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灵微微一笑，道："无可无不可！"

    毛三童怒道："什么又无可无不可？这当口，你是在找乐子，消遣老子吗？"

    道灵白他一眼，不耐烦道："矬子躁什么？我的意思是......算了，算了，你这等慧根浅薄之人，心浮气躁，鼠目寸光，断无法贯通大道之理，我看你还是挖地道去吧......"

    毛三童气得浑身哆嗦，强自忍气转头对朱魄隆问道："喂，你的意思呢？"

    朱魄隆看着毛三童的眼睛，坚定地道："挖！"

    毛三童躲开他的眼神，问道："为什么？"

    朱魄隆沉思道："来处入口的石室已被烧塌，若等火熄石凉，至少须三五天，所堵废墟断石若想推开挖通，更非易事。几日前我从此走过一次，所以塌陷时短土新，我方才细观泥土中石块甚小，更易挖掘。再说，坐等不如一边挖一边等！"

    毛三童一番前思后想，点头道："话是不错，但小子你可曾想过--这土堆有多厚多深？万一是茫无尽头呢？咱们四人，谁不带伤？尽是半死不活--那师太更是九死一生--又没食水，若没把握不如坐保体力。待三五天后那端大火熄了，须用这留下的力气，挖开烟灰废墟，岂不更有活命把握？"

    朱魄隆点了点头，凝视着千里火的一豆亮光，道："这话也有道理......"说到这里，不禁心觉两难。他转头看了看昏迷不醒，歪靠在洞壁上的无名师太，探了探她的口鼻，心中叹道：唉，师太若是醒来该多好？依她大智大德，定能指出明路！

    二人一时无话，皆在苦苦寻思，偏在此刻，那道灵忽然冷笑道："小小烟火臭气，点点石碓泥土，岂能阻止大道贯通？老君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毛三童含怒看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仙姑莫要打岔了，求你还是好生坐着歇歇吧......嗯，要不找点事做做好吧？对了--这老师太与你同为女子，又皆是出家之人，你就先自照看她一下，可好？"

    道灵冷冷道："不行，就是不行！"嘴里虽然这样说着，还是瞟了一眼无名师太，不由脸色甚奇，伸手摸了摸无名师太的额头，又把她身子扶正，接着用袍袖替师太擦了擦脸，一边喃喃道："好黑啊！怎擦不干净？"说罢，又擦了擦。

    朱魄隆所有所思地道："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毛三童闻言立即一拍大腿，道："这话很是有理！好吧，老子没见着那头烧塌的断石，心里总是不甘，这便去探个究竟，待会回来后再合计吧......要不要一起去？"

    朱魄隆问道："有几支千里火？"

    毛三童黯然道："只此一支，已燃了三成了！"

    朱魄隆摇头道："算了，我在此等师太醒来，有话要问。"

    毛三童点头，避开他眼神道："不错，这老师太不计前嫌救我，是位高人，她若醒来实是我等福气！"说罢，他拔起千里火，径自顺来路而去。

    毛三童带走了火，甬道里又是一片黑暗。

    朱魄隆和道灵都没出声，随着毛三童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四下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朱魄隆暗暗吁了一口气，心中沉闷感慨，何止万千。不知过了多久，朱魄隆忽然听到一阵竭力忍住的啜泣声，心知那是道灵在哭，不由想到这道姑年纪轻轻，不仅深中陶仲文邪说毒害，以至于自断一臂，而且还要丧命在这无人得知的地底山腹之中，说不定在此一待就是千百年，化为枯骨泥尘，岂不可惜？今生再也无法见到父母师友，千百年来也无人祭拜，如果世上真的有魂灵的话，她这鬼魂只怕也只能永远在这长长的地道中飘来飘去......

    好消息到底没来，从毛三童一步一拖的脚步声便可猜到。他无精打采地举着一只火把走过来站住，直勾勾地看着二人，在灯火之下，他那本已奇丑无比的脸容现出无限沧桑，好似又老了二十年。

    道灵立马问道："矬子，你去寻查，怎拖了这么久？"

    朱魄隆闻言忽见道灵又是一副傲然的神情问毛三童，好似方才不曾哭过，心下奇怪，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毛三童呲牙一笑，沙哑声道："喏，抓它去了......"说着把左手一举，二人方看见他手里竟提着几只血淋淋的死老鼠。

    毛三童瞪视二人，森然一笑，缓缓道："若抓紧吃，血还未凝，省的喝尿解渴了！"

    道灵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老鼠，蓦地面如土色，她不禁稍偏过头，手捏指诀举在胸前，闭上眼睛念念有词，似借此来抵惧意。

    毛三童哈哈一笑，甚为快意，但眼中却充满了复杂的神情，他把右手提的东西往地上一摔，闻声好似几段棍棒。朱魄隆低头一看，似是几根粗大胫骨，臭不可闻。

    道灵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去，问道："这又是什么？"

    毛三童扬了扬手中的火把，怪笑道："这既是火把，又是挖土工具！"说罢，又若有所思地似在自问自答道："奇怪，陈虎的鬼头怎会死在这里？

    道灵看着那骨头上还存有丝丝黑色血肉，臭不可当，皱眉奇道："这好像是......是......你在哪弄的这东西？"

    毛三童"哼"了一声，拔出匕首，一刀削去一只老鼠的头，一边死死瞪着似乎还有些动弹的死老鼠，狞笑道："嘿嘿，若不是活老鼠发声引路，老子断发现不了这死老虎，嘿嘿，或者说若不是这死老虎，这地洞中也不会引来活老鼠，哈哈哈......这岂非是老天爷到底待我等不薄？"笑罢，嘴巴一张，一口吞下整只死老鼠，大口大口地嚼了起来，一边恶狠狠地瞪着道灵，一边从两嘴角流下两道血水。

    这般情景在千里火忽明忽暗地照射下尤为可怖，道灵浑身不由一哆嗦，抚胸干呕几下，然后又惊又怒道："死矬子......你......你......怎敢在本仙姑面前茹......茹毛饮血！你是人还是畜生？"嘴里骂着，眼睛不由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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