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怎么又……”鲁娜学姐一脸不耐烦地走出来，不过看到我身后的两位便装公差，她的表情突然警觉起来，紧走几步把我和邹梓拉到她身后，狐疑地打量着后面的那两人：
“你们是谁？”
“在下是巡捕寮的差使，想从贵处兑换点人类的货币，”贪狼一面彬彬有理地解释着，一面从裤兜里摸出一封信，“这是涂鹤大人的介绍函。”
鲁娜皱着眉头接过信，我和邹梓也一左一右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那信封上盖着一枚青色章子，形状似乎是某种猛兽的图案，不过她并没有拆开信，只是看了看印章，便侧过身示意两个公差进屋说话。
“你们要换多少钱？”进屋后，鲁娜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倒是挺好奇妖怪用的货币是怎样的，金币，银币，还是水晶币？
但是接下来我却大失所望，鹿鸣递过来既不是金币也不是银币也不是散发着七彩光芒的水晶币——实际上那只是一张薄薄的旧纸，正反两面画着些不明所以的鬼符，让人直联想到冥币。
“这银票数额太大了，我这里没有这么多现金，”鲁娜把银票对着光亮处照了照，无奈道，“我怀疑银行的取款机里也没这么多钱。”
“不可能吧，”我只觉得鲁娜是嫌麻烦在推脱，便笑着插话道，“一台取款机里少说有几十万，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柜台取嘛。对了，他们要换多少？”
鲁娜耸耸肩，把银票还给公差：“大概一千万吧，对龙族来说是零花钱的标准。”
我：“……”
邹梓：“……”
涂鹤那家伙只说他们是公差，可没提过是皇家公差啊！现在这两位身价千万的妖怪正穿着我的那身上下加起来不过几十块钱旧体恤旧短裤，手里拿着大概能换空方圆十里的自动取款机的银票，这叫什么，微服私访吗？
然而妖怪们对两界的货币汇率没什么概念，费了半天口舌才给他们解释清楚为什么店里无法提供货币兑换，所幸鹿鸣身上还带着一把金瓜子，鲁娜拿了一柄精巧的小秤仔细秤过，把店里所有零钱都找出来，又把我和邹梓的钱包倒空，这才勉强凑齐兑换的数目。
“真是对不住了，把你们的私房钱也搭进去了……”贪狼满怀歉意地瞅着我们，而鹿鸣正在向鲁娜咨询钞票上印的人头是否就是银号的大掌柜。
我和邹梓哭丧着脸捧着空空如也的钱包，金瓜子已经被鲁娜尽数收走，说是等我们成长到能够去彼世的时候再给我们用，她还煞有其事地给我们一人打了一张白条，大有老妈帮着保管压岁钱的架势——就保管压岁钱的经验来看，我这辈子估计没机会再见到那几颗金黄可爱的瓜子了。
“我有一种幻觉。”
等闲聊结束离开鲁娜的小店时，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路边的街灯也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而我却毫无心情去欣赏这番奇迹般的景象，只是死死盯着两个公差的背影。
“什么幻觉？”邹梓紧张地问道。
“脱单的幻觉。”我凄凉地摸了摸干瘪的钱包，望着同样遭到洗劫的邹梓，“上次打电话回去要生活费的时候，我老妈已经确信我花钱这么快是因为在谈恋爱，还暗示我找个时间把妹子带回去呢。”
“咦，谈恋爱？”走在前面的鹿鸣突然回过头，两眼放射出八卦的精光，“你看上哪家的好姑娘了？”
我完全没料到隔这么远也会被他听到，只好结结巴巴的解释：“不，我只是打个比喻……”
“这有什么好绕弯子的？”贪狼也附和道，“既然是心上人，光明正大的请人说媒就是了，难道还要等着人家姑娘主动找你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总不能直接说是由于你们妖怪混吃混喝导致的吧，我深感无力，只好摆了摆手，“话说，你们两个应该还没娶亲吧？”
“当然没有，”鹿鸣赶忙回答，“巡捕寮规定现役者不得成家，毕竟我们的工作又危险又得罪人，还有什么人比单身汉更适合这种差事……”
“……并不全是单身汉，”贪狼意味深长地看了同伴一眼，慢悠悠道，“实际上，舍妹也在巡捕寮供职。”
“哦——”邹梓恍然大悟，鹿鸣顿时涨红了脸，责备地瞪了贪狼一眼，扭过头不说话了。
我花了点的时间才明白其中的缘由，不由得笑道：“哎呀哎呀，喝喜酒的时候别忘了叫我们，给你们带这边的特产做随礼哈……”
“喂喂，别胡说，离那阶段还早呢！”鹿鸣气呼呼地嚷道，而邹梓一路都在纠结给新人带什么贺礼比较好，并不停的向贪狼询问意见，害得某人耳朵尖都变红了。
“带什么都好，只是别带鹿皮鹿茸就行了，”贪狼笑着说，“鹿家办喜事，拿鹿制品做贺礼会被当成砸场子的。”
这话听起来似曾相识，猫祖宗曾给我科普过这样的禁忌，我便随口说道：“这点常识我们还是知道的，听说龙子诞生的时候有个不长眼的拿龙鳞做贺礼，惹得龙王大发雷霆好几天……呃，是有这么回事吧？”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连自己都听不见了，因为贪狼和鹿鸣正怪异地盯着我，脸上的表情就像在看陌生人一样，我有点畏惧地放慢了脚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莫非他们是皇家公差，我这么随随便便提起龙族让他们感觉被冒犯了？
不会吧，这么多天的相处之后感觉他们不是这种小肚鸡肠的角色……等等，难道是和猫祖宗有关系？
我惶惶不安暗自揣测着，过了好半天，鹿鸣才开口道：“你们两个应该还没到过我们的世界吧，这事情是谁告你们的？”他的语气严肃又冷酷，神情已然和刚才那个又羞又气的小伙子判若两人。
“听……听说的，是我的前辈从那边回来后告诉我的。”我犹犹豫豫开口道，心想这么回答也不算错，毕竟鲁娜学姐是最早提起龙族的人，但是对方的眼神写明了他们根本不信我的说辞。
“你还知道什么别的事情？”贪狼慢吞吞问道，“抬起头，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他的声音有着不可抗拒的魔力，令我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的眼睛。那双灰眼睛在夜色中灼灼发光，就像是有人在黑乎乎的山洞里点了两堆篝火，我盯着他的瞳孔深处的异光，思维渐渐涣散，大脑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一颗长毛的脑袋在黑暗的角落里弹跳。
模糊的人影静静地躺在水洼里，淡红的颜色在地面肆意横流。
长着红脑袋的狗飞奔着跑向远方，远处的湖面上正蒸发出淡淡的银色雾气。
大片青色的羽毛不断从空中飘落，银光闪烁的湖面从我脚下飞快地掠过，薄雾之后有几个大块头的黑影正毫无声息地争斗着，雾气飞快散去，那些黑影越来越清晰……
……不行，不能看这个！……
不受控制的回忆戛然而止，我的眼前一片昏暗，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视觉，因为巨晓剑拿走了挡在我眼前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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