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瑶接着道:"还有一句话,想不想听?"
鬼美子回过神来,问道:"什么话?"
妹瑶抿嘴笑道:"叫"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你看你的手多柔啊,这句话,简直就是夸你这样的美人的!"
鬼美子面上一红,笑意浮现,随即叹了一口气,柔声道:"美惠子,你才是真正的美人啊,可惜的是......"
妹瑶突然怒道:"住口!我为找回你这个姐妹,不惜坦诚相告,你说我对你怎样?你倒好,反而随口泄密!先说明白,连伯父都不许说,否则--我做鬼也不饶你!"
鬼美子羞上脸腮,想了想,突然附口在妹瑶耳边说了句话。
妹瑶"扑哧"一声,回身打了她一下,笑骂道:"鬼丫头,你想死啊!"不禁笑弯了腰。
鬼美子也一边笑着,一边仔细地帮妹瑶梳起头来。
朱魄隆在旁瞧着这两个动辄以死相拼,忽焉和好如初的女孩,不由叹了口气,暗自忖道:这倒也不错!心挂鸡虫恩怨,怎能江湖生存呢?江湖儿女,恩仇快意,的确就该洒脱如此!想罢抬起头来,眼望着风起云涌的夜空,时见一弯新月在东天隐现。
敞厅内那张丈半见方,本可坐三十余人的大圆桌,厚近半尺,花梨所制,桌下八条橡木巨腿,配备三十把椅子,原是朱魄隆三年前特意定做,为"驭风"原船三十位手下弟兄,从校官到船工每人一座,取不分贵贱之意,意在激励大伙儿上下齐心,同生共死,杀敌报国,但平时主要作议事和庆功之用,聚餐还在其次。但此刻,圆桌上的碗碟酒菜,已被朱魄隆使链球扫平,成了张空无一物的大圆台,在已被炮弹打塌半边的厅棚半遮蔽下,在五六盏气死风灯的映照下,精漆如镜的桌面,反射着跳跃的火光和夜空中的流云星月。
圆桌靠近楼梯的右端,坐着花师傅和宝庆,身后站着阿琏阿琮二小,朱魄隆由于来时是自二层炮台跃上,落在左端,而后他又随手拿了一把椅子坐下,因此一个人在正下首。鬼次郎则坐在左端主客位置。妹瑶既扮马寿,自然地位最尊,坐在正上首,而今鬼美子也在妹瑶旁边一把椅上坐下,正和妹瑶低谈女儿经。
敞厅内一度紧张的氛围,此时大为缓和。不知别人如何,朱魄隆虽仍自双手扶着桌面站立,浑身不觉松弛下来。他把目光掠过二女,朝她们身后的大海瞧去,远处黑黝黝的海天相接,近处墨蓝的海面上,除翻起白浪无数,其余空无一物,别说龟船影子,连鱼都不见窜跳。海风越发大了,带着大海独有的潮腥味儿,一阵接着一阵袭来。
朱魄隆瞧了瞧鬼次郎,见他撇着地包天的嘴巴,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侧面虚眼盯着大海,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朱魄隆又看向花师傅等几个人,见他们也在静静地看着他,阿琏阿琮二小还对他笑笑。宝庆大粽子一样的头脸上,朝他射出一种不像怀有敌意但也谈不上高兴的眼光。花师傅则见他看过来,微微一笑,道:"阁下可愿助老肥一把?"
朱魄隆迟疑一下,随即坦言道:"前辈,晚辈确实不想卷进贵盟之事,如今好不易大致撇清,还望前辈海涵!"
花师傅嘿嘿笑道:"阁下没听清,我说的是助老肥一把,又不是说我天仇盟啊!"
朱魄隆面现难色,尽量委婉地道:"有何不同?如今师太十九未死,囚徒之身名不符实,我心也大安。至于以往旧事,鸡毛蒜皮而已,晚辈决意不再计较!此刻更不想再添任何恩怨,可能辜负前辈一番厚爱了--晚辈实非其才,望前辈体谅!"
花师傅叹了一声,道:"常在河边站,哪能不湿鞋?谁能想脱便脱呢?唉,有道是:"江湖之道,头皮硬上"啊......也罢,此事暂搁,阁下今后欲作何打算?"
朱魄隆盯着桌面,心中蓦然想起方才妹瑶跟鬼美子所说的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其实跟这老肥的话是一个意思,莫非我真的跳不出这个怪圈么?不行,我偏不信这个邪!虽这样想,但也不觉兴味索然,抬头沉声道:"是这样,待倭女谈完后,我还是欲和她父女二人,乘舢板离去。然后......然后,晚辈必还得去寻仇老先生一回,以完使命。嗯--到时如顺利的话,定会去拜见前辈,见见宝庆和二位小兄弟!"
阿琮突然捂着脸哭出声来,阿琏虽没哭,但一张脸拉得老长。
花师傅笑道:"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朱魄隆心中哼了一声,默不作声,转头看向二女。那二女此刻竟"咭咭咯咯"似谈得越来越投机,大有旁若无人的势头。
花师傅嘿嘿一笑,道:"方才老肥请阁下助一把,便是想问,俩姑娘,到底说得什么?想请阁下帮传译一下,可愿?"
朱魄隆面有难色,心道:这老肥太也过分了吧?不由瞧花师傅一眼,道:"前辈直接问......问令......岂不是更好?"
花师傅彷佛看穿他的心思,打了个哈哈,解释道:"阁下切莫误会,老肥想请阁下捡一些适当的紧要的话传译一下--老肥若自己问,又实怕她犯小姐脾气!"
朱魄隆心道:说得也是,要点我自可顺便说一下,于是点点头,侧耳听了听,顺口传译道:"令二小姐说,在座各位都必死无疑。"
这话一出,把花师傅等众人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会这样?"
朱魄隆微微一哂,道:"哪里会这样,这只是她危言耸......只是令二小姐自吓自罢了。只因那倭女问,为何龟船白天没有出水,要到晚上才出呢?令二小姐说,龟船上的鲸鳔气囊怕太阳......"说到这里,他心中一动,想到妹瑶的怪病岂不与此类似?不由瞧了瞧妹瑶,又盯了花师傅一眼,见花师傅似明白他意,微微摇头叹息。于是朱魄隆又接着道:"阳光直晒会致其软化漏气,所以须晚上才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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