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烟抿了抿嘴，点头道：“好。”
穆王爷一脸看着仇敌的目光看着老烟，全然不复十七年前，他们把酒言欢，恣意潇洒之时，那个笑着唤他烟兄的年轻人。
老烟阖上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当年，他们三个人，时至今日，又为什么会走到了这个地步。
本大侠这边还在跟小丫头商量着如何守口如瓶，打死也不服软，那边小丫头的房门被老烟给推了开。
小丫头一看见老烟进来，眼睛亮了亮，兴高采烈的跑过去抱着喊爹。
老烟心情复杂的看着扑过来抱住他的女儿，而后，微微的皱了皱眉头，道：“柔儿，穆王爷来接你了。”
小丫头一听穆王爷，那眼都瞪圆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般：“我不我不！那穆王爷不是我爹！我不跟他走！”
老烟训斥她道：“你怎么那么不听话！他就是你父亲！”
小丫头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哼！爹！你要是把我塞给他！你信不信我一哭二闹三上吊！”
老烟气的都差点翻白眼，本大侠却在这儿偷着乐，果不其然是小丫头，本大侠前边刚教给她，她这就活学致用了。
老烟神色复杂不忍的看着她，顿了顿，而后故作生气的呵斥的道：“够了！你是个姑娘！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小丫头愣了愣，而后，眼圈儿立马就红了，她委屈的含着两包眼泪，哭着跑了。
本大侠看了一看小丫头，而后又看了一眼老烟，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的呢！看把孩子气的。你是真的打算说断就断，一点儿念想也不给人家孩子留啊！”
老烟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一刀……我也心痛。”
但是心痛归心痛，没办法还是没办法，这一点儿，本大侠也懂。
本大侠叹了口气，道：“我俩刚刚还在这儿谈论说，一定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都不能让她走来的，小丫头立马活学致用，然后你劈头盖脸的就给人家训了一顿。”
老烟一听，顿了顿，缓了半天，这才道：“她……”
而后，叹了口气：“那位穆王爷啊，他要是认准了什么，那无论如何，就是不得到手不罢休的。”
本大侠从老烟这话里头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本大侠觉得他可能是在说小丫头的娘亲，穆王爷所说的那个，名为扈月的姑娘。
本大侠觉得，这扈月没准儿，一开始就是喜欢老烟的，但是却让穆王爷给横刀夺了爱。
但是老烟说完这话，就又来了一句：“但是他看不上的人……却是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本大侠一听这话，这就不对味儿了。
这里头，莫不是，还有别的曲折？
本大侠皱了皱眉头，问他：“这扈月姑娘，当初为什么要把小丫头寄放在你这儿？她既然以后也是要给那王爷的，那不如生下来就去找那个王爷啊……让你给她看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这算什么？”
本大侠说完这话，抬起头来，却看见老烟的神色明显的顿了顿，而后微微叹了口气，道：“这个……一刀……你还是不要问了。”
他要是说个原原本本，甚至于含含糊糊的也罢，本大侠也都能接受。
但是老烟这一张口，就叫本大侠别问，别问是啥意思？
那就是这兄弟他不想说啊！
本大侠一听，立马拍桌：“你这有啥不想说的？无非就是扈月姑娘不想着要小柔，或者是扈月姑娘又有什么难言之隐罢了不是？”
老烟眉头抖动了两下，身子都有些发抖，他摇着头，而后道：“不是这些。”
本大侠眉头拧的都能夹死个苍蝇，十分的不能理解：“那你是为了什么不说？”
本大侠十分好奇，他越遮遮掩掩的不说，本大侠就越更好奇。
直到他咬着牙，似乎下了什么大决心一般的，道：“其实……小柔，是我的孩子。”
本大侠眼都瞪圆了：“卧槽！啥？！这小柔，是你和那扈月姑娘的孩子？她……她不是穆王爷的孩子你承认个啥？你是不是傻！”
老烟脸色苍白，呆呆的摇了摇头：“她也是穆王爷的孩子。”
本大侠一怔，懵了。
“老烟，你这是啥意思？……”
本大侠只觉得自己从脚底板凉到天灵盖，有一个自己根本就不敢想的想法，蹦出了脑中：“卧槽……老烟，你别告诉我……你他妈的是个女人？还是那个王爷是女人？”
本大侠觉得自己三观被炸的尽毁，连个渣渣都不剩。
但是老烟却摇了摇头，而后，似乎颇为难以启齿的道：“其实……我是双性之人……小柔，是我生的。”
本大侠的眼瞪的老大，下巴都好脱臼了。
“你……你他娘的说啥？”
本大侠别说不敢相信了，我他娘的都以为自己尚在梦中，老烟这副模样虽然没有那霍武和本大侠这样壮实，但也却为一个正个八经的大老爷们不过，而且这老烟，可长得比那穆王爷爷们多了啊。
本大侠那一瞬之间，脑子都是懵的，呆呆的看着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的老烟，嘴张了半天，这才咽了口吐沫，道：“你……那个……穆王爷他难道就没想过，孩子也很可能是你的么？”
说着，本大侠摇摇头，道：“不不不，应该这么说，你都跟那王爷那啥了，他咋还那德行？”
但是这话说出口，本大侠就觉得这话说的不对了。
因为此前，老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穆王爷看不上眼的人，便是一个眼光，那都吝啬啊。
本大侠平白替老烟有些不值。
这娘了个几的臭脸皮子穆王爷，妈了个蛋的，睡了老烟，居然还那他妈妈的德行，本大侠经过瞎子和霍武的一事儿，所以再一度见到他俩这事儿，就很看的开了。
老烟闻言怔了半天，而后叹了口气：“他或许那日……真的是醉了吧。”
老烟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十七年前，老烟不过尚未及弱冠，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光景，因为其父早逝的缘故，便早早的就接管了烟云山庄，成为了一庄之主。
但是所有人和所有山庄里的人也都不知道，他们这位小庄主，其实，是一个阴阳同体之人。不过老烟长得较为结实，且不似女人那般有着胸脯，且声音浑厚低沉，若是不脱了衣服，张开腿，根本就不可能发现他的那个命根子底下，还有一个只有女子才会生长的牡户。
老烟一面当着他的庄主，处理着庄内的事物，一面小心翼翼的活着。
十八九岁的时候，按理来说，已然是行将婚配的当口，媒婆络绎不绝的时候，天下第二剑庄烟云山庄烟庄主的门前，更是如此。
但是无论是媒婆带了多么美貌温婉，知书达理的姑娘画像来给他看，他都一一婉拒，只能推说自己庄内事物繁忙，暂时还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也想着找一个人来相伴一生，但是他的这种身子，又怎么可能有人会接受容纳他。
若是有姑娘嫁入门来，等到洞房花烛夜之时，见到他的那处地方，也必然是将他视作异类，从此心生芥蒂。
他这一辈子求了一辈子的东西，没有一样得到的。
早前，他父母双亡之后，只求妹妹一生平安快乐，后来，生下了小柔，便只求能够抚养小柔长大，让她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快快乐乐的生活。
而对于他自己，他却是一辈子都没有奢求过什么。
或许他曾经奢求过，但是就连他自己也知道，那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如果没有十七年前的那一场相遇，或许……
老烟不敢想象。
当年，这位年仅十七岁的穆王爷，风姿灼灼，一派潇洒，如同芝兰玉树一般不可方物，自己彼时正在燕河的渡口之上，嘱咐着门内的弟子出门采办，处处小心的时候，抬头望了那么一眼。
那一眼之中，便是天地万物尽化为须有，只有那一方蓝纱白里的长袍，卓然站在那里，察觉到自己投来的目光，便也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
那目光如泠泠清水，却居然晃荡着他的心笙也跟着动摇。
老烟蓦然觉得自己的心窝揪了一下，手脚都有些发麻。
这种感觉，他从来都没有过。
老烟此前，并不相信，这一眼便能够定情的传说。
但是情这种东西，有句老话说的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老烟不知道自己对于那个携着美人站在渡口之上的，当年年轻的穆王爷是如何动了情意，只知道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便是朝思暮想的，也都是他了。
说来，也终究是一段的孽缘。
当年的老烟碰到了当年的穆王爷，二人的第一个交集，便是老烟的出手相救。
这渡口处，向来都是不安宁的，那些有些个个把力气的伙计，其实他备不住的，就是一些强盗劫匪。
但是所仗人多势众，身后或许还有人撑腰，而且他们一般只对那些个看着脸生的人下手。
而穿着打扮如此精细的，还带着一个同样穿戴如此精细没人的穆王爷，便就自然而然的成了这帮人口中所谓的肥羊。
而且，这小王爷，他确实不会武。
于是乎，这帮劫匪一脸狞笑的来到了小穆王爷的眼前，一脸猥琐上下打量着小王爷带着的那位颜色倾城的当年最为美貌光景的扈月姑娘，而后嘿嘿笑道：“哟，这位公子穿着打扮的可都不错嘛，看样子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吧？”
那帮劫匪虽说是在跟穆小王爷俩说着话，但是那眼神儿，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旁边的扈月姑娘：“小公子，你听没听过说这么一句话。在山间走路要拜山头，在渡口上上下船，那也得拜码头。既然是要拜山头拜码头的，那你没点儿意思，可也就行不通了吧！”
这意思很明白的，就是跟那穆小王爷要钱。
本来这事情也简单，小王爷只要破点儿小财，这事情可就没什么了。
但是这小王爷那驴脾气，而且可能是那帮子劫匪看向扈月的目光未免太过于猥琐赤裸了，居然脖子一梗，冷哼道：“就凭着你们，也配我出这拜贴费？”
那帮劫匪本来看着他俩这人这摸样，估计觉得要是看见他们这么一帮子的人围上来，吓也都吓尿了，肯定把钱给了之后就落荒而逃了。
但是没曾想，这只肥羊还颇有胆色，居然还敢出言呛声他们。
那帮劫匪一看这样，哎嘿了一声，心想，小样儿，不错，还敢这么的跟你爷爷们说话。
于是二话不说，这帮劫匪就操着家伙事儿上去了。
穆小王爷一天到晚就知道个游山玩水，连书也不爱看，更别提习武了。
他一看这帮人二话不说就打了过来，心里一咯噔，心想不好。
但是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身影疾疾飞过，而后一脚踹趴下了朝着穆小王爷迎面而来的劫匪大汉。
老烟是烟云山庄最正统不过的传人，所以那剑法，也是最正统的剑法，跟着他爹学了那么多年，早已然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穆小王爷只看见一方黑影来回翻飞，片刻之间，那些叫嚣着要给自己个教训的劫匪，就全都趴倒在了地上，正疼得哼哼唧唧。
于是穆小王爷随着那方黑影那儿看去，只见一个英挺的男人，眉宇之间，一派浩然正气，彼时，他冷冷的看着脚底下的劫匪，而后缓缓而道：“还不走？”
那帮劫匪当然知道这位爷就是烟云山庄的新近庄主，闻言赶忙连滚带爬的跑了。
老烟先把那充作武器用的船夫的蒿子给人家妥善的放在了船边上，而后转过身来，对穆小王爷拱手作礼，谦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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