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跌入阵法,就意识到了不对,生怕踏错一步,便真的触发死门。我正拄剑试探着,就听到了身后重重的脚步声,不过好像只有一个人。我轻轻一叹,将剑握在手中——既然恶战无法避免,不如正面迎上。
我转身,提剑欲刺,却发现身后站着姑姑,此时额角一片血糊,想来也是打斗所致。此刻她又用那种哀伤的目光望着我,我心中一紧,便想过去,却被她抬手制止。
姑姑急促的说:“等下你转身,向前走三步,然后立刻跑,千万别转头,只要跑。别进那片森林,直接跳下瀑布,将东西都系在身上。”
“好,那姑姑你……与我一起走吗?”
姑姑一笑道:“怎么可能……死门一开,总得死一个。”
我张了张嘴,觉得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却像塞了团棉花一样,堵的我难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了阵阵的嘈杂声,我抬腿,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姑姑你,叫什么?”
姑姑摆手让我快走,我只好转身向前走,走到第三步时,后面传来姑姑声音。
“我叫池兰,池中兰草。”
我微微一顿,随即提了真气,箭一般射了出去。我不敢回头,耳边风声呼呼,恍惚中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大力挤压,那般牙痒的声音,以及刀剑入体的扑哧声,和逸在半空的一声短促的啊。
我并没有散出罡气护体,只是一味向前冲,风在脸上刀子一样刮,我也不知道哪里在疼,眼睛也干涩,想流泪却流不出,也许是风太大,也许是我已太久未曾流泪,忘记如何悲伤。
面前就是奔腾而下,虽小了些却气势雄伟的瀑布,我毫不犹豫纵身一跃,手中紧紧抓着那把龙泉剑,护在怀里。心一紧,又一懵,我差点被入水那一刻的巨大冲力撞晕。我勉强从湍急的河流中探出头来,猛吸一口气,其实我早就可以在水里很长时间不换气了,只是方才冲力太大,撞得我有些发懵。
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去,我仿佛闻到腥臭的味道,像是巧合下将刚才中的那莫名其妙的毒排出一些,不过还呛了一下。
我挣扎了好几次,才将袖子撕裂,将剑紧紧绑在了手上。腰里的玉骨扇像是还在,我做完这一切,忍不住松了口气,然后就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将自己抱成一团,不知身在何处。
我曾一度以为我死掉了,再也见不到主上了。当我勉力睁开眼时,却感觉到了浑身的酸痛,大约是还没死,要不然就是下了地狱。
耳边是咕嘟咕嘟的响声,我费力的掀起眼皮,想喊一声,喉咙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身体也动不了。我拼尽全力,喉咙里才发出嗬嗬的声响,好像有木头摩擦过地面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
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景象,我就再度晕了过去。
也许是苍天保佑,我这回清楚的感受到了,我还活着。像是从一片黑暗中挣脱出来,身体都沉重几分。虽然还是动弹不得,但我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像是鱼汤。被褥上有股清爽的皂角味道,还有被掩盖住的淡淡炖菜味,让人不禁想到农家墙上挂着的辣椒和风干了的野味……好饿。
我试着运行梦织诀,虽然我并不明白为何要练这样一个鸡肋一般技法,也就是摄魂有些作用,可我还没练到七里,我连六里都没掌握。从前这东西可以随着武功长进,但五里之后好像就失效了。不过师傅既然教我好好练,我就不会荒废。也许是像主上说的那样,武功太高反而阻碍这种主要靠心力的功法。
体内所受内伤还没好全,那莫名其妙的毒倒是消散了一些,许是跳下山崖是冲撞的那一下,我将真气运行了一周天,便发现这毒只需十日,便可完全自行消散,只是十日内不能动武,一旦动武就会加重内伤罢了。并且如果过个几日运功排毒的话,顶多六七日,也可完全恢复了。
那股诱人的香味越来越近,随着有人蹑手蹑脚的靠近——似乎是没有武功的女子——我忍不住皱皱鼻子,然后就听到清脆的声音,像是噼里啪啦一阵冰珠弹落叶上,轻快而愉悦。
“小姐姐醒啦——来喝鱼汤!”
我只好睁开了眼,眼前是一张清丽小脸,微褐的肤色,看起来像是山间小鹿那样活力四射,很是健康活泼。
然后是苍老的,充满宠溺的老妇人声音:“妮儿你小心着慢点儿喂,客人不能——诶!”
小姑娘将我扶起,还在我身后垫了厚厚被褥,然后端起汤碗。粗砺大碗,巴掌大调羹,盛着微白鱼汤,漂着一点葱绿,我小心的啜了一口——就算里面有毒我也喝了,鲜美,香浓,除去美中不足的淡淡腥味。
我喝了半碗鱼汤之后,意犹未尽的舔舔唇,那汤却被端走了。
“妮儿,去灶里温着,一会儿再给这位客人喝,刚醒不能喝太多。”老妪一头灰白的发,苍老的脸上沟壑纵横,她笑眯眯的坐在炕头看着我。
“小姑娘从哪来啊?”
我想了一下,还是诚实的道:“我是祁人。”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不过已经能说话了。
老妇人啊了一声,然后说:“这就是祁国境内,我看你从那边来,那是王城的方向啊……小姑娘你——”
我松了口气,道:“大娘你叫我慕安就好。”好歹还漂回了祁国。
老妇人还是笑眯眯的,不过好像忘记了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好一会儿才说:“这是……二妮儿,我儿子和媳妇出去打猎啦……”
小姑娘闻言神色一暗,我向她微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那些天杀的官儿们什么时候又会来,我娘亲……娘亲她……慕安姐姐你是练武的吧……”二妮儿欲言又止,半晌还是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老太太的儿媳妇想来是遭遇不测了,还牵扯到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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