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要拎不动就给我。”我心里盘算着他是不是刚想起了自己贵宾的身份,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我想多了。
“这桶是用什么材质制作的,怎么这么轻?”他说着轻轻松松托起至少装了七八升水的塑料桶,对着月光仔细查看,“晶莹剔透,温软细腻,莫非是某种软玉?你们人类还真会享受呀,居然用这么奢华的东西做泡脚桶……”
“这叫塑料,很廉价的,”我今晚已经不知无奈了多少次,“还有,原来你们打算拿我洗衣服的桶泡脚吗?……”
他却没有搭理我,而是继续对着微弱的月光转动着桶身,似乎那不是十元一个的塑料桶,而是某种罕见稀有的工艺品。
“你要这么喜欢,明天我再出去买两个送你们?”我提议道,“现在已经这么晚了,不如赶紧回屋吧,想看的话回去慢慢看也行啊……”要是让路过的同学看到,不得把我们两个都当神经病啊!
“喂,”鹿鸣突然开口道,声音听起来怪怪的,“这里面的东西是你养的?”
“啥?”我被他的问题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第一反应是好久不用桶了里面生了蟑螂,这妖怪怎么如此少见多怪,他该不会连蟑螂都没见过吧。
“我说,这里是南方,水里有一两只虫子很正常……”
鹿鸣奇怪地看看我,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最终只是嘟囔了一句:“随便,不是你养的就行……那我捞出来扔了啊?”
“扔吧扔吧,你要实在害怕的话我来帮你扔。”
不就是一只蟑螂嘛,想在这里生活下去就得习惯与各种虫子相伴。
我凑过去前备帮他一把,却看到桶里漂浮着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那样子就像……就像是一颗长满头发的人头!
“——啊!”
我大叫一声,后退了好几步,把正从水捞着人头的鹿鸣也吓了一跳,手里的人头啪叽一声落到地上,咕噜咕噜滚到我的脚边,再仔细一看,那湿淋淋的黑发中隐隐约约露出人的五官,正冲着我露出瘆人的微笑。
我倒吸一口冷气,不顾身后鹿鸣的大喊大叫一溜烟地跑回寝室;贪狼正坐在桌边翻看我的选修课本,忽然见到我破门而入,赶忙放下书站起来,满怀歉意地看着我:
“我不是故意的,但是它方才就是这样打开放在桌上,实在没忍住才……”
“人头!外面!有个人头!”我气喘吁吁地说道,“……就,就在桶里!”
“什么?”贪狼微微皱起眉头礼貌地问道,显然这个消息太过惊悚,他一时半会没能理解。
这时门又开了,鹿鸣走了进来,他一手拎着只剩半桶水的水桶,一手抱着那颗脑袋,刚看到我便抱怨起来:
“你跑什么,不就是一只‘小虫子’吗?你自己都说了,这里是南方,水里有一两只虫子很正常……真是的,整天一惊一乍的,非要吵醒整栋楼才罢休……”他说着,把水桶重重放到地上,又把那颗脑袋随手扔到我的桌子上,“我换个睡衣,你先洗吧。”
我惊恐万状地盯着那颗活蹦乱跳的脑袋,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指着它,用眼神向贪狼求助。
贪狼看了看我,再看看人头,除了有些困惑以外,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
“景公子,你方才提到的人头可是指它?”大概是察觉到我异常紧张的情绪,他故意放缓语气,耐心地询问道,见我一边往后缩一边连连点头,不禁有点好笑,“恕我冒昧,景公子很怕妖怪吗?”
……妖,妖怪?
“正是,这种妖怪称作飞头撩,也叫虫落或者落头民。”贪狼拿起桌上的人头递到我面前,“其本体似人,头部可以自由离开身体飞到别处,不过特征也挺明显的,你仔细看看,他的耳朵比正常人类要长的多。”
我壮起胆凑近查看,掩藏在头发后面那张脸立马面露苦相,似乎不想让我看到他的真面目,但是无奈头发被贪狼抓着,只能不断扭来扭去,扑闪着手掌大小的耳朵发出咔嚓咔嚓声,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我还以为是人头,没想到是妖怪……”我嘟囔着,故作镇定伸手扯了扯飞头撩的头发,这妖怪长得太诡异,就算知道了真相,乍一看还是挺吓人的。鹿鸣已经从那个较小的箱子里翻出一套白丝绸质地的睡袍,搭在肩膀上懒洋洋看着我们:
“飞头撩无毒无害又不咬人,你怕个什么劲?赶紧把那玩意扔到外面去,准备洗洗睡咯。”
“且慢,”贪狼拎起飞头撩的脑袋仔细打量着,后者则发出可怜兮兮的吱吱声,“虽说这厮不伤人,不过倒是有偷听的恶习,出现在这里多半是老毛病又犯了,不如把它关一晚上,等明个天亮了再放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还用朱砂写着些鬼画符,他把符随意贴在那挣扎不已的脑袋上,低声念了句什么,脑袋立马噤声不动了。
“好,这样便成了。”贪狼满意地把自己封印好的作品放回桌子上,一回头看到我的表情,又犹犹豫豫地补充道,“若是景公子觉得害怕,我这就把它拿到外面去……”
“不,别!”我赶紧制止他,这玩意放在屋子里也就吓我一个人,要是放在外面被谁看到了恐怕得吓出人命。鹿鸣已经蹲在桶边,打湿毛了巾擦着脸,贪狼见我没反对,便也走过去,屋子里除了水声再没有别的声音,我也不好凑过去和妖怪一起洗漱,只能尽量不去看那个违和感满满的脑袋,坐在桌边没话找话:
“那个,这符上写的是什么呀,莫非是某种咒语?”
“原来你不识字呀,”鹿鸣满怀同情地抬头看我,“那符上面写的是狰狞的名字,用来镇压看守低等妖怪的。”
我顿时噎住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才好,索性贪狼又替我解围:“景公子又不是妖怪,怎么会认识我们的文字。”
“哎,两边的文字不一样的吗?”鹿鸣嘟囔着四下环顾,似乎想找个带字的东西作证一下,“……可是我没学过也能看懂人类的文字呀?”
这能力倒是和邹梓挺像,她没学过也能通晓万物之语,而我好像除了变成猫和青蛙之外一无是处……我胡乱想着,感觉有些自惭形愧,幸亏某语言达人并不在意我目不识丁,实际上他正对书桌上层的三张空床板产生了浓厚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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