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鹤派人把我带到一个黑乎乎的雅间门口，看守的门卫如是问道，但是负责押解我的人就和前几天送饭的家伙一样，一声不吭，我冲门卫苦笑一下，自觉走了进去，接着吧嗒一声，栅栏门在身后锁住了。
“只有你回来了吗？另一个小姑娘呢？”见押解者装聋作哑，门卫便转向我；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也可能是三百岁左右，总之如果额头上的那对犄角不是假的话，负责看守我的应该是一位看起来像是人类的妖怪了。
“我想你还是别问了，这里可能有监听器。”我友善地提醒道，“另外，也别想套我的话，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现在外面天都黑透了，如果邹梓和另外两位没有饿傻，应该能猜出我的遭遇，而我能做的就是闭紧嘴巴，绝不说出他们藏身的地点。
实际上类似的问题涂鹤已经问过一次了，我以沉默作为回答，胖子大叔和另外两个Y校的高中生都在场，这让涂鹤很没面子。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以后可别后悔！”他嚷嚷着站起来，这下总算能够俯视我了，“我再问你最后一次……”
我终于开口了：“我饿了，有饭吗？”
涂鹤：“……”
可能是拿食物做威胁有些太不上道，涂鹤一怒之下便拍着桌子叫来人，把我扔到这么一个黑乎乎的鬼地方，当然了，饭是肯定没有了，我有些后悔中午跟他们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没有多要一份米饭。
涂鹤这样对我，多半只是想在他的同僚面前找回一点作为监察司干事的尊严，所以接下来我肯定少不了要吃点苦头，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之后，我摸索着靠着墙坐下，用余光警惕地注意着外面的妖怪看守，听杨洋说能变成人的妖怪八成是吃了人肉，不知这位一直瞅着我是几个意思……
“谁要套你的话了，那是上面的人的工作，”门外，看守拿看白痴的眼神瞅了我一会儿，哼了一声也靠着墙坐下来，“咱只想在这边混口饭吃，至于里面关的是谁犯了什么事，嗨，你要想知道我倒可以和你说说。”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急忙转头向身后的黑暗望去，可是这个雅间实在是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屏气凝神仔细聆听，除了我的心跳声和外面守卫发出的动静，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你说这屋子里还有别的人？”我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完全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该不会是死人吧？
“有啊，不就在你身后的床上躺着呢，”守卫一脸奇怪地望着我，又伸出手像抽风了一样甩了甩，“我说小哥，你该不是瞎子吧？”
我当然不是瞎子，只是一个没有夜视能力的人类罢了，原本想要伸出手摸索一番，又怕摸到死人的冰冷皮肤，于是只好今日之内第二次使用信物，一方面用视线接触尸体还在我的心理承受范围，另一方面是因为那栅栏的大小足够一只青蛙钻过去……
……但是监察司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住进雅间的客人里可不乏会变身的，所以一番傻里傻气的转圈之后，我还是我，没有变成猫或者青蛙，甚至连六条触手都没有长出来。
现实如此残酷，我立马改变策略，特别狗腿地凑到门边，热情地与门外半人半妖的小哥套近乎：“兄弟，这屋子里住的是谁啊，怎么一点声都没有？”
那守卫见我态度还不错，便不计前嫌地开了尊口，不过在打开话匣子之前，他先卖了个关子：
“你听说过每年年末举办的百妖集会吗？今年的集会上可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我和你说啊，有人往会场的酒里投毒……”
——原来我身后躺着的人是巨晓剑！
那边，守卫还在绘声绘色地讲会场的惨状，我已经噌地跳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黑暗中摸去，把他倒是吓了一跳，连声嚷嚷怎么了怎么了。
墙，床头柜，床板，被褥，一只热乎乎的手蜷缩在被子下面，我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令我两腿一软，一时间居然坐倒在床边。终于能够听见巨晓剑的微弱呼吸声了，他就在这里，他没有死。
但是，也就仅仅如此了，我紧握着他的手摇晃，轻轻呼唤他的名字，躺在被子下面的巨晓剑却毫无回应。
更令人奇怪的是，鲁娜似乎不在这里。
“他这是怎么了？”我猛地转向栅栏，大声问道，“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守卫打了个哈欠，伸手瘙了瘙自己的犄角，这个动作再次让我意识到他不是人类。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中毒了？反正自打前几天进来的时候到现在一直是这样，半死不活的……”他说着，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兴奋，“听前来看诊的大夫说，他中的毒是针对妖怪的毒，只对妖怪起作用……嘿嘿……”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被自己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外面的守卫显然也吓了一跳，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莫名其妙：
“我没有……我的意思是，既然他也是半妖，多一个同伴自然很高兴啊……”
然后他又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人类什么歧视之类的话，而我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巨晓剑身上，他的手指刚才微微动了动，像是要抓住我的手一般。
“学长？”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是景羽，学长，你能听见吗？”
手指又动了动，太好了，他醒过来了！我心中涌起的狂喜之意迅速冲淡了之前的恐惧和焦虑，学长，我们现在正在监察司，但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学长，鲁娜学姐为什么不在这里，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学长，为什么监察司要抓我们，明明投毒的不是我们啊！……
有太多的疑问在脑海中翻滚，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巨晓剑呼吸声却越来越微弱，我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先问最要紧的问题。
“……学长，你难受吗，要不要我叫人过来？”
被子下面的手指轻轻摆了摆，和刚才的回应方式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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