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渐愣愣的和晏晏打了一声招呼，晏晏对着他点了点头，虽然她预备了笑容，但最终还是没有能够笑出来。
餐厅里的人不多，几桌子人熙熙攘攘的分散在各处，而他们又在最角落里，这次，宗渐终于发现了，不管是到那里吃饭，他们都会选择最不起眼的那个位子。
周边的铺设不少，这样的餐厅他还是第一次进来，各种装饰品摆满了整整几个柜子，从橱窗里看过去，里面有暖黄的射灯，各种雕塑，陶瓷琳琅满目，如果不说他甚至会都觉的这里是一家古玩店，里面坐着应该是把玩手中古物的老头，而不是这个年纪轻轻，站在他们旁边点餐的服务员。
温暖的茶水冒出热气，宗渐拿起来小小的抿了一口，浓郁的苦味在他的嘴里散开，这也太浓了。
晏晏问他要吃些什么。
“你们看着点吧。”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在想着自己银行卡里的钱是否足够了。
等年轻的服务员走开，大概是晏晏和林燕婉都能感觉到他如坐针毡，她们异口同声的开口：“知道今天是做什么吗？”
宗渐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摇摇头，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我们带你来这里，认人。”
宗渐露出疑惑的表情，出声问道：“什么？”
“认这里面的人，你觉得刚刚那个服务员怎么样？”林燕婉说道，她天然有着让人害怕的气场，坐着的时候后背挺直，这样看上去要比驼着背的宗渐高过一寸来。
“服务员？”宗渐还没有能够完全反应过来，脑子里倒是又有了那个服务员的印象，年轻？看上去比较亲和？对着他们笑着？长什么样子呢？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只能记住这些模糊的事情，对于她究竟长什么样子，则完全想不起来，好像那里是空白的，又或者说没有任何的印象。
“嗯，你能看出什么来？”
起先，宗渐有些支支吾吾的，但很快他还是回答了出来：“她好像，在看你们两个，看了很多眼。”
“就这个？还有呢？”
“不记得了。”说起来，当时宗渐还走了一段时间的神，现在能在回忆的时候有所发现，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那边的人呢？”林燕婉指了一个方向。
宗渐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几个普通的中年人，宗渐盯着他们看了整整一分钟，这一桌人正吃的大汗淋漓，言语间互相叫好，拼着各自的酒量，至于其余的，宗渐正看着，其中有一个人突然迎上了他的目光，宗渐被吓了一跳，赶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餐盘。
此时他面前消毒餐具还没有开封，这样过去了的一分钟他还是没有抬起头，林燕婉叫起他。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宗渐不免又用自己的余光去看那一桌人，但最后只能摇摇头，他虽然不知道她们究竟的想要什么东西，但也清楚自己肯定给不出正确的答案。
林燕婉倒是没有介意，突然又说道：“那个人呢？”
这一次，林燕婉指的方向是宗渐的背后，他本不想再想之前那样去打量别人，但看着晏晏和她看着自己的样子，他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去。
年轻人，一个人正吃着几盘炒菜，脸看不清楚，因为有些距离，他只好转过头来：“太远了，看不清楚。”
“你有近视吗？”
宗渐摇头。
“这里只有不到五米。”
似乎是不信邪，宗渐又去看，瞬间他就皱起了眉头，这一次怎么突然变得清晰了不少？
对方身上的衣服破旧，刚刚还只能注意到他穿着棕色的外衣，现在居然能辨认出新旧来？
他面的菜盘也清晰了很多，都是几样家常菜。
至于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好像说不上有特别的，很普通的样子。
突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转头去看，而是从对面的镜子里刚好能看见他。
见宗渐又是摇头，林燕婉赶忙说了一句：“这一次看清楚了哦。”
原来刚才那个服务员又走到了他们这边。
“几位客人，今天的大厨还推荐这几样，以及我个人推荐这里的葡萄酒，是我们自家在乡下醸造的，现在发酵的刚好合适，口感也似乎两个女孩子。”
服务员微微佝着身子，说话的时候带着甜甜的笑意，身上的制服有些小，她的体态则有些丰盈，光看脸倒是会显瘦，头发被束在身后，扎得紧紧的，没有一丝发丝的松懈。
袖口有些发黄，领口则是卡白色，显然是因为工作的缘故，仔细闻的话，周边有着清香的味道，似乎是晾晒的衣物刚刚拿在手里的味道。
“就这些吗？那好。”晏晏和林燕婉点完，女孩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宗渐这才发现，从刚刚开始，这个服务员就刻意的避开他，如果是正常的情况，肯定不会完全忽视他，至少也会问问他有什么需要，想到这里，宗渐的脸上竟然有些绯红，对方是不是察觉了他的视线，只是刻意不和他有眼神接触。
林燕婉看着他问道：“怎么？这还害羞了？”
“我觉得不用再尝试了吧。”晏晏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试什么？林燕婉在试着自己什么呢？
直接被晏晏这样说，林燕婉也愣了一会儿，但她立马就恢复了神色，继续对宗渐说：“这一次看的这么清楚，有没有什么发现呢？”
“她知道我在看她。”
“嗯哼，然后？”
“她怕我。”宗渐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说起来都这样的感觉也不尽然是猜测，他确实能感觉到这个女服务员怕自己。
“还有呢？”林燕婉继续追问，不想宗渐有更多思考的时间。
“还有没那一桌的人。”宗渐仅仅是提起刚刚那个看向自己的中年人，就又低下头，仿佛又能感觉到他的视线。
“怎么？”
“我怕他，他很愤怒。”
宗渐的声音很小，近乎要听不见。
“那个年轻人。”宗渐顿了一会儿，在晏晏惊讶的表情下说出：“身边很奇怪，我前面的镜子里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还有吗？”
“周边的人都在看我们。”
等宗渐说完最后一句，他才又抬起头来，到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了晏晏脸上惊讶的表情，他的大脑里突然多出了一个问题，仅仅是这几句话，晏晏会惊讶到这样的地步吗。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看着我们？”
“我们打扰了他们。”
“因为我在说话？”
“不是，是我在看他们。”
“他们讨厌你这样的眼神。”这一次林燕婉终于没有再用疑问句，而是十分肯定了做出了一个总结。
“这家店呢？你能看出什么来？”
宗渐还在想着林燕婉的话，没想到她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宗渐捂着自己的嘴，在努力的思考：“有。”
仿佛有灵光闪现在他的头颅里，他发出的这个字，声音最大，也最为清晰。
“他们，这里，都非常的消极，惧怕或者是愤怒。”
宗渐感觉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越来越多的情绪从四周剥离出来，零散的几桌人，好像躲在各种负面的情绪之下。
整间店铺，整个空间，都被拼命的挤满。
中年人的愤怒在其中最为明显，而那个青年人宗渐甚至都没有能分辨出是男是女，只是能够察觉到一丝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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