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朱魄隆顿悟"跗骨神功"的发力之道后,情急之下,硬着头皮孤注一掷,不想所料不差,竟奏得全效!他先自出言,激惹老道姑狂傲托大,不仅允他先出招,竟还钉死己足,使他大得便宜,然后他把陌刀断杆暗藏袖中内侧,而将连刀一段杆紧贴小臂外侧,以固住手腕,待老道姑"游丝"缠腕,实则缠在两根刀杆上。而那接连三招,也是他早设想好的一个战局--"风送轻舟"砍腿,待老道姑折身躲避,引出"游丝"缠腕,他不扯反进,使"游丝"不及绷紧,再以"苍狼破月"和"川流不息"削颈切臂,激她怒发冲冠,顺势暗将刀杆一拨,"游丝"便绕过她自己之臂。接着他陌刀后撤,形成二人扯拉之势,待老道姑运起十足"跗骨神功"--便不知不觉之下被"游丝"切断了自己仅存的一条手臂!
八位年轻道姑慌了手脚,再不顾阵势,齐起身跑去察看。
朱魄隆和妹瑶欣然相对,相拥而抱。血泊中,那只断手兀自还掐着兰花指,食、拇二指间,竟还燃着一豆火光。
圆月冷辉之下,但见半生老道姑一张脸惨白如纸,薄唇颤动,眇目欲裂,眼球上瞬间血丝纵横。她死死地盯了朱魄隆及妹瑶二人半晌,突又"哈哈哈......"狂笑起来,似疯若癫,无终无息,声如夜枭。众人皆感头皮发麻,心惊肉跳之至,蓦然,笑声戈然而止,眇目中已然泪如倾盆,独脚之身摇摇欲坠,自是伤心到了极点。
此时,道贤道慧相视一眼,同时跃出所在位置,拔剑齐声怒道:"贼子敢尔,纳命来!"
"罢了!"那半生老道姑突然止住哭声连连摇头,接着眇目微眯,用嘶哑得几不成声的声音道:"放他去吧......"
"可是师叔您......"道贤气急败坏地还没说完,便见半生老道姑凄笑一声,道:"老残废输得一塌糊涂,难道说过的话也成放屁了么?"
朱魄隆闻言大惊,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登时甚是内疚,便拱手歉然道:"老前辈......实在是对不住!"
半生老道姑瞪着他惨然一笑,忽道:"你道放你一命是好事么?"
朱魄隆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生老道姑盯着他,突然厉声大笑起来,浑身剧烈地不住前仰后合,半晌笑罢,嘶声道:"不错,说放你便放你,而且,这贼丫头也将不死,半点不假!--明晨一早,你可要记得来接贼丫头回去!哈哈哈......管保你这美貌未婚妻,定变成比老残废还丑陋恶心一万倍的怪物!那时,抱在怀里,可多美啊!哈哈哈......"
朱魄隆听得怒火重燃,一时间恨不得把这狠毒老道姑那残余一条腿也斩断!
正在此时,他身后的妹瑶忽然笑道:"是么?......别管美丑,小女子至少有人抱啊!可怜你这半死不活......错了,如今九死一生的老妖怪,一辈子空为女身,只怕从没一个男人想抱你一抱吧?又错了,应是--敢抱你一抱吧?"
半生老道姑笑声戛然而止,刹时变成了一个木头人,僵在那里,只有连在身上的那半条断臂,还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淌血。
朱魄隆虽恨这老道姑恶毒,但见她此刻惨状,又觉妹瑶这话太过伤人,心中不禁生出几丝不忍。
便在这时,半生老道姑忽抬眼朝天上看去,眇目竟然放出奇异的光芒。过了片刻,她倏然哈哈大笑,高声念道:"无量天尊!原来似他非他,非你是你!"念罢,独腿轻轻一跳,踏在地上自己那条断臂上,那断臂经她一踩,登时弹起上飞,半生老道姑偏头嘴巴一张,竟将断臂咬在口中。刹时间,断臂指尖的一豆火头,竟"呼"地窜起八尺余长的紫焰,又凝成一把火焰巨剑!只见半生老道姑把头一低,火焰巨剑一横,独腿一弯一纵,她整个身子突似离弦之箭,随那火焰巨剑,朝准妹瑶身子迅疾刺来!
其势迅猛已极,朱魄隆深谙其道,更不敢抗击,只能将身挡在妹瑶之前,盼再破这"残年风烛"--不料耳畔"砰"的一声巨响,将他吓了一跳--但见烟雾缭绕中,半生老道姑的身体已然跌落于地,火焰巨剑杳无踪迹,半截断臂抛在一旁,而她的一张丑脸,此时已然血肉翻飞,脑浆迸裂,虽独腿还在乱蹬,显然再不能活。
朱魄隆一时间又是惊惧又是莫名,突然感到右手被妹瑶拉住,听她悄声急道:"快来!"便回头见她右手持着一把冒烟火铳,左手拉起自己就跑。朱魄隆紧跟而去。但见妹瑶飞脚踢开一门,二人闯了进去,妹瑶回身"啪、啪"将那门合上!
这时,朱魄隆才全然回过神来,见四下虽乌漆抹黑,借着透入的些许月光一看,登时苦笑--原来二人竟又回到了花羞楼内。
妹瑶用火铳崩杀了老道姑,似乎自己也信心大增。她手持火铳,用手扎破门上方格的蒙纸,贴上一目向外看去,朱魄隆沉下心来,随即也学她扎破一格,凑眼看去。
外面众人混乱不堪,那八个女道姑七手八脚抱扶着半生老道姑的尸体,七嘴八舌地"师叔,师叔"不住呼喊,有几个恨恨地看着花羞楼这边,但好似都不敢靠近。四煞、温九、马寿并一些亲随道士,这时也都奔过落雁桥,来到岛上观看。
但见温九看着花羞楼低声对众人说了几句,大家又把眼光不约而同看过来,众道姑轻轻放下老道姑的尸体,也慢慢靠近围了上来。
"糟了,这个死叛贼,定......定在出坏主意!"妹瑶低声咬牙切齿地骂道。
朱魄隆心下恍然,原来这温九也是仇府的细作,不过没听到他说什么,怎知他反戈外助呢?想到这里,他奇道:"你怎知他在出坏主意?"
妹瑶突脸色大红,切齿道:"我......我就知道!"说着,她将火铳口从门上格窗伸出去,瞄准掀动机括,又是"砰"的一声巨响,只见温九"啊"地一声惨呼,顿时手捂左肩往后退去,一缕鲜血从他指缝流了下来。外面众人见屋内火器厉害,皆"呼啦啦"退出老远。那温九捂着肩也不吭声,面色灰白,神情甚是沮丧,除了桃花煞上前替他略微包扎,其余也无人关心,尽皆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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