波哭丧着脸道:“太子,公主执意如此,奴婢们拦不住呀。”

    她才轻轻地呼出一口白气,眼泪滚将下来,哭道:“哥哥别怪他们,是玲珑要跪。”她身子一歪,顺势滑下座椅,便是重重地一跪,“求哥哥救我!”

    太子忙道:“你先起来说。”玲珑哭着不愿起立,他心中难受,柔声道,“昨晚我在宣武门上,那些事情我都已知,父皇他一时震惊,迁怒于旁人,算不得数的。玲珑妹妹,快别哭了。”

    玲珑痛哭道:“妹得鲁国夫人与郭大人恳求,强留一命,可只怕势不长久,小妹求哥哥一件事,哥哥定然要答应我。”

    “好好,你说,你先起来。”太子向来优容散淡,却似见不得女孩子的泪水,她这样一哭一求,他倒手忙脚乱起来,切切地只是婉言相劝,与素日的霁月风光大不相同。

    玲珑仍不起立,只道:“求哥哥进宫去讨一个旨,贬小妹为庶民,小妹纵然素食三餐,布衣粗活,也是情愿的。”

    太子吃惊道:“玲珑妹妹这话从何说起?父皇英明,自然明白昨晚那事与妹妹毫无关系,父皇雷霆之怒已过去了,不会再行追究,妹妹千万放心。你还是金枝玉叶,怎么说出布衣粗活的话来?”

    玲珑脸色本极白,因离炭火近,那里烘烘的热意烤上来,两颊已如火烧,胭脂似的红,看上去反而是显得不正常的病态。

    太子也知她柔弱无力,这么大冷大热,日后定生重病,只是这妹子娇怯腼腆,如今却出奇地固执,就是不肯起来,他不禁担心,是昨天给予她打击太大,以致连神智都有些不清了。

    玲珑凄然道:“哥哥定是觉得我受惊糊涂,慌不择言了是吗?”

    她盈盈一双秋水,哀怜地望住太子,那里面盛着无限绝望,太子心里微微一疼,叹了口气道:叹道:“妹妹再别说庶民之语,那是不可能的,你我都是皇家的子女。”

    玲珑低低地道:“他们言道,那事主谋的原是三皇兄,父皇已下旨非要将他们擒获处死不可,人证俱全,那旨令说得清清楚楚,此案决无翻覆之望,不论玲珑于此事何辜,我都是他们在京都唯一看得见的瓜葛,此案不了,父皇早晚会记得我,此案若了,我也是谋君逆命之人的唯一血亲。哥哥,玲珑向来不曾与你亲近,只蒙哥哥年前教导了那样久,你是那般仁慈有爱的人,你忍心看着我,将来有朝一日,被牵连,被迁怒,被那九天震怒的雷霆之火,烧得化骨扬灰死无葬身吗?玲珑这一生别无他望,我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平平安安了此一生。哥哥,你可能大发慈悲,救救小妹,救我一命?”

    她说得这样透彻,太子久久无语,唯有怜悯地望着她,不知该赞她聪明,还是该叹她的命运,若是放在从前,皇帝把她从玉淑宫那个深旷寒冷的地方提出来,让她跟着鲁国夫人,让她学习接待国宾,让她迁府外居,或许还有念着那一点血浓于水的情份,只是这一切从清王还生、并蠢蠢欲动再三试图同玲珑搭线起,那点亲情便已干涸,他早已不满她,火药一事不过是个引子,即算是没有这件事,皇帝的疑忌也终有一天达到顶点——逼死女儿的那一幕终将再演。

    昨晚幸得是有鲁国夫人在,就算是他在,也未必能救她,何况自己也许还没有鲁国夫人那样的勇气,然而皇帝心头那根刺并未消失,这一次,即使清王就死,那根刺也未必能消失了,她的性命,此后全在皇帝一念喜怒之间,悬而又悬,谁又能担保绝对保得住她?

    太子微微皱着眉,转瞬千万念,只是没一个可以抓得住,更没有万全之策,来叫面前这哀若小兽的女孩儿宽慰一些,玲珑眼睛一黯,道:“哥哥……真的没有办法吗?”

    太子温言道:“你别想那么多,事情已经过去了,和你没有关系,不会连累你的。”

    玲珑好不失望,太子扶她起来,她也不再拒绝,怏怏地只是垂头而坐,忍了一会,偷偷回身抹泪,转头间颈子里一方白布露了出来,看到这块布,太子想起她昨天走投无路时也曾试图自尽,她伤心之下情绪不稳,自己若不能给她一些安慰,万一她想不开就糟糕至极。

    他轻咳一声:“玲珑妹妹……”

    他站起来,在偌大的花厅里来回走了几趟,才道:“说甚么贬为庶民,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我答应你,容我慢慢图之,我……”

    他思忖着,接下来的话不曾贸然出口,皇帝金口玉言,才答应宽赦美柔公主,想必不会立刻反悔,跟着国中接连有大事,秦安使节来访,自己的大婚……他完全可以以这些喜事为借口,阻止有可能发生的悲剧,在这段时间里,未必就不能找到机会,让玲珑彻底离开皇宫,这对于她一生而言,确实会是一个幸福的选择,然而其事未成之前,不必对玲珑说明,反而令她多生期待。

    虽然半遮半掩,太子相怜之意分明无误,玲珑大喜过望,又跪下来,太子忙止住了,叫人来送她到房里安歇,嘱她切勿再胡思乱想,这才离开。

    太子不会看到,在他走后,柔顺如猫咪一般卧于床上的美柔公主,缓缓睁开双眸。

    幽深的眼眸里,了然无泪意,更无方才那种惶急无助、乞求怜恳的味道,眼底的寒光,似两把刀子,寒意噬人。

    如果说从前对亲情还有一线指望,那么,如今是皇帝他亲手斩断那一股原就飘飘荡荡的垂线,令她全无后顾之忧。

    皇帝,皇帝。

    “皇帝!皇帝!”那临死之前,最后遗于世间的声音。

    直至今日,玲珑方懂得,那两声“皇帝”,所含着的激烈怨愤。

    第一步,她已成功。

    早就知道,这个外表温和淡定的男子,有着一颗善解人意的心,有一颗充满慈悲的心。

    她求他,拜他,不过是借他,保全性命。

    保全性命,才能谈及其他。

    她所提出的,贬为庶民,远远离开皇帝的视野,是不可能的,就算皇帝肯,她也不肯。

    之所以提出来,只不过是要让太子觉得,她已走投无路,除了太子的怜惜保护,她性命随时岌岌可危,这事自然会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也会以为,她连身份都不想要了,那自然是心若古井不波,更不会掀何风浪,他对于她的关注,便会少得多。

    太子是她第一要攀住的人,其次,是鲁国夫人。

    鲁国夫人冷冷淡淡,心肠却出乎意料地好,而她对皇帝的影响力,似乎还出于想象之上。

    玲珑扬了扬唇,露出些微笑意,这些都是连瑞曾经告诉过她的,然而,毕竟要重新割开五年前的伤口,发现原来一样血淋淋惨不忍睹,她才真正懂得。

    母后,你是否有些失望,五年前那一场泼天祸事,家族流满地面的鲜血,九天烈烈燃烧不息的火焰,并不曾完全惊醒了我,直到今天,你的女儿方才真正醒来,不过你放心,以后不会,以后再也不会。

    眸心寒光,便如地狱之火,熊熊燃烧永不熄灭。

    如烟来禀:“碧莲郡主请见。”

    “碧莲……郡主?”她喃喃吐出这个名字,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思虑良久,方以平静无波的语气道,“说我身体不适,无奈失礼于内室相见。”

    “是。”

    玲珑微微瑟缩,向着床的深处退去,金勾钩起帘帐洒下柔美宛如轻云的阴影,她把脸躲在这片阴影下来,微透一线眼角余光,审视着走内室的年轻女子。

    阳玉若见到睡卧于阴影中的玲珑,步履一滞,脸上化出万千春风:“表妹,我特地来看望你的,身子可大安吗?”

    玲珑无力应答了一声,星波慢闪,娇柔的语音中微含笑意:“你瞧,你看见我时,我老在病中。”

    话也不错,阳玉若宫里宫外见到三次,玲珑无不是以躺倒卧病为果,只有这一次阳玉若事前不曾见过她,仅是来探病而已。

    阳玉若径自坐到床沿,满脸俱是关切之意,低低地道:“表妹,我听说时真是百般心惊,没料着他这样待你。表妹……你受苦了。”

    玲珑淡淡道:“表姐多虑了,父皇正在气头上,当不得数。”

    阳玉若沉默了一会,终于轻轻笑起来:“是,我杞人忧天了,父女哪有隔夜仇恨,陛下一时气极的言行,自然不可作数。”话意一转,“只是玲珑,你是我娘家唯一亲人,无论如何,表姐对你只有一个请求:保重自己。”

    她巴巴地来这里,果然只为单纯的献殷勤来吗?玲珑冷冷地想着,连回应都有些懒得,大有睡意朦朦之态。

    阳玉若静静地注视了她一会,忽然笑道:“我真糊涂,巴巴带来一样东西,到这里只顾疼惜妹妹,却把这忘记了。”探手入怀,郑而重之掏了一张暗黄色类似羊皮纸的东西,为她展开了,放在玲珑手上。

    玲珑先看她,其后方将视线垂下至羊皮纸上,上有无数线条段落箭头等,以各种颜色区别标识分明,她分辨一时方才识得这是一张地图:“这是……?”话音方落,却在这图右下方,看到一个熟悉的标记。

    狭长宛似金针,窄窄地挤着篆体“李”字,她止不住浑身哆嗦一下,迅速抬眼看阳玉若。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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