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吗？”温小竹忽而凑近夏忘歌。
“怕什么？”
“怕我……纵着这秀才，让他从窗户跳下去，摔坏这副肉身！”
夏忘歌瞥了她一眼：“‘温小竹’去了哪里？你不怕它被毁掉么？”
温小竹怔了怔：“你是说我的肉身？”
夏忘歌冷笑：“不错，你道那两个画阁弟子去了哪里？白日睡大觉么？”
“他们去找我和承嗣了？”
“自然，那两人很厉害，这会儿，恐怕已经找到了。”
温小竹脸色白了白，看着夏忘歌，忽然癫狂笑了起来。
夏忘歌坐在桌边，单手支颐望着她。
她止住笑，从牙缝里挤出一行话来：“夏忘歌，你以为我为何要夺他的舍？你以为我真的是一时善心，想要救他的性命么？”
“我原本以为你是改过自新了，可后来，我想起了你犯下的罪行，便晓得不是了。”夏忘歌眼里神光凝起，带着锐利的光芒，“你这么做，全是为了牺牲自己，保下李承嗣。你只要在景永安身体里一日，我们为了救景永安，就得任你摆布——这可比趁乱逃走划算多了。因为我只要有丹青卷，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你们，你们便永无宁日。而若是……你操纵景永安毁掉丹青卷，便可在人世间永远流连下去，过你们想过的日子。”
温小竹连连抚掌：“不错不错，好一个玲珑剔透的夏忘歌。我的心思都被你猜中了。不过我想知道，你可有什么……破解我计策的好办法？”
夏忘歌摇了摇头。
“马上让你的人放开承嗣！再把丹青卷给我。景永安的精魄就在我手上，只要我将之捏碎，他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夏忘歌眼里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那李承嗣呢？你不管他的死活么？他自己面对的，可是两个随时能打散他的画阁弟子。”
温小竹眯了眯眼，忽而抄起桌上的茶碗，打碎一片，抵在脖颈：“看来你是毫不在意这个秀才了？他可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
夏忘歌背过身去，不再看她：“我夏忘歌辜负的人，可多了去了。”
“你……”
夏忘歌刻意扬高了声音：“可惜了李承嗣，生前被一个叫做温小竹的人害死，死后化了魅，仍然被一个叫做温小竹的人害得灰飞烟灭。”
“哐啷”一声，碎瓷片落在地上，温小竹跌坐在地，失魂落魄道：“夏忘歌，你赢了。”
夏忘歌一双美目里光华流转：“看来我猜得没错，你也骗了李承嗣——你根本就不想和他一起走，做好了为他而死的打算。你虽然擅长夺舍，可若是操纵自己死去，你的精魄也不复存在。”
“你就不怕我真的杀了他？”
“哦？”夏忘歌微微一笑，“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呢？李承嗣最后还是要死。”
卫嘉石和檀宛白看到了夏忘歌偷偷写下的符箓，已经将李承嗣和温小竹的肉身抓到，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卫嘉石推开门，将温小竹的肉身搁在床榻上。
不多时，温小竹便回去了自己的身体，动弹了一下，不慎滚落床下。
李承嗣挣脱檀宛白的束缚，扑到温小竹身边，轻轻揽住她：“小竹，你为什么要这样？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走的吗？”
温小竹却一反常态，再不是那个温婉水灵的姑娘，她一把推开了李承嗣：“为什么？因为我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你。是生是死，还是灰飞烟灭，我都不想欠你的情！”
“什么？”李承嗣怔怔看着她。
“那日宫宴，我并不是要刺杀皇上，而是要杀处处和太子殿下为敌的八皇子。他想刺杀皇上的打算，我早已告诉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又呈秉圣上。我们便谋划，将计就计，正巧八皇子刚刚立下功勋，那杯加了我毒血的酒，便由我斟了献给皇上，尔后，再由皇上赐给八皇子。这个计划天衣无缝，偏偏被你横生破坏！我反倒当真成了谋逆的罪人……为了不拖累太子殿下，只有自尽。”
李承嗣苦涩一笑：“而我，是饮了你的酒才死去的，你恨我，不想领我的情，为了还情，便假意和我在一起，只求寻找这样的机会？”
温小竹抱住膝盖，喃喃道：“不错，曾有一个道人，算出我和你有三世纠葛。若是不还你的情，我还要和你纠葛更久。我……我多和你纠葛一世，便少了一世和他重逢的机会。”
“万万没想到，你喜欢的人竟然是太子。”
“我和太子殿下，年少时在宜城寺相识，青梅竹马。只是我父亲触犯龙颜，家道中落，我因为从小身子不好，寄养在宜城寺，才躲过一劫。后来偶偶听见八皇子在宜城寺同人商量对付太子殿下的事，便乔装打扮接近他，后来被他选中，送去了监药司，被你做成剧毒的药人……对不起，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倾心以待。那些夺舍血案，也是我一人犯下的，想必夏姑娘不会为难你。你离了我，好好过日子罢。”温小竹轻轻叹息一声，看向夏忘歌，“夏姑娘，你不必劳心了，我不想再入丹青卷，还债去了。”
她说完，闭上眼睛，不多时，身体便如同流沙一般，被窗户缝隙吹进的风点滴吹散、带走。
李承嗣拼命去抓她的手，握住了一丝光影。
“你竟然喜欢的是太子？”李承嗣仍然在傻傻重复这句话，“难怪你总是夺太子身边之人的舍，就是为了多陪陪他十日时光吗？可是……你从小青梅竹马的那个人，是我啊。我伴太子的驾，去宜城寺礼佛，他不耐久跪，总让我穿了他的衣裳，替他跪在佛堂念经……我在宗室之中，不过是一只蝼蚁，又有谁在意我呢？”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手掌，却发现自己拼命抓住的东西，没有在他掌心留下半点痕迹，只能抬头，看了看屋中站着的几人，挨个问道：“她现在消失了，还能再回来吗？我化魅的执念，便是要照料好温小竹——如今我去哪里，做什么？”
众人默默。
他忽然推开窗户，整个人如一蓬飞絮，被突如其来的大风猛地吹散，再也寻觅不到。
夏忘歌站了许久，抬步合上窗。
景永安刚刚回神，只见着了李承嗣消失的这一幕，骇然问道：“他……怎么自己就消失了？”
“他执念散尽，主动结束自己作为魅的生命，便会化作飞灰，不复存在。”檀宛白轻轻说道。
“温小竹还是爱李承嗣的。”夏忘歌倚着窗，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若是只想还债，何必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她不过是想他忘了她罢了。却想不到适得其反，李承嗣还是随着她一起走了。”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