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歌眨了眨眼睛,无比真诚地道:“可我真的,一样都不知道。”
“噗……咳咳……”飞濛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又呛了起来,他一边强忍着,一边朝万若尘请罪。
万若尘没功夫理会飞濛,而是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枕歌,“枕歌姑娘,你该不会连你自己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吧?”
枕歌往旁边榻上一坐,脱了鞋子,然后蜷腿往墙上一靠,侧眼看向窗外,“六爷说地不错,我的确不知道。十岁以前,人家都是‘那小子,那小子’地使唤我。后来,遇到了怪老头,才给了我一个名字。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问过怪老头是谁。他教我读书认字,采药磨药,还带着我游历了两年。这样,也算得上是我的朋友了吧。”
屋内一阵沉寂,飞濛怔怔地看着枕歌,他真没想过,眼前的女孩,居然是这么个来历。
而万若尘则是微微凝眉,显然不太相信枕歌的话,因为,枕歌整个人给他的感觉,用矛盾两个字来形容,最恰当不过。
初见她,只觉得她是个有些伶俐,眼神灵透的小丫头。后来,她盯上了自己的玉佩,自己也曾怀疑她的真实身份与目的。
再后来,看着受伤的她浑不在意地指着药草,交待着解毒之法,又觉得她很淡然。
惊寒庄里与她对话,她并不惧自己半分,似乎又像带了些贵气。到现在,她竟然说自己是个孤儿,而且还是毫无背景的孤儿。
万若尘真是不信的,可心里却又信了那么几分。只因为,她的眼神实在太纯澈。一个人的表情或许可以骗人,但眼神,很多时候,才是内心最真实的表达。
当然,万若尘并不会因此全然相信。世间人千千万,他看不透的,没见过的,并不代表不存在。反正,自己的人已经去调查她的来历了。是人是鬼,是真傻还是装模作样,迟早会现形。
黄昏的街道上,来往路人皆是行色匆匆。伍岁晏缓步而行,远处天边的艳霞映红了他一身的白袍,也映透进了他那双清淡的眸子。
离着伍岁晏十来步的距离,萧越心也追随着那步子的节奏,只不过,她的目光始终胶着在伍岁晏身上。
他此刻在想着什么心事呢?为什么,他的背影看上去,总是如此地萧索,孤寂?
枕歌曾问过自己,为什么偏偏是他,伍岁晏。
萧越心很努力地想过这个问题,论才华气质,论相貌谈吐,的确有很多人都比伍岁晏更出色。
然而,那些人却没有一个能触动自己的心。
索性,萧越心便不纠结了。喜欢了,便是喜欢了,需要什么理由吗?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美好。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很苦涩。
但即便如此,萧越心也不愿罢手。怎么罢?已经交出去的心。
夜幕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月华。
终于,伍岁晏停住了步子,萧越心也跟着停住了步子。
伍岁晏回过头看向萧越心,背着月光,萧越心看不清伍岁晏的神情,但一颗心却呯呯乱跳,既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
“我有话对你说。”伍岁晏开口。
“好。”萧越心应声。
伍岁晏的小侍寒清与萧越心的护卫留云、游容沉静立在桥上。
桥下流水静静淌过,石阶上,萧越心与伍岁晏并排而坐,却又隔着两人宽的距离。
似近似远,萧越心这样想着。
伍岁晏取下腰间两支玉箫,一青一紫,一长一短。借着月光,萧越心仔细看去,玉质温润,虽没有雕饰,却看地出,做工精细,并非凡品。
也是,伍岁晏能有如此的气质,又怎么会是普通人?
“这是我和雪岫的定情之物。”伍岁晏轻声道。
萧越心缓缓抬眸,看向了伍岁晏的侧脸,心,狠狠地抽了一下。
放下青玉箫,伍岁晏平静地吹奏起了紫玉箫。萧声呜咽,悠悠散开。
一曲毕,伍岁晏放下紫玉箫,拿起青玉箫,重奏了一遍方才的曲乐,却又略有不同。
萧越心说不上是哪儿不同,只知道,这是她没听过的曲子,也是,令人心动的曲子。
她明白,这首曲子,属于他,还有他口中的雪岫。
吹奏完最后一个尾音,伍岁晏长长一叹,“这是我和她的斜阳曲,然而,这世间,紫青两箫再不能合奏。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伍岁晏拿出帕子,轻轻抚拭着两支玉箫,“在我心里,她从未离开。我们一起赏月、饮酒,看花、吟诗,读书、吹乐……太多的美好过往,足够我回忆一生了。”
伍岁晏转头看向怔怔看着自己的萧越心,“萧孟爷错爱,伍某只能辜负了。”
萧越心如琉璃般的水眸渐渐黯淡,伍岁晏垂下目光,起身缓步而去,轻缓却又坚定的声音飘散在夜空中,“一生一心……只付一人。”
“伍先生和萧孟爷都出去了。”飞濛摆上碗筷,徐东在一旁道。
“嗯。”万若尘应了一声,起筷用膳。
坐在对面的枕歌吃了两口,不由问道:“伍先生,是不是有什么故事?不然,萧孟爷那么出色的人,他为什么看不上呢?”
“不是看不上。”万若尘答道:“是被前尘所绊。”
枕歌抬眸看向万若尘,“伍先生有妻室了?”
“未婚妻。”万若尘放下筷子,轻叹一声,“两家自祖辈便交好,两人更是青梅竹马,志趣相投,婚约也是一早就定下了的。”
枕歌不明白道:“那为何却是未婚妻?我看伍先生年岁也不小了吧。”
“十年前便要完婚的。”万若尘话语顿了顿,“奈何天意弄人,阴阳两隔。伍先生,至今也不肯放下。”
枕歌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咚”地一声,门被撞开,萧越心的身影冲了进来,不顾众人惊诧的神色,一把拉起枕歌便往外走,“走,陪我喝酒去!”
两人很快离开了房间,留下万若尘、徐东和飞濛三人面面相觑。
万若尘很认真地想了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万六爷的威风越来越摆不开了?
“枕歌,你有没有这样喜欢一个人?”萧越心咕咚咕咚灌下几口冷酒,然后苦涩一笑,“梦里是他,醒来是他,吃饭时念着他,做事时想着他……”
“你知道伍先生未婚妻的事了?”枕歌将目光从檐下的石榴花上收回,前边灯火如昼,她和萧越心孤坐在这寂静的屋檐上,晒着清冷的月光,更添了两分落寞。
“他说……”萧越心淡淡一笑,“一生一心,只付一人。”
“虽然世间没有绝对之事。”枕歌看向萧越心,“我还是想劝你放下这段感情。感情上,最争不过的,便是已故之人,还有初爱。而,伍先生的未婚妻,两样占全。”
“我知道。”萧越心松开手中的酒瓶,瓶子便顺着屋檐滑落,眼见着要摔碎在地,檐下伸出一只手,利落地接住了酒瓶。
底下,还站着萧越心的两个贴身护卫,留云和游容。
萧越心仰头望月,“看着他的眼神,我便知道了。这世间,不可能再有人,取代他口中雪岫的位置。”
“天涯何处无芳草。”枕歌递过自己的酒瓶,“我相信孟爷会遇到更合心意的如意郎君。”
萧越心朗笑了起来,伸手接过枕歌手中的酒瓶,猛灌了两口,然后丢回给枕歌,“我就喜欢你这性子,不扭捏,不迎合。怎么样,考虑回来我身边?也不叫你做下奴,只陪着我就好。”
枕歌也饮下一大口酒,点点头,“好啊,管吃管住就行。”
萧越心摇头一笑,“做人可以这么简单,就好了。”
枕歌耸了耸鼻子,眉头微凝。萧越心正好瞧见,不禁好笑道:“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枕歌猛地一拉,然后两人朝檐下跳去。
萧越心惊呼一声,下一刻,两道身影轻跃,各自接住了萧越心和枕歌两人。
留云和游容松开萧越心和枕歌,并将两人护于身后,各自祭出武器,挥开了自檐上飞下的数枚暗镖。
见状,萧越心大怒,“什么人,鬼鬼祟祟!”
远处一道嘲讽的女声响起,“萧越心,你萧家助纣为虐,亡了霄国。如今却还活地风光无限,今天我特来问你一声,可知羞耻二字怎么写!”
数十道身影,由四方涌出落下,将枕歌、萧越心、留云和游容四人团团围住。
枕歌略瞟了一圈,发现这些身影都是女子,虽然个个轻纱覆面,却还是不自主地透出一股媚意。呃,真的是来打架的?
“笑话!”萧越心铿锵道:“北霄两地早已升平十数年,淮国上下安居乐业,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杂碎,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你今天最好动得了我,不然,我会叫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枕歌暗赞,萧越心还真是能耐,管得了大盘生意,也能骂得了小人,值得学习。
“好好好!”领头一个粉色身影冷笑道:“且看你还有没有这机会。”
那女子一挥手,周围的身影瞬间逼向了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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