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中树木原本十分繁多,断崖底却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变故,源源不断泛上许多瘴气,树木尽数枯萎,得名枯木林。
微生潭五十年前偷袭画阁后,便携了一干门众,躲入这处不毛之地,门派也因之命名枯木林。
枯木林的门人,多是绝世奇才、世间高手,也只有他们,晓得如何避开险象环生的招灵石阵,回到枯木林。
浮戏君和浮玉君两兄弟在夏忘歌这里吃了大亏,但无论如何,也要和微生潭知会一声,便硬着头皮回去了。
门中寂寂,众人不晓得去往何处,气氛诡异。兄弟二人便小心翼翼地避开正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却不想,还未走几步,正殿的宝座两旁,幽幽的蓝色鬼火猛然窜出,不知何时,宝座上已然坐了个人。
浮玉君当即拜了下去:“见过门主。”
浮戏君一紧张,行动滞缓了一瞬,也跟着拜了下去,他因为紧张,“见过”两个字用的是女声,回过味儿来,“门主”两个字,又用的是男声。
头顶响起轻轻的一阵笑声,声线很好,听起来十分年轻,凭着声音判断,此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但兄弟俩却齐齐出了一身冷汗。
“浮戏君,你今日——听起来心情不错,嗯?”
“门主,属下有罪,未能将丹青卷追回。”浮玉君抢先一步说道。
“哦,有罪该怎么办?”宝座上的人身着一身白衣,站起身,走到近前,“上回浮戏君失手,我们已经是错失先机,便该处置他。只是你们同我保证,必定能带回丹青卷,才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现在画阁掺和进来,夏忘歌法力也基本恢复,因为你们无能,事情越来越棘手。”
此人便是微生潭,他垂目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忽而掩口,轻轻咳嗽了一阵。
他相貌生得很是秀气,因而叫人觉得有些柔弱,眉脚微微垂着,看似有无限忧愁,气色是病怏怏的苍白,怎么看来,都比景永安更像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书生。
但浮戏君两兄弟似乎很是害怕他。
“有罪……当诛。”浮玉君答道。
微生潭终于止住了咳嗽,依然是从容垂目:“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浮戏君忽然抓住了他的袍摆:“门主,门里人丁单薄,眼看画阁做大,此刻若是杀了浮玉君,我枯木林的势力岂不是更加薄弱?”
微生潭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下一瞬,浮戏君便一脚被他踢了出去,倒在地上,半晌没有爬起来。
微生潭收回脚,仿佛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动作,语调里也丝毫听不出愤怒,淡淡道:“宁缺毋滥。你这样的废物,多一个不如少一个。”
浮玉君深吸一口气,也不敢回头去看浮戏君,只道:“门主可否再给我们两兄弟一个机会?”
“浮戏君心思狭隘,他刚刚受了我一脚,不晓得会不会认真帮我做事,我哪里能放心呢?”微生潭缓缓俯下身,笑道,“你们两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其中的情谊,我再清楚不过。”
浮玉君微微变了脸色。
“不如,你留下,让他和别人结伴去。”
微生潭说完,一扬衣摆,缓步离开。
浮玉君等他走远,才起身,飞快跑去浮戏君身边,撩开他胸前的衣襟。
只见一个铜钱大的淤痕,赫然留在他的胸口。
浮玉君按了按那处伤口,那淤痕不同于别处的皮肤,一碰便微微凹陷下去。他忐忑问道:“疼么?”
浮戏君却摇了摇头。
浮玉君背后一凉,将浮戏君抱起,叹道:“他踢你的时候,带了功力,你现在怕是已经伤了内脏,只是刚刚受伤,伤情尚未显露。你下次若是再失败,他不给你治伤,事情便麻烦了。”
浮戏君抬手,摸了摸浮玉君的脸:“他还是怨我的。我两次失手,又叫你顶罪。若不是你,我怕早已命丧当场了。”
“门主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只望夜雪能早点醒过来。”
醴泉山重岩叠嶂,郁郁苍苍。
因为卫嘉石重伤初愈,一行人走了三天有余,才来到这醴泉山脚下。
檀宛白一路上都尽心照顾卫嘉石,又贴心又温柔,还不忍心累着她师兄半点。
这惹得景永安十分羡慕,只能一直将肩膀上背着一串的酒壶并着两大一小三个包袱换来换去,暗暗向夏忘歌表示不满。
倒是天禄有些不高兴了,故意长长拖着调子叫道:“天禄哥哥,你的身子那——么——单薄,背了那——么——多的包袱不说,还要背酒!”
景永安低头望着他,弱弱道:“你若是能背着自己的包袱,我也算是有些安慰了。”
天禄闻言,连忙将手藏在背后,天真无邪地笑了两声。
夏忘歌则对景永安的怨念毫无觉察,一直在看手里的丹青卷,又是比划又是演算:“再往东三里,估摸就能和那只魉打照面了。”
“这山里怎么死气沉沉的。”檀宛白奇怪道。
“是不是时间尚早,打柴的人还没上山?而且山林嘛,本来就是寂静些。”
“可是这山里,我们走了也有半个时辰,连个走兽都不见就算了,连鸟叫声都没有。”
夏忘歌歪头看了看,的确一路下来,不见什么活物。
景永安有点忐忑:“林子里这么寂静,可不是什么好事。”
檀宛白忧心道:“夏姑娘,这魉厉害么,我师兄有伤在身,帮不上忙,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罢?”
“厉害,当然厉害,是黑色的呢,”夏忘歌眼里熠熠发光,“等找到了它,你们都别动,让我自己来。原本以为能和桃花魅好好打一架,却不想她是那么个性子,最后都没有将她收入丹青卷,真是闷坏我也。”
景永安又换了个肩膀背酒壶,絮絮叨叨劝道:“夏姑娘,魉可是有毒的,你千万要当心,不能逞一时之勇。万一你中了魉毒,成了魉魔,你说说,我们有谁能打得过你的?那可不就是将我们一锅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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