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魄隆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别磨蹭了!好吧,好吧,是这样......啊!你总算放手了,哼,看我的手腕被你掐的......咦,你的手......喂,你怎么啦?"
少女的右手本来紧扣着朱魄隆的脉门,突然放开了,不仅放开了,那支皓腕竟抬在空中,她拼命似地往回拉,一张脸蓦地惊恐交集,花容失色。她银牙一错,左手匕首挥起斩落,想斩断什么,可是偏那右腕不知怎的一荡,竟然斩空!
朱魄隆这才借月色看清,少女的右腕处不知何时竟被缠上了一根细细银丝,他随即顺银丝看去,不禁心中猛地大惊,紧接着浑身的毛发几欲全根竖起,心中叫苦连天,喃喃道:"糟了......"
明亮的月色下,那根明晃晃的银丝是从落雁湖对岸假山上传过来的,假山顶端不知何时升起了四盏偌大的孔明灯,似天上又升起了四尊方月,照得假山四周一片通明。灯下出现了几个人,朱魄隆看得分明,四个人前后左右拥着中间的一人,那四人其中一人举着一个圆圆似伞的道幢,一人不住在缓缓打摇一柄孔雀翎的巨扇,一人抱着一把长剑,另一人捧着一只玉瓶,四人皆是着黑衣道袍打扮,细看竟都是年轻貌美的道姑。
中间那人是一位奇怪的老道姑,她身着黑白相间的道袍,在月光下面色白皙清矍,但皓首苍苍,实难说清年纪。朱魄隆见这道姑动作有异,仔细一看,她的左手掐着兰花指,那根银丝便是出自她的左手中指。
便这一瞬时间里,少女已挥动匕首对那条银线砍斩了数十次,但不知怎的,那蛛丝般细的银线总是荡来荡去,致使她每次砍斩尽皆落空。朱魄隆看她那般情景,不禁心生恻隐,略一思索,便提醒道:"绷在椅背上,再割!"
少女恍然,随即右腕用力竭力扯住银丝,猛地往石椅背上一拉,但这一用力,银线细韧如刀,把她右腕登时割破,好在已绷上了石椅背,少女手起刀落,只听"嚓"的一声轻响,那根银线被斩断飞去!
少女银牙咬唇,一边眼泪汪汪地看了朱魄隆一眼,一边不住摇晃着疼痛难忍的右腕。朱魄隆心中不忍,伸出右手去拿匕首,少女略一迟疑,也就松开了紧握匕首的左手。朱魄隆抓住她柔弱无骨的玉手,借着月光,用匕首帮她拆割腕上一圈紧紧束进肉里的剩余银线,好在很快割断,但皓腕上却多了一圈创口,似一环血色手镯。少女一边轻抚右腕,一边面露几分惧色看了看对岸的一众人等,似被这银线吓怕了。
耳听一声娇咤道:"臭小子,竟出这等馊主意,将玄阴宝女弄伤,致使宝血白白流失几滴,便将你的臭血一千盆、一万盆都赔不起!"说话的是那四位年轻道姑中抱剑的,声音清亮悦耳,带有几分娇羞,似不觉她在骂人,仿佛在跟人商量。
"罢了!"中间那老道姑轻轻道。
"是,师叔!"抱剑道姑躬身稽首,然后侍立在侧,不再动作言语。
朱魄隆这才悟到老道姑方才说的是"罢了",心中略安。原来这道姑一口江西腔,说"罢了"听起来像是在说"毙了",把朱魄隆吓了一跳。
朱魄隆和少女互看一眼,面面相觑,心中已然猜到八九分,闻听年轻道姑称她"师叔",那么这老道姑差不多便是那陶仲文陶老道的师妹--没想到陶老道的师妹竟也有如此派头!二人见识到了老道姑方才的那般银丝缠腕的绝顶功夫,心知武功与她天差地远,不由甚是恐慌,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老道姑一边坐在太师椅上掐指算着,一边缓缓地道:"人呢?"
那抱剑的道姑转身对后面叫道:"几位大人并本门门下一众人等,都过来吧,仙姑有训谕!"
这时,不知从哪儿缓缓走出方才退去的四煞,后面跟着那一众兵士道士,尽皆垂头丧气,面带愧色。不一会儿,黑压压得站满了整座假山与落雁湖之间的空地。
老道姑坐在假山最顶端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似地,缓缓地道:"今日七月十五,时逢中元鬼节,正值鬼门关开,地官校籍赦罪之日,众鬼差皆得假回地府团圆,因此阳世今晚阴气最盛,偶有几只孤魂野鬼溜出,假借活人之手勾魂托生,也是常事。所以......"说到此处,突然左手算指一停,点点头,轻叹一声:"是了......"仍不睁目接着上句话道:"所以,死几个人也属难免,不必惊慌。"
众人听得真切,虽不能全解其意,但已吓得"呼啦啦"跪倒了十之八九,不过谁也不敢出声求饶。未跪倒的除侍立老道姑左右的那四道姑外,只有四煞了,便四煞也相继面如涂蜡,神色惶惶。
老道姑仍眼也不睁,似有气无力地道:"该死的命中注定,谁也救不了。那么,该罚的已然占运,你们是求死呢,还是求罚?"
"求罚!求罚!"一众人齐声回应,倒也整齐响亮,似练过一般。
老道姑缓缓睁开一只眼(原来她眇了一只眼),看了一下,然后又闭上眼睛,点点头道:"嗯,你们的确罪不至死。先己后人,本门的人先出来,做个榜样吧!"
一众身着道装的道士,从那群人中站起身子,大约有二十多位,皆讪讪走了出来,上了假山,然后集合在老道姑跟前跪倒磕头,齐呼:"请师叔祖责罚!"
老道姑点点头,睁开眇目,一边左手停止掐算兰花指,伸出食指指着其中的几个人道:"这几个曾于沉鱼岛立过功的,先赏!"
抱剑的道姑笑吟吟地道:"依本门规矩,为师门增荣者,赏黄金元宝!"
这时,那抱瓶的道姑走上前一步,从瓶中分别取出几个寸许见方的金元宝,轻快地挨次递给这几位道士,并逐个笑眯眯地道:"恭喜了!"
几位道士心中又惊又喜,忙称谢道:"谢道贤师叔!",旁人也羡慕得眼馋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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