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这个女子——她曾无数遍想象她的美貌,此时才发现那些想象都不欺然浸透世俗风情,她曾无数遍描绘她绝世艳姿,此时才发现那未免将那种风华,想象为倾倒众生地妖媚狐魅。
而她不是,她只是怀着漫漫轻愁,不经意流露哀伤的的寂寞女郎。
祸国、狐媚,这些字眼通通离她很远很远,美貌本身就造就了罪恶。
玲珑眼里轰轰烈烈流过万千思绪,最终归于平淡,清清冷冷地说了两个字:“久仰。”
王晴薇点首微笑,注意到她苍白得不甚正常的脸色,于是道:“公主夜半久候,大概也是为了见玉薇一面,既已如愿,可否回房?”
玲珑对两人相见的场景设想过无数遍,这个场景此处地点,用至所着衣服,都是精心准备,唯独是不曾想到针锋相对地谈话尚未开始,就似乎有了结束的迹象。
王晴薇是完全无意于和她长谈。
最初的诧然和隐隐不安霎时敛于心底,她冷道:“怎么,难道我不配向王帮主请教一二?”
“当然。我决无此意。”王晴薇若无其事微笑,随即话锋一转,“天寒露重,公主玉体未痊,何苦与自己过不去呢?”
她竟然是在为她的健康着想?玲珑惊疑地睁大了眸,从未见到过这种人,更是连想象也不曾想象过,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当成假想敌,而那人非但漫不在意,还表示了殷殷关切。
难道说,她不明白自己两人间的仇隙不成?
随即推翻了这个更加不合情理的假设,因为王晴薇在说:“玉薇三两天内,也是失踪不了,似不必急于一时。”
几乎是满头雾水地,被王晴薇连说带劝,引导着回到房中。
躲在软香浓密的被中,不时轻微打着哆嗦的玲珑不情不愿地承认,王晴薇是对的,她原不该在那个不适当的时间地点出现,真要针锋相对地长谈起来——照着自己心愿,非逼她放低姿态痛哭认罪不可,且不说做得到做不到,只怕说得一半,就该抢着叫人急救了。
还是,太性急、太幼稚了啊!
得知逼死母后的王晴薇即将到京,她日渐深沉的心怀重又沸腾如炽,以至于措手不及情况下,先输了一局。
然而,终究是见到她了,她距自己的想象差很远,原以为只有象秋明怡这样的女子始终让人难以靠近,而心思善变既慕君王又嫁皇子的王晴薇必是反道而驰的极端,见面才发现完全想错了,她虽不是清高得让人不敢接近,却如那温和无伤的月色,融融泄泄,光芒挥洒自然遍及人间。
若单论见她一面的感受而言,玲珑对她全然谈不上恶感,甚至,她那让自己甘拜下风地丽色,也激不起她的妒忌。
但因此就放弃对她的仇恨吗?或者说,放弃自己的复仇大计吗?
不,决不。
作为众皇子皇女中最年长地公主,帝后嫡出最小的女儿,她本应是尊贵荣华,呼风唤雨无不趁意,是因谁生生逼死她母后?因谁困锁寒窗五年一千多日日夜夜惊梦失魂?是因谁如同影子一般生存尚且时时担惊生恐皇帝父亲想起被害一脉从而一腔心血向东流?
是她,都是她!
若无她,自己的人生就是圆月无缺,光华圆满。
不论是她主观上、抑或是客观上造就的这场祸殃,局外人或有局外人的衡量,受害者也始终有着受害者的认定。
况且,自己那复仇大计,也非是仅仅将她踩于脚下便趁心如意了。
她只是其中一粒子,在那个棋盘里,地位显赫,迟早碰得见,什么时候遇见,意义都是相同的。
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往事以及适才月下所见,一夜睡梦之中,也尽是蓝裳女子音容的浮沉。
王晴薇到分舵,好象是无意于立刻离去,第二天,就把李清霞和钱玉梅打发回去。
李清霞是因玲珑毒素已尽,往后按部就班调理即可,她无理由继续留着。
而王晴薇想在分舵多住一阵,总部人不够,就把原先在这里地钱玉梅派了回去。
用意其实是为了秋明怡怀孕之故,因提起此次受孕不稳,再让她多么操劳更不妥当,而柳玉鸿那边。
宗明祥的病才只是个开头,往后不知要费多少心思,也是没法全身心投入地。
她留在分舵,是觑准了皇帝不在这个空档,但显然不是长久之计,心里盘算着把师妹袁孝岚调过来,总部那里就剩了她是办事能力极高的妥当人,只有让她来了。
秋明怡方能安心养胎。
然而,王晴薇这一番盘算别人都不明白,一来就作了如此之大的人事调动,未免都有点惊惶猜疑。
还有一个插曲。
王晴薇是让周玉晴一并回去的,不料那姑娘听了以后闹生闹死,甘愿受罚也不离京都。
秋明怡烦燥不过,便道:“就让她留吧,解铃还需系铃人,且看他们怎样闹下去了。”
这是相当消极地做法,哪有妻子肯纵容丈夫安心处理以前犯下地风流债的?可是青霜神剑做出来地决定,倒也符合她一贯的性子,唯有仲天文叫苦不迭,这种事越理越乱,他是见了玉晴就躲,简直到了风闻其音即色变的地步。
另一方面,太子听见了这个对他而言不啻惊世炸雷的消息。
经过三天徘徊,壮起胆子到分舵求见。
在他,明知前缘难续,只望见她一面,哭诉无奈,道明非我薄情。
不算意外地,他吃了个闭门羹。
对于太子与王晴薇相见的态度,上下不论安着何心,都是出奇一致地持反对意见。
胆小的,怕太子违例见了王晴薇再度引起大祸,关心地,深恨太子从前懦弱,此外,中多半都是爱惜门面、清高自许之女子,也都想着你太子连未婚妻都定好了,还跑来耀武扬威做什吗?
故而太子这个让王晴薇唯一深忧的因素,是被上下齐心一致彻底排除在外。
至于玲珑公主,最终未能如愿与王晴薇长谈,太子吃了闭门羹之后的两天,她被急召入朝。
勤政殿。
玲珑缓步进入,才发现这是一个相当正式的小型会议,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深厚资历。
首相童临威、兵部尚书仲天文、元帅天心青,御林总管丰易之,以及深受皇帝宠信的武牧王,所有这些人,都是玲珑最近才加深印象以至能够一眼区分出来的。
人人向玲珑正色施礼,呼:“臣……见驾皇御国美柔公主,千千岁!”
这是个不简单的称呼,私下里,没有必要如此郑重,就叫“公主”即可,在座的无一不是朝堂极品大员,一般场合更无须大礼参拜,既如此郑重,更表示着这场会谈的重要性。
玲珑道:“平身。”一面将询问的目光转至太子。
太子示意稍安勿燥,然抹不去眼底一抹慌乱,这在惯常保持宁静与慵懒的他是绝少出现的情绪波动。
因是朝后议事,参拜后众人即按序赐坐。
而后,才由大总管丰易之出列,第一句话即石破天惊:“吾皇陛下,失踪了!”
众人面面相觑,今日太子所召集不是皇帝心腹就是忠心耿耿之大员,个个消息灵通风吹草动瞒不过,皇帝托病出溜他们早已通过各自的渠道风闻与知。
这位皇帝向来散漫,从年轻时起就经常干出这种荒唐事来,但另一方面,皇帝每次出去都有其明确目的,绝不会彻底断绝音讯,即便远在万里之外,朝政亦稳稳在其掌握之中,正因皇帝不算任性到荒谬地地步,且他武功卓绝让人放心,象童首相这些文臣对此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最多等他再次出现时唠叨两句罢了,不至于每每苦谏到涕泪俱下之程度。
而今朝政稳定,太子监朝,皇帝的暂时溜号更是不在话下,所以这回众人连上书劝归的常规程式都没做,反正他托病,就糊里糊涂让他养病去好了。
没料到在大家最放心的时候,出现了最担心的情况。
一旦其踪影如风筝断线,就意味着皇帝下落超出了朝廷力量所可掌控地范围,无疑这个问题就极端严峻了。
众大臣的目光,首先齐唰唰地投注于仲天文脸上。
只因这个仲天文,十七岁跨马御街赴宴琼琳以后,便一直深受皇帝的宠信与喜爱,每每便服出行,总会带他。
在以前,最受宠信的武将是昭明,文臣就是仲天文,有时昭明不知道的情况。
仲天文决计不会不知道,这种信任恩宠历廿年而不衰,而今丰易之是昭明的继任,他既然断了线索,仲天文就是最后的希望。
仲天文郁闷无比。
表面上,恩宠不减时有眷隆,真实情况只有他自己明白。
在他成亲以后,一切都变得那么微妙而需小心翼翼地去维护着表面假相了。
他怎么能说?
他也不理睬众人,转向太子叹息道:“陛下今次出行,微臣实乃今日闻讯。”
这话当然不尽不实,他绝不会是风闻皇帝脱号的最后一人,不过在场又有哪一个肯不打自招表示他们消息很灵通?说不知道,便是委婉表白。这次皇帝地行动,纯属是私人行动,和他仲天文无关。
太子也道:“父皇出行,除丰易之等有限数人外,对外仅称养病,并未告知他人。”
童临威皱起花白的眉头,道:“然则陛下乃遇刺后出行,龙体尚虚,可有人相随于左右?”
“有。”太子给予肯定答复,“云龙十二、狂狮七暗中保护。”
云龙、风虎、狂狮、雪豹、苍狼、飞狐、神雕,以及火凤,是皇家最神秘、传说最多的一支精锐皇家保卫队,号“纵横”。
据说其中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可思议的神通,或是内功、或是轻功,或是机关之术……
护卫队中每一个人如果公开亮相,都足以缔造不落神话,抽任意几人出来联手,便能号称天下无敌,通常意义上来说,这组队伍除火凤外只为皇帝服务,而火凤则隶从于皇后,除却国事,等闲并不奉召,平常的保护卫戍从不参予。
因着如此隐秘的特殊性,他们的一切都处于极度保密状态,在场这些位极人臣的一品大员,也只约略听说每个分组成员的数额,太子道出的“云龙十二、狂狮七”,正是这两组的极限人数。
听到有这两组人员护卫随行,众人情不自禁松了一口大气,觉得有十九名高手相随,如果真有人胆敢对皇帝下手,这十九人绝不可能连半点线索也不落下,分明是皇帝又一次任性发作,故意玩起捉迷藏罢了,也许两三天内就会出现。
大臣们心中顿然轻松,甚至有人都不以为然地认为太子小题大做了。
太子哪里轻松得起来。
他很明白,皇帝此次出行,决非心血来潮,遇刺后的此次出行,他无疑是针对那猎手阁而去,若不是为着这个缘故,也根本不可能带上“纵横”。
事实上他所说云龙、狂狮是有所保留的,几乎整个“纵横”都为此出动了,只不过各司其职,在皇帝身边保护的即上述十九位而已。
在此之前,皇帝无时不与太子进行着双线联系,一方面是由丰易之负责,他手下自然不断有人回传最新讯息,而更紧密地联系则来自于皇家卫队中的飞狐。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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