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如那些被冰雪覆盖的荒原,自从苏湛死后,那里便再没有生出过一丝生机,让这个冬天也显得格外漫长,好似时间停滞了一般,永远停在了这个雪白的世界,而春天好像再也不会到来。
心底的空洞与绝望随着时间的推变得移越发明显起来,时间并没有给人治愈好伤口,而是随着这种一天天的过去,让心中的那一块疼痛变得越来越清晰深刻。
只有当人不在了才知道,苏湛对她是如此的重要。
展颜在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很平静,但她的心中,自从那日醒来得知苏湛死后,便至此结上了一层冰,随着没有苏湛的日子,一层层的变厚,紧紧裹覆着心脏。
莫逸很快便看出了展颜的不对,自从知道苏湛死了之后,她的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激烈的反应,但也平静得太过了头,而且她每日除了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总会挑出一段时间去到苏湛生前的房中,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里面干嘛。
整个冬日,除了这两个地方,展颜便哪也没去过,有时候,莫逸会主动找展颜说话解闷,可后者也是沉默居多,经常看着窗外发呆,甚至有时候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起初,莫逸还没什么意识,可是时间一久,他便发现了展颜的这种反常,她根本不是真的像表面表现的那样平静,而是将一切情绪都压在心中,他甚至发觉到,她的目光,一天比一天黯淡。
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映着雪花的模样,莫逸忍不住暗道,难道真的像她所说,没有了苏湛,她就活得没意义了么?
从她的眼中,看不到一点生机,是与她从前的眼神全然不同的。
莫逸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几次想要上前说什么,终究还是止住了脚步。
冬去春来的时候,外面的积雪终于全部融化,久未见晴的天空也终于透出了一丝刺眼的日照,仿佛万物都苏醒了过来,然而展颜的心中的坚冰,却仍然牢牢凝固着。
见这日天气好,莫逸主动邀展颜出去踏青,然而却被后者拒绝了,当万物苏醒的时候,只有展颜的心,还沉睡在那片冰雪的掩盖之下。
展颜不愿出去,莫逸也没有勉强,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便自行出门了。
走过热闹的街市,莫逸慢慢走出城门,借了一匹马,来到一片清冷之地。
冬日的寒意犹未完全退去,山顶上的风仍然吹得人做冷,下了马,莫逸独自来到一片悬崖空地,这里,便是当初展颜被子语拉着坠崖的地方。
其实,他还有一件事骗了展颜。
那便是,那日他将展颜弄昏迷之后,苏湛派的人第二日一早便到达,莫逸将展颜试图以心换命的决定告诉苏湛,后者望着展颜沉睡的模样沉思了良久,同样做出了一个决定。
只不过苏湛所做的决定并非像莫逸告诉展颜的那般,而是苏湛抽取了展颜少量的血液入药,展颜服下过能解苏湛之毒的解药,虽然只需吃下她的心,便可永久解毒,但展颜的血液,亦有着能够与苏湛内体剧毒相对抗的效果,只不过到底效果如何,却只有试了才知道。
当晚,苏湛便喝下了掺有展颜血液的药,起初并没有什么效果,可是到了第二天,苏湛便吐血不止,而身上亦是如中了蛊毒般疼痛难忍,可是奇怪的是,他体内的毒反到不像先前那样明显了,应该是展颜的血起到了作用。
但是同时苏湛又奇怪为什么在解毒的过程中会起到这种反应,倘若是忍耐力较差的人,遇到这种生不如死的煎熬,恐怕早就忍不住自行了断了,但苏湛却仍然保持着清醒,他知道这是因为展颜的血液中的药性不够,无法完全压下他体内的毒,所以两者便产生了冲突与对抗,将体内的毒与药的作用都逼到了一块,产生了爆发式的效果,才会让服下者如此痛苦难忍,承受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的滋味。
是死是活,苏湛自己也无法确定,于是最后他决定,让莫逸告诉展颜他已经死了,而实际上,他却搬到了这悬崖之下,每日独自承受这种非人的煎熬,倘若他真的就这么死了,那么莫逸便可永远不必告诉展颜真相,而倘若他最后能够幸运解毒,他便会从这悬崖下面再上来,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煎熬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或许,他终究有一天是要死的,与其让展颜看见他承受煎熬的痛苦,不如一开始就让她认为苏湛已经死了。
莫逸站在悬崖之上,看了半晌,风吹过他斗笠下的面容,不留一丝痕迹。
或许,苏湛现在还在那下面受着那种常人难忍的痛楚,又或者,等他下去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死尸。
回去的时候,莫逸的手上多了两只笼子,提着它们来到展颜的院子里,莫逸又看见,她正怔怔的坐在太阳下发呆,面容沉静得像是一个已死去的婴孩。
莫逸叹了口气,走上前,将手中的鸽笼放在展颜的身前,展颜幻若未觉,过了好半天,才慢慢从出神中走出来,再看见前方多出来的几只雪白的小动物时,依稀可以找到从前熟悉的痕迹,黯然的眼眸忽然微微亮了亮,然后才发觉已经走进来的莫逸,问道:“你从哪来的?”她还以为这些鸽子都不见了,他是从哪找回的?
莫逸道:“城郊的那座宅子,一直都有人精心照料着,我怕你每日在这里过得太过无趣,便将它们问了过来,也许可以解解你心中的闷。”
展颜看了看笼子中的雪白信鸽,再看向莫逸,微微一笑道:“多谢!”这似乎是她知道苏湛死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莫逸默默在心中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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