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没？”

    “还没，让我再吃一口。”我忙着往嘴里塞进一块烤鸭，鼓着腮帮子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那当然，我是什么人，我脑子里的东西，哪是你这种智障能明白的啊。”

    “行，就让你得瑟，等我吃饱再收拾你。”

    “喂，傻女人，你还没吃饱？”郑超然说着凑近来，摸摸我的额头仔细打量，“你不会真吃傻了吧，已经吃了这么多难道还没饱？”

    我用拿了烤鸭的油手把他的“猪蹄”拨开，“就是没吃饱，咋地？”

    “啊呀，你的手好油！疯子女人。”郑超然看着自己油光发亮的“猪蹄”，一脸嫌弃地退开。服务员强忍住笑，体贴地拿来湿毛巾给他擦手。

    “叫你管我！反正付了钱，不吃完多浪费啊，我这是替你省钱，知道不？”说完我放下一个骨头，又抄起一只肥美的鸭腿。

    郑超然百无聊赖，坐在位子上不停嘟囔，“某人真是食量惊人啊，上大学这么久，怎么没把食堂吃垮呢？你爸妈从小怎么喂你的呢？”

    我猛地吐出一块骨头，“你怎么话比屎多？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一直在这儿瞎叨叨个什么劲儿，叨个屁！”

    “幼儿园那会儿也没见你这么能吃啊，还好我带够了钱。”郑大爷继续罗嗦，虽然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见了。

    “你咋知道我幼儿园那会儿不能吃？我都不记得我小时候什么样儿，你能知道？”

    说真的，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啊，我的记忆是从上小学开始的，之前什么样儿对我来说完全是空白。我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情，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啊，头好痛头好痛，什么想不起来啊。”我使劲儿敲自己的脑袋，“为什么想不起来啊？”

    “想不起来就算了吧，不要折磨自己。你吃饱了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不说话，呆呆望着他。

    郑超然叹了口气，“没吃饱也不准再吃了，傻女人，真是头猪吗？”

    “我不是猪，你才是猪，我把你的头像都设成了猪头。”

    “真的吗？”郑超然突然一脸惊喜，兴奋地抓着我的手问道，“难道你还记得我是小猪？”

    我挣开他的“猪蹄”，“什么玩意儿？那头猪可丑了，你要是喜欢，我现在就把图发给你。”

    “不用了，我知道这个就够了。”说完，郑超然一脸幸福地跑去拿车钥匙。

    傻逼，傻得不轻！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喜欢自己被称为猪头的，什么恶趣味。我看我没有吃傻，他才吃傻了。

    走出饭店，天已经黑了，车子不是在往回学校的方向行驶，我开始隐隐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以及，张小陆本人的名誉。

    这货究竟要带我到哪儿去？

    “不回学校吗？我们去哪儿？你要是敢打什么歪主意，我可是会打人的。”

    “相处这么久，你觉得我是哪种人呢？”郑超然转过来望着我说道。

    “天啊别耍酷了，大爷你还是好好开车吧，安全重于泰山啊。”

    他笑笑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道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房屋也渐渐变矮，再往前去就上山了。

    山上树多人少，又没有监控，最适合抛尸灭迹了。此时已是晚上8点，难道这货对我预谋不轨？

    “喂，马上停车！我们这是去哪儿？你不说清楚我坚决不会跟你走！”我一边说一边拨通110。

    郑超然一把抢过我的手机，然后把他的手机丢给我，“只想和你呆几个小时，我不会害你。”

    我大吼，“我张小陆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大晚上的，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我不相信你。”

    “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信任我吗？”郑大爷又转过头来，摆出一副满目情深的样子。

    “好好好，我信你，你赶紧看着前面开车，山上急弯多，要小心。我就赌一把，赌你不会把我卖了。谁叫我先前吃你那么多饭来着，又多又贵，你肯定全记着，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

    车子一路行驶，我心里十分忐忑。万一他要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对我预谋不轨，我得想好对策。捡起石头砸他的脑袋，抓起沙子撒向眼睛，对着肚子来一拳，然后撒腿就跑。可是我能跑哪去，这山上一户人家都没有，要是碰上野兽……

    “我们到了。”

    “就到了？这个坡？”

    “下车吧，披上我的外套，晚上有点冷。”郑超然说着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遭到我高冷拒绝，“不要，我很能吃，不怕冷。”

    这里还真是个看夜景的好地方啊，站在山顶俯瞰整个城市，犹如置身璀璨夜空，城市的灯光是银河的星星，空气很清新，偶尔能听到一声鸟鸣。

    “这就是你想带我来的地方？”

    郑超然不说话，径直走到悬崖边。

    “小巴，不要想不开，世界还很大。”

    郑超然白我一眼，继续往前走。“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看到城市万家灯火，就会觉得自己很渺小，烦恼很渺小，一切都不算什么。”

    “小巴，没想到你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有这么多心事。来吧，哥哥的肩膀借给你。”

    郑超然又狠狠白我一眼，“每一家灯火都有一个故事，张小陆，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我拍拍胸脯，“小巴，你讲吧，哥哥作为资深情感专家、优秀人生导师，一定会认真聆听，然后给你高质量建议。”

    “傻女人。”

    “你说啥？”

    郑超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是准备叨叨叨的兆头，少说半小时拿不下来这个故事。我也跟着坐在地上，离他三尺远。

    “我心里一直记着一个人。”

    “男的女的？”

    “她叫我小猪八，我叫她小野象老婆，幼儿园的时候……”

    “哟，小巴，你幼儿园就开始谈恋爱了呀，啧啧，真开放。”

    “你有完没完？听我说完！”郑超然咆哮了。

    “好。”

    “都怪你打断我，刚才说到哪儿来了？”

    “你说你的小野象老婆在幼儿园怎样怎样。”

    “哦，我知道了。”郑超然倒在地上，继续说道，“小时候，我很孤独，幼儿园里没有一个小朋友肯和我玩，直到她的到来我才知道什么是快乐。那天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扎着蝴蝶结马尾走到我跟前，在我旁边坐下，然后递给我一支棒棒糖，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棒棒糖……”

    后来，他们成为了好朋友，一对被其他小伙伴孤立的好朋友，彼此是对方的唯一。当其他小朋友欺负小巴时，女孩挥舞着扫帚追着别人打，不打哭调皮蛋儿不罢手。

    女孩是个吃货，小巴每天都会把带来的零食给她吃；女孩不写作业，小巴就帮她抄作业。

    后来，小巴被父亲带走，离开了这个幼儿园，再也没见过小女孩。走的那天，女孩哭得很凶，趴在门上哭着要超然哥哥回来，怎么劝都不听。小巴频频回头被父亲呵斥，不敢流一滴泪。

    他说，他一直在找她，一直在想她。

    “只是因为她愿意跟你玩吗？”

    “不是，当时只是觉得离不开她，后来我才知道，我六岁就爱上了她。”

    “还是早恋嘛。”

    “小陆，我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她，但是又无数次想象过我们重逢的场景，万一我真的找到她，可她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打！叫她还钱！吃你那么多零食都得吐出来。”

    “如果她就在我面前，我该怎么让她记起我，我该怎么让她记起我？”

    “依我看，还得找她要钱，小时候吃人家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记得？”

    “对啊，怎么可能一点都不记得？”郑超然突然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小陆，你想起我了吗？”

    我懵逼了，小巴啊小巴，你说什么胡话呢？不带这样玩的，你找不到她也不能拿我乱充数啊，世界那么大，你应该出去看看！

    “郑超然，你不能因为我蹭吃蹭喝，就讹上我啊，穷人也是有尊严的嘛。再者，你想想看，自己的青梅竹马怎么可能是我这副德行？所以，大哥，你把手拿开好吗？”

    郑超然不说话，手也不松开，一本正经地看着我。

    卧槽，本大爷竟然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起风了，这漆黑的大晚上，我们俩二货算是在干嘛？我试图去拿开郑超然的手，扯了半天搞得一手汗，卧槽，你吃得不多，力气倒不小。

    然后我就放弃了挣扎，直接给他一巴掌。

    “有只蚊子，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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