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止住了笑声，静默了片刻，她发出了惶恐的声音：“你……怎么会……”
对方的声音清冷至极：“别来无恙。”
女子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东西，骤然尖叫一声，匆匆夺门而去。
过来的那人似乎并没有阻拦，任由她离开了。
缓缓的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馨香。夏忘歌只觉得倦意略略消散了一些，勉强睁开眼睛，见到一缕发丝垂在她面前。
那发丝是白色的。
她尚未恢复力气，没有办法抬头，下一瞬，却被人抱在怀里。那人将手搁在她前额，又收了回去，在她耳畔低声说：“你的功力被她吸走了一成，感觉还好么？”
夏忘歌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正是之前在梦三生的迷障里，出手相助，制服被天禄控制的景永安的那个黑衣白发男子。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在她鼻端，便是之前伴他过来的那股香气。夏忘歌闻了，体力渐渐恢复了一些，没有方才受制的软绵。
他将她放在小榻上，叹了口气：“你不要怪她，我将功力补给你。”
夏忘歌抬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即便你救过我，但要我助纣为虐，我是做不到的。你既然和她相熟，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闻言怔了一下，又一股清风从窗户的缝隙卷进来，带起他雪白的发丝。他见着她义正言辞的模样，却是笑了起来，轻轻将她云发撩去耳后：“我无意为她开脱，你尽可以查她。”
夏忘歌握起拳头，本是想狠狠给他一巴掌的，却在抬手的时候放弃了这样的念头，垂下眼眸：“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地帮我？”
他无声地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腕，夏忘歌反手挣扎了一下，他钳制得很紧，她没能得手，正在考虑下一招的走势，却觉得一股薄凉的气息顺着手腕传来。
她怔了怔，这才明白他是在为她传功，挣扎得更加厉害，他却不晓得用了什么术法，将她定在了当场，动弹不得。
她怒道：“我用不着你可怜我。是我一时不察叫人捡了便宜，后果由我自己承担。”
他却没有理会她，脸上也没有景永安那样畏惧的神色。她发了一通脾气，没有得到该有的效果，却觉无味，只好安静下来。
他终于收回手，缱绻一笑：“这才像你。”
夏忘歌微微一呆，只觉得这样的笑容无比熟悉，却丝毫不记得是在何时见过。她在丹青卷里沉睡五十年之久，醒来后对自己之前的际遇一无所知，更不晓得自己是人是鬼，和丹青卷有何因缘……
她心念一动，想要询问他是否晓得五十年之前的事情，刚一开口，便听见外头的大喊声：“忘歌！”“夏姑娘！”
黑衣男子闻言，倏忽间起身，身形穿过墙壁，从后头离开了。
他……竟然也可以穿墙而过？
夏忘歌心中略略一暖，像是在长久寂静无声的雪原上行走多年，忽然见到了和她一般憔悴的孤寂之人。她不禁翘起嘴角。
景永安一开门，见到的便是夏忘歌这样娴静的笑容。
他怔了怔，轻轻唤道：“忘歌？”
夏忘歌冷冷一眼飞过去，他见了非但没有伤心，反而长舒了一口气，身形缓缓往下一坠：“我以为你被害傻了。你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卫嘉石站在他身后，将他架住，在他耳畔肃然叮嘱：“贤弟当心。”
景永安重新站好了身子，扑向夏忘歌床头，关切问道：“你在这里午休……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吧？”
夏忘歌并不理会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卫嘉石、檀宛白和天禄，诧异道：“你怎么出来了？莫不是他们那碧落师叔出关了？”
“当然不是，”景永安略微有些赧然，“我们分析到小天做下种种恶行，是修炼了往生秘术，她并非是什么小孩子，而是返老还童罢了。只是她已经走火入魔，要不断汲取旁人的功力，才能顺利度过这次蜕变。”
他说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到关键，夏忘歌脸上已经隐隐有些不耐烦，檀宛白赶忙接口：“永安他担心你一人独处，着了那个小天的道，这才非要从牢里出来看看你的安危。”
夏忘歌这才舒展眉头：“那……那些看守牢房的瑶池弟子肯让你出来？”
景永安脸上红了红，挠了挠头：“自然是不肯的。”
卫嘉石叹了口气：“当时正好天禄在，他就用血点醒了天禄剑，然后过五关斩六将把牢房闹得七上八下最后跑到了你这里。”
夏忘歌不禁用佩服的目光看向景永安：“你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敢造作？”
天禄擦了擦通红的眼睛：“这下麻烦可大了。”
景永安有些落寞，拍了拍天禄的肩膀：“事情也有你一份，恐怕要连累你和我一起坐牢了。是我不好，我要知道是白担心一场，我绝不会拖累你下水的。如果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能重新选择一次，我应该……还是会过来看看的。”
天禄被这样哀伤的氛围触动，“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夏忘歌见着景永安脸上的失落神色，轻轻咳了一声：“那个小天，她的确来找我了。并且她的年纪又变得大了一些。”
四个人的眼睛同时一亮：“那她去了哪里？”
夏忘歌有些恼怒：“她吸走了我的一成功力，正好……正好你们过来找我，她大概是怕自己打不过，忽然跑了。”
檀宛白一惊：“怎么没有早说？她吸走了你的一成功力，那还得了，恐怕很快就能恢复原本的功力，将功力提升许多了。这样的话，我们要对付她就更困难了。”
卫嘉石点头同意：“必须在她消化功力前抓住她。”
檀宛白匆匆问道：“夏姑娘，她是往东走了还是往西走了？”
夏忘歌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他们便是从正门进来的，她总不能照实说，那小天也是从正门出去的。可若是撒谎，这师兄妹又要白白忙活一场……
景永安忽然开口：“她当然是从窗户走的了。我们从正门进来，她没有旁的地方可以离开，只有翻窗走了。”
檀宛白和卫嘉石深觉景永安说得有道理，留下天禄和景永安照顾夏忘歌，飞快翻窗追了出去。
夏忘歌瞥了景永安两眼，不咸不淡道：“你倒是挺聪明。”
景永安长出了口气：“窗台上并没有脚印，还好他们没有起疑心，被我骗了过去。”
夏忘歌愕了愕，紧盯着他：“你……你为什么……”
景永安把天禄打发去了门口，才小声说：“我看你不想和他们说，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就把他们打发走了。”
夏忘歌微微一眯眼：“这么说，你是想私下问我原因了？”
却不想，景永安摇了摇头：“不想。”
“为什么？”她颇感诧异，牢牢望着他，生怕错过了一分一毫的细微神情。
他很认真地回答：“你不想说的话，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不想强迫你。”
夏忘歌微微动容，见他脸上仍然是傻里傻气的严肃，咧嘴，露出两颗虎牙，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将他吓了一跳：“想强迫我？你倒是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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