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宛白急忙劝道:“师姐,你千万不要误入歧途啊。微生潭诡计多端,多少同门的性命都葬送在他的手上。你若是将红尘伞交给他,无异于是欺师灭祖……”
她还未说完,就见着梦三生把红尘伞稳稳妥妥地放在了微生潭手上。
梦三生低垂着头,看不见她的眼神,只能听见她低微的话语:“檀师妹,你忘记了吗?我已经不再是画阁中人了。我是那个时时想害人性命,抢夺魑魅魍魉功力的梦三生啊。我已经不能回头了。”
微生潭把红尘伞在手里掂了掂,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这伞虽然是魑,却已经被炼化了,仿佛没有什么用。”
梦三生紧盯着他:“你……你快点帮我把昆吾君放出来。”
“好,”微生潭将红尘伞撑开,“虽然这样做会耗费我许多功力,但我这就让他出来。梦三生,你做得不错,人生在世,连七情六欲的权利都被剥夺,有什么意思?”
衣天华眉头一蹙,看出微生潭的用意,忽然纵身,想阻拦住微生潭:“住手,你……”
梦三生眼里红光一闪,挡在衣天华面前,冷冷笑道:“师父,你要是想阻拦的话,就从我尸身上跨过去吧。”
衣天华气得浑身发抖,连连摇头,大约是伤极了心:“再不阻止他,你会后悔的。”
“后悔?”梦三生大笑起来,“我早就说过,我梦三生最后悔的,就是听了你的话,才会一辈子从生到死,都没有过上一天快活的日子!”
“三生。”一个泠泠的声音传来。
梦三生回头,看见一个青衣男子,正撑着一柄红伞,笑吟吟地看着她。
“昆吾君?”梦三生怔了怔,脸上表情有悲有喜,朝着青衣男子快步跑去。
昆吾君执伞默立,微微低头看着她,神色间很是温柔。他的相貌很好看,又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不知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约定,以至于梦三生费尽心机,也要获取更多的功力来将他救回去。
等到梦三生走到近前,昆吾君脸上露出笑意:“三生,十几年过去了,终于再次见到你。”
梦三生已经是泪流满面:“当年我亲手把你收入伞里,让你独自一人在藏宝阁度过了这么久的孤寂岁月……你怨我不怨?”
昆吾君轻轻叹了口气:“要说不怨你,是假的。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因为……”
梦三生一边擦眼泪,一边去挽他的手臂:“是啊,我变成魍之后,一心只想补偿你,救你出来。现在我的愿望达成了,你我马上就退隐山林,再不问红尘事……”
她的手忽然从昆吾君的手臂之间穿过,并没能碰到他分毫。她错愕了一下,抬头去看昆吾君,却发现他的脸变得有些透明。她因为惊愕和害怕,浑身都在微微发抖,连连摇头往后退去。
昆吾君脸上笑意更深,看着她,缓缓继续之前的话语:“因为,我马上就要消失了。梦三生,我当然怨恨你,我对你除了怨恨,再无其他!十几年的孤寂岁月,换来的却是魂飞魄散。你若是我,又当如何?”
他说完这句话,身体已经透明得难以辨别,梦三生大口喘息着,猛地发疯似的扑上来:“我不许你走,我历尽千辛万苦,几经生死才回来这里救你,你不准走!”
她的指尖再次穿过昆吾君的身体,因为太过用力,整个人扑空后栽倒在地。昆吾君消失,红尘伞便失去了依托,重重砸在梦三生的脊背上。她被砸出了眼泪,整张脸上泪痕遍布,十分凄楚。
微生潭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语调温和,却叫人浑身发冷:“梦三生,你该不会忘了,当年你并没有把昆吾君收入红尘伞,而是亲手杀死了他,把昆吾君的魂魄收入了红尘伞,为的就是要他陪你一生一世。如今红尘伞再开,昆吾君的魂魄是放出来了,可他见了光,就意味着将要魂飞魄散。你现在这么疯疯癫癫的,真是叫人心疼,不如把生命交给我吧,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我帮你完成。”
梦三生喃喃自语:“昆吾君……”
微生潭抬手,要将手掌放在她顶心,衣天华抬手阻止,两个人匆匆对了一掌。
衣天华朝后退了两步,看向微生潭,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微生潭脚下没有半分挪动,却重重咳嗽了许久,才笑道:“衣天华,五十年过去了,你的本事一点都没有长进,还不如你那个师妹。”
衣天华皱眉,没有回答。
微生潭缓缓摇头:“不过么,你那个师妹,被人用结界禁锢在瑶池,也不能过来帮你的忙了。”
衣天华一怔,怒道:“又是你在搞鬼吗?”
檀宛白看了卫嘉石一眼,急忙说:“师父,是小师叔走火入魔了。”
衣天华来不及细问,微生潭忽然又朝着梦三生伸出魔爪。
卫嘉石拔剑上前,格开他这一击,语调铿锵:“梦三生是我画阁中人,不管她心性如何,自有我画阁处理,不劳微生门主插手!”
“她吸取了数十魑魅魍魉的功力,一能抵十,我怎么能放过她呢?”微生潭作势要打在卫嘉石的后心,卫嘉石防卫的时候,他冷不丁掐住梦三生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梦三生没有半点反应,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微生潭笑了笑,看向衣天华:“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我也没必要拿一个不是你弟子的弟子来威胁你。梦三生是我要的人,我帮她完成了心愿,她应该感谢我才对。咱们就此别过。”
檀宛白朝着他的手腕射去一剑,被他拂袖挡回,檀宛白摔倒在地,不甘道:“你明知当年的真相,还打开红尘伞,你哪里是完成了她的心愿,你是毁掉了她!”
微生潭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在我看来,你和梦三生没有什么不同。有朝一日你若是想背弃画阁,枯木林随时欢迎你。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好好修习功力,枯木林和画阁不同,可不养废物。”
檀宛白不晓得他是什么意思,愤怒非常,正要再次拿起弓,却被衣天华拦下:“让为师来。”
就在此时,梦三生眼里恢复了一点亮光,手指微微动了动。
微生潭毫无察觉,檀宛白急忙拉住了衣天华的袖子:“师父,当心,微生潭的功力很强。”
微生潭嘴角一翘,正要转身,他手里的梦三生忽然有了动作,抬手朝着他胸口击去。
她这一掌用尽了全力,距离又近,微生潭胜券在握,没有想到梦三生忽然回神,便生生受了这一击,大惊之下一掌拍在她顶心。
衣天华抢救不急,只将她拉开分毫,带到安全的地方。
微生潭又咳了咳,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好,这笔账,我下回再来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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