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胥淡声回答,“并不是,小人幼时也曾随父亲来过的。”
季浦和笑了笑,“看来,宗少掌柜并不是太喜欢本王的招待?”
宗胥面上笑了笑,没回答。
能喜欢吗?崇王这只老狐狸,因为怕自己的父亲反口,所以自己还未曾回到合棱国,就被崇王从半路劫到了皇都。
之前在律城,宗胥匆匆离开,就是因为宗胥的父亲察觉到了季浦和的意图,所以希望赶在季浦和动手之前将他给接回合棱国,但还是慢了一步。
现在,宗胥也总算知道他父亲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也终于明白萧记背后的支持者是谁了。
崇王有心夺位,因而借助他父亲在合棱国的影响力,诱导合棱国在西境演一出大戏。
但在宗胥看来,他父亲这样做,无异于与虎谋皮。
崇王的声名事迹他也听闻过,如此沉得住气,野心奇大的人,又怎么会是善类?他现在更担心自己会成为这盘棋的牺牲者。
“你输了。”崇王季浦和将手中剩余的子丢回了棋盒,然后起身一笑道:“看来宗少掌柜思虑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有句话叫做既来之,则安之。宗少掌柜与其整日忧心忡忡,倒不如安心在本王的府里享乐为妙。”
说完,季浦和朝门外走去,一边吩咐门外的人道:“若是宗少掌柜有什么吩咐,你们好好照办便是。”
“是,殿下!”门口看守宗胥的人朗朗应声。
起身行礼相送的宗胥看了一眼季浦和远去的背影,脸色凝重起来。
只但愿,父亲真能掌控合棱国的大局。万一合棱国反悔,真动干戈,那他,也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天阳宫,沉睡的季元恺蓦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圣上?”旁边的丽妃喻非水坐起身来,唤了外殿的奴才准备热水,然后亲自替季元恺擦拭满身的冷汗,帮着换过了贴身的内衣,然后又捧过安神茶递给季元恺。
季元恺的情绪已经安定下来,他看了一眼喻非水,“辛苦爱妃了。”
喻非水温声道:“妾身之责,何谈辛苦?只是圣上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可还是在担心万若尘之事?他如今已被押回皇都,圣上实在不必如此忧虑。”
季元恺长长一叹,“不知道为何,我近来总觉得将有不利的事情要发生。当年,我尚在储位,几欲被废之时,也是这般。”
喻非水沉吟道:“万若尘已束手就擒,皇都之外几位藩王也不成气候,又还能有谁,敢对圣上不利呢?”
听了喻非水的话,季元恺的双眼微眯,想起一个人来,“崇王叔。”
“崇王?”喻非水语气有些诧异,“圣上会不会想多了?崇王一向不问朝事,处事也低调,便是义子乐安流也不过是个闲散之人。不过说来,此次圣上将万若尘之事交予乐安流处理,倒也真是极其看重了。”
季元恺道:“我当然还有别的安排,若单只是遣了乐安流去,我如何能放心?爱妃在后宫有所不知。近来,崇王的小动作可是多了起来。从前我便觉得,这位王叔有些不寻常,如今,他倒是不愿意再隐忍了。”
“果真如此的话,圣上还需小心应付才是。”喻非水有些担忧道:“妾身从前听闻,这崇王与朝中不少清贵都十分交好。若是当中夹杂了什么其他的原因,那可就不妙了。”
闻言,季元恺的神色也凝重起来。
“圣上,值殿大学士求见!”外殿响起内侍的声音。
季元恺微微皱眉,这么晚了,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快请。”
说完,季元恺披上外袍便朝外殿走去,走到门口,季元恺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喻非水,“爱妃接着再睡,不必等朕。”
喻非水欠身一礼,季元恺转回头跨出了内殿。
直起身的喻非水并没有回床榻,而是朝外道:“唤我的侍婢进来。”
“是,丽妃主子。”门外应声。
待喻非水一番梳洗换衣过后,季元恺仍然没有回来。原本皇都沉寂的黑暗,却因为军情告急,渐渐沸腾起来。
议事厅内,季元恺看着一众半夜从床被里爬起来的要职大臣,道:“朕的国书才刚刚遣过去不久,合棱国与外域诸国便将我淮国官员遣送回了边土。如今又陈兵边境,可见是蓄谋已久,狼子野心!此事,朕绝不能示弱,否则,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臣赞同圣上之言,外域诸国皆乃弹丸小国,竟敢触犯我大淮边境,此番定要狠狠敲打他们一番,以彰显我大淮国威严。”
不少人附和这样的意见,但也有持相反意见的。
“臣以为,此事还需再斟酌。妄动干戈,非民之福。圣上还当先派使者前去劝和,若能化干戈为玉帛,便无需劳民伤财,徒损我国将兵了。”
“那照你这样说,咱们岂非还要示弱?”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事情还有些蹊跷,应当调查清楚再说。”
“懦弱之人,懦弱之言!”
“你……”
“好了!”眼看众臣争来争去,季元恺只得出声阻止,“我召诸位爱卿过来,便是想商量此事的解决之法。各抒己见而已,诸位莫要伤了和气。此事我看不能再耽搁,还需尽快定下才是。”
说着,季元恺看向了崇王季浦和,“我倒是以为,不若先遣和使前去谈判。当然,兵队也须提前做好准备,若然合棱与诸国仍执迷不悟,那便只能以战止战了。我听说崇王叔也曾游过外域诸国,甚至与合棱国不少贵族有着不浅的交往。不如,就劳烦崇王叔这一趟,若能说服各国退兵,便也是为我淮国万千百姓造福业了。”
闻言,众人都看向了季浦和,有的人表示惊诧,有的人则觉得此议极好。也有的人,似乎从季元恺的话中听出了隐隐的火药味。
季浦和看了季元恺一眼,神情很是平静,出列一礼道:“若能为君效忠,为国出力,为民请命,便是臣舍下这身残躯,又何足惜?还请圣上早发谕令,臣也好早作准备。”
季元恺的目光在殿内众臣的脸上逡巡了一圈,他并非真心有意让崇王趟这趟浑水。他只是想借机看看,这殿中到底有多少人是向着季浦和的。
只不过目前看来,似乎还未有几人表现出异常之态。等了一阵,不见有人为季浦和说话,或是主动请缨的,季浦和便道:“此事……”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急报声,“圣上,南镇紧急奏报。”
季元恺坐直身子,沉声道:“传。”
待手捧奏报的值殿大臣进殿,还未行礼,便听季元恺肃声道:“念!”
那大臣不敢耽搁,急急拆开朗声念了出来,大意便是,梅罗寨于数日前突袭南镇,由于对方招术阴奇,镇守之兵损伤不少。
其实,季元恺也好,立在殿内的众人也好,听到南镇急报,便已经猜测到了会是什么事。毕竟,梅罗寨之事,一直是淮国的心头大患。
朝廷也曾派兵清剿,但由于地势与诸多原因,实在收效甚微,甚至还折损几员精将与不少兵力。连太祖爷也未能拿下的地方,季元恺自然更是束手无策。
但这些年来,梅罗寨虽然偶有侵犯南镇,但也只是小打小闹,并未如此猖狂。如今,却突然大动干戈,未免令人吃惊。
季元恺再不犹疑,连连发下数道谕令,调兵遣将,先以兵威震慑合棱与外域诸国并梅罗寨,是当务之急。
其他各部门也没闲着,为了战事,准备工作实在不少。虽然季元恺说只是先行震慑,并未说一定会有实战,但也架不住万一。
而还没等季元恺喘口气,霄地回湖堂贼众闹衙堂与城镇的消息又传进入了皇都。
呯地一声,季元恺气地将手中还未喝过的茶盏重重摔在了地上。殿内跪了一地的奴才,个个低垂着脑袋,噤声无言。
“他们都是约好的不成!”季元恺咬着牙道:“还真会挑时候!”
回湖堂的事,之前万若尘来皇都,便有禀报过。季元恺也曾下令彻查回湖堂之事,可查来查去,都只查到了一些鸡零狗碎的线索。为此,季元恺还气地降罪了几位经手的办事官。
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回湖堂如今竟要翻了天去。
看着奏报里那些描述,可见回湖堂这段日子以来,委实壮大了不少,其影响力也不容小觑。更何况,还是在霄地。
霄地,霄地,可以说,一直就是他们淮国的一个梦魇,丢不掉,熄不灭。不能施过多的压力,有时还得好好捧着。
这也是为什么,他母亲文僖皇后即使那么讨厌万若尘,那么不想见他活着,却还是将他放了出来,安排他在霄地为他慢慢化解霄淮之怨。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有那么多不死心的人,明里暗里不停地生事,闹事!
随即,季元恺想到了万若尘。难道说,他当真有分裂淮国,独占霄地之心?不对……
季元恺将整件事情过了一遍,忽然觉得合棱国与外域诸国,梅罗寨还有回湖堂的事情,仿佛有一条线连着似的。
如果万若尘有这样的本事,那也不至于还呆在律城让他轻易押往皇都了。那么,不是万若尘,又还有谁呢?
季浦和之前在议事厅里的铿锵之音再度在季元恺耳边响起,季元恺猛地站起身来,“传刘量,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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