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忘歌看着左右宫殿，盈盈笑道：“画阁分两殿，一曰丹凤，一曰青鸾。不晓得你们师父住在哪一殿？”
檀宛白轻声道：“师父住在青鸾殿，丹凤殿从我进入画阁起，就已经封锁了，从未打开过。”
夏忘歌顿了一下，笑容里有几分凄惶。景永安见了，心中莫名一酸，回头去看檀宛白，檀宛白心领神会，故意放慢了几步，等到夏忘歌走到前头，檀宛白才对景永安说道：“我也不晓得丹凤殿以前是做什么使，不过……既然是和青鸾殿相对的，恐怕是和画阁阁主相同地位的人才能居住。”
景永安脸上一派黯然，讷讷道：“那肯定是和阁主平起平坐的人。你们的师父衣天华是后头才代替丹青生入主画阁的，而画阁封锁了丹凤殿，又不准弟子同人相恋，原因恐怕只有一个，丹凤殿的主人，就是丹青生的夫人……”
景永安不再说下去，拔步追上了前头的夏忘歌。
衣天华正在青鸾殿里头休养，就听见传信弟子过来禀告，说是檀宛白和卫嘉石求见。衣天华缓缓睁开双目，看着外头晴空，冷冷笑了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让他们立刻进来见我。”
传信弟子刚走了不久，檀宛白和卫嘉石便并肩来到了大殿之上，衣天华冷冷看着两人，道：“你们可知道今日叫你们过来，所为何事？”
檀宛白站在下头，温婉笑道：“既然是师父召我们回来，不论何事，我们自然便要立即赶回来的，这是徒儿的本分。”
衣天华听了，神色一凛，转头看向卫嘉石。
“她不晓得，你也不晓得？知不知道违背门规，要面临怎样的处罚？”
卫嘉石默了默，直直立在当场，没有讲话。
衣天华冷笑一声，叹息道：“我原以为你们有了梦三生的先例，会知道利害，结果一个个都这样执迷不悟。卫嘉石，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我一直都期盼你能够接替画阁阁主的位置。既然你不肯认错，我就只有按照门规处置你和檀宛白。”
卫嘉石一双手垂在身侧，一点点抓紧，听到末了，他忽然跪倒在地，认真道：“师父，是我对宛白动情在先，您若是同样责罚宛白，是不是有失公允？”
檀宛白眉心一蹙，频频看向卫嘉石，试图同他示意，想让他清楚自己的意思，可卫嘉石一直都没有看檀宛白一眼，倒是衣天华看见了檀宛白的动作，冷冷道：“檀宛白，你若是想说什么，现在说便是。”
檀宛白暗暗咬紧自己的下唇，看向衣天华，浅淡笑道：“师父，我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师父执迷认为男女相恋是万万不可的事情，宛白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衣天华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卫嘉石膝行了几步，挨近衣天华，恳求道：“师父，师妹年幼，又是受了我的蛊惑，您莫要同她计较，一切责罚由我承担便是。”
檀宛白正要开口，卫嘉石却一反常态，瞧着她，喝道：“你不要插嘴。”说完，在檀宛白错愕的空当，卫嘉石又黯然道，“从小就是师父和师兄惯坏了你，才致使你这样任性，从今往后，你要听师父的话才是。”
檀宛白冰雪聪明，自然也明白了卫嘉石的用意，她对衣天华十分了解，清楚地知道若是强行和卫嘉石争辩，只会导致结果变得更糟糕。她当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垂首立在一旁，不再讲话。
衣天华盯着檀宛白和卫嘉石看了两眼，心中火气难消，相比卫嘉石，他更愿意责罚的是檀宛白，可无奈卫嘉石将罪责都揽了下来，又频频为檀宛白开脱。而两人回师门的事情，门中弟子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如果此事闹开，按照画阁的规矩，是要将两人逐出师门的。衣天华曾经逐出过梦三生，致使梦三生成魔，和画阁为敌，如今自然是不想再演当年的悲剧，再加上卫嘉石和檀宛白都是他的得意门生，他而今年事已高，有生之年，不晓得还能不能再培养出一对这样优秀的徒弟。
衣天华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卫嘉石，既然只是你单方面的情愫，事态尚不严重，为师可以不深入追究，只是……檀宛白年轻胡闹，你不能总是这样纵着她！”
卫嘉石讷讷应下，三人都是一阵静默，衣天华又道：“既然如此，就罚你三十戒鞭以示惩戒，你去领罚。尔后再在丹凤殿前的含悲柱跪三天三夜。”
卫嘉石爽快应下，告别衣天华，便转身要走，檀宛白面色凝重，跟在卫嘉石身后也要离开，衣天华却叫住了檀宛白，又令卫嘉石即刻领罚。
檀宛白只得独自留下来面对师父，往日时时挂在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消失不见，她表情孤寒，望着衣天华，淡淡唤了一声“师父”。
衣天华板着一张面孔，道：“你师兄生性木讷，却老实听话，我不信是他主动引诱你的。他这次为你担了责任，我就依了他的选择。但绝无下回。”
檀宛白咬紧牙关，低着头并不讲话，衣天华以为檀宛白是羞于开口，正要离开，却听见檀宛白铿锵有力地说道：“师父，为何画阁弟子不能同人相恋？”
衣天华有些意外地转过身，看见檀宛白眸中的灼灼目光，愣了愣，怒道：“这还需要为师一而再、再而三地同你说吗？你们小的时候，为师便一次次同你们说过你们小师叔的经历，为何……”
檀宛白黯然道：“小师叔一生为情所困，至死不休，在我们看来，糊涂至极，可他自己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么？我后头有幸见过小师叔一面，并不觉得他如何不幸，相反，我以为小师叔头脑清晰，遇事沉稳，这样的人真的会铸成如此大错吗？”
衣天华脸色铁青，厉声问道：“檀宛白，你究竟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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