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胡歌:秦迷未央宫-第七十五回千千心结御驾亲征暗相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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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哐,脚蹬又是一坠,颜儿怯怯地睁开一只眼,只见脚尖几近贴上了飞驰的地面,完了,这样拖下马,不死也残。哐,身子一沉,在坠落那刻,颜儿死死闭了眼,忽的,只觉得领口一紧,整个人被悬空拎了起来,猛地一甩,呃……腰生生撞得一疼。颜儿睁眼,只见翻腾的马蹄和倒挂的城楼,飞尘刺鼻,缓过神来,方觉自己拦腰扑在马背上,腰磕着马鞍隆起处,背像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摁着。颜儿想扭头,可这样倒扑着如何扭得过去?

    “吁……公主没事吧?”

    陌生男子的声音,马停了下来,背上的手掌也抽了开,颜儿分明感觉到马背上的人已跳下了马。

    “我……”颜儿双手倒垂着扑了扑,仍是些许惊魂未定,“放我下来。”背被揪得一紧,身一悬空,果然双腿落了地,“吖……”颜儿未曾料到双腿竟颤抖,落不稳脚,好在一把揪住了缰绳,借了把力。

    可足浑毅原是伸手搀扶的,见她如此,便缩回手去:“公主既然无碍,臣便告退了。”

    “慢着,”颜儿依旧揪着缰绳,仿佛一松手便会坠下深渊一般,眉眼苍白,双颊却涨红,“谢谢。”

    可足浑毅怔了怔,旋即,冷冰冰地一笑,瞟一眼踱过来的慕容垂,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公主,吓死我了。”小草跑过来搀住颜儿,丝毫不顾一尺开外的慕容垂,“马鞍定是有人做了手脚,要不好端端地怎会松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奴婢教你骑马呢。”

    颜儿这才抬眸望向慕容垂,他表情淡漠,事不关己般。对视一眼,慕容垂微微蹙眉:“这个丫头说的是,马鞍一事该彻查。你想来受惊了,改日再学吧。”说罢,扭头便走。

    “皇叔留步。”颜儿拂开小草,步履虚浮地踱向慕容垂,“王妃通晓琴理,我与她一见如故,算是知音。我是真心想帮她,却不料……王妃……的事,皇叔可有什么想问的?”

    肩头颤了颤,慕容垂微微扭头,探究地望了眼颜儿,落寞垂睑:“我的心不盲。好心、歹意,尚分得清楚……谢谢。”

    闻声,颜儿愧疚地低了头,看来自己是小人之心了,那……马鞍究竟是谁动了手脚?

    凤鸾殿……

    “啊……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马前卒被宫人揪甩在殿中央,吓得死命地磕头求饶。

    慕容俊黑着脸,径直落座,瞧也不瞧跪地的奴才,冷冷道:“哪只手解的马鞍,便把哪只手卸了。”

    “啊……皇上饶命啊,娘娘……娘娘……”

    可足浑皇后眼睁睁地看着马前卒哭爹喊娘地被拉了出去,幽幽垂睑:“皇上,不错,这奴才是臣妾使唤的。臣妾的初衷不过是想为皇上分忧。皇上既叫慕容垂教她,便是有心试探,看来……是臣妾弄巧成拙了。”

    “岂止是弄巧成拙?”慕容俊蜷指磕了磕案几,“你是要累朕背上残害手足的骂名?”指节止住,慕容俊冷睨妻子,冷厉道:“她是绝对动不得的人。若谁胆敢伤她分毫,莫怪朕翻脸无情。”

    可足浑皇后猛地一惊,抬眸时,丈夫早已拂袖离去,心下既委屈又不忿,他分明有意试探慕容垂,那自己便顺他的意,惹个由头给他除掉这眼中钉,哪知他这般不领情,竟还向自己撒气。若搁从前,他只怕是如巫蛊事件般听之任之,这俨然是夫妻之间的默契,怎的一摊上这丫头,就全变了?

    “娘娘……”祁嬷嬷谄媚地奉茶。

    “滚!”可足浑皇后不耐地拂开,只拂得人仰茶翻,“反了都!毅儿竟扔下我这个姑母,跑去献媚。真真白眼狼。你,你也是,叫个奴才办点小事都留下马脚。”

    马场城楼,可足浑毅应诏而来,顿在一尺开外,冲着背手凭栏的君王恭顺行礼:“皇上,不知您召臣来所为何事?”

    “良禽择木而栖。不错,的确是可造之材。”

    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可足浑毅探究地凝着他的背影,微拧眉角,愈发恭顺:“皇上谬赞,臣惶恐。”

    “呵呵……”爽声一笑,慕容俊转了身,瞥一眼臣子,带着长辈才有的慈爱之色拍了拍他的肩,“你是何时知的?”

    可足浑毅敛眸,倒也不拐弯抹角:“臣愚钝,只是……当日,臣值夜,见皇上放走了那个刺客,臣猜想,皇上与公主必然渊源颇深。”

    “她是朕的女儿。”

    可足浑毅怔地抬了眸,虽已然几分疑心,却不料想他会答的如此直白。

    眉宇淡得不着表情,慕容俊随手拍着凭栏:“此事昭告天下,还不是时候。今日之事,哎,女大不中留,为父的总护不了她一世。”

    可足浑毅竭力敛眸,可眼角闪过的微光,唇角轻抿的弧线,哪里逃得过慕容俊的眼?慕容俊笑了,这抹笑意味深长,话便点到即止了。

    可足浑毅沉思片刻,弓腰笃定地应道:“皇上此番肺腑之言,实叫臣受宠若惊。臣便是肝脑涂地,亦当为皇上分忧,力保公主平安。”

    “好。甚好。”慕容俊赞许地望了一眼,便拂手叫退了,片刻,稍稍偏头,“出来吧。”

    “爹,您?”颜儿绕了出来,方才藏在屋里,二人的对话听得真切,父亲分明在暗示自己的姻缘,父亲城府这般深,怎会轻易许诺?真不知此番仅仅是试探,还是……这宫里但凡与可足浑三字沾边的,颜儿素来避而远之,此刻玉靥窘得绯红,心口堵着一股闷气直往上涌。

    “朕知你想什么。”慕容俊微微摇头,淡淡道,“御人之术在于知其所求。他求什么,你瞧不出?”

    脸嗖地一红,颜儿顶嘴:“他没安好心,不过看中权势罢了。”

    “无欲则刚,无欲的人,驾驭不了。他求什么,许什么便是。”慕容俊轻声一笑,踱近揽过女儿,“至于给与不给,此为后话。”敛笑,眉角微蹙,语气亦骤冷:“你如今急需一把剑,又需一块盾。他近可守凤鸾殿,远可攻月影宫,正巧合适。”

    父亲的话,半点不意外,亦句句在理,颜儿知今日一课,该牢牢记住,可偏偏心底不是滋味,这等尔虞我诈,这等机心算计,人活着该多累。

    “你啊,像你娘。”慕容俊又是摇头,淡淡的眸清润起来,不似责斥更似心底油生的欣赏,“她是朕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子。像她好,可……”眸染忧色,慕容俊扣着女儿的肩,“如今还不是时候。哪日你遇上一位像朕这样值得依靠的……”

    噗嗤……颜儿忍俊不禁,心底那抹淡淡惆怅全然退散了,娇俏地一瘪嘴,顺势挎着父亲的臂弯,戏谑道:“嗯,爹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还是娘的福气好,我可比不上。”

    “你这孩子……”

    自梦魇风波后,父女之间的隔阂似消了,父亲亦不再绷着个脸,一味训诫,倒有几分变着法儿哄劝自己“修身养性”。颜儿很是享受这等宠溺,虽不及人们所说的父爱如山,却是十五年来不曾有的安心。

    芙蓉轩,颜儿掌着绣绷子,挑针引线,实在腾不出空来缝制衣袍,便绣根腰带送给父亲,权当今年的生辰之礼了。

    “嬷嬷,你瞧,这样绣可好?”

    “好,公主心灵手巧,绣得真好。”绣婆子堆着笑,一味恭维。

    “小……姐,不,公主,”小草慌里慌张地奔了进来,许是跑得太快,脸涨得通红。

    颜儿只当小草一惊一乍惯了,便还是自顾自地绣着,笑嗔道:“慌什么?你这性子该改改了。”

    小草哪有心思赔笑,苦着脸,凑近颜儿跟前一通耳语。

    呃……指尖刺痛,一点殷红顺着绣绷子晕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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