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魄隆心头一凛,皱眉道:"什么字?"
"汉字!"毛三童嘿然道:"没想到老倭鬼竟会写咱们的汉字吧?那是用手指蘸血写的,尽管歪七扭八,但老子还能认得!"
朱魄隆不禁胸口剧震,沉声道:"写的什么?"
毛三童又哼了一声,小声道:"写的是:"胖老儿要对你等不利,我愿助你把他们全杀光,但须答应把小尼姑让我带走!如愿意,就塞住双耳孔为记,我自会看到,如不愿,便不用塞,此事当无!""
朱魄隆听完后,不禁心中泛起层层疑虑,盯着毛三童,问道:"此言是真?"
毛三童瞧着他古怪一笑,道:"老子历来损人不利己,难得天良一现......总之信不信由你,老子不欠你就成!"说罢,点点头,转身就走。
朱魄隆见他离去的脚步有点凌乱,心中不由更是怀疑,忖道:这矬子常常恨天恨地,心怀不平,何止做损人不利己之事,便是以怨报德也不稀奇,偏又奸猾机智--嗯,说不定此事便是他灵机一动,蒙骗于我,也大有可能!想到此处,心中有些后悔方才轻易放他一马。他暗哼一声,忿忿然反手关门,将身躺在光光的床板之上。
刚躺下来,朱魄隆登时觉得眼前一阵模糊,心中突然狂跳不已,双手也开始抖动,似已无法控制,他忙猛吸一口气,坐直身子,将这口真气围绕任督二脉转了三圈,方勘勘止住方才的心跳和发抖,再张开眼来,突觉眼前一亮,漆黑如墨的舱房,竟变得光亮似白昼一般。
朱魄隆不由忧虑加重,隐感到自己身体不明何故,又似乎开始不受控制--他想起自从任督二脉被打通以后,自己的眼睛早已视晦如明了,可奇怪的是,方才又回到漆黑一片的平凡之感,自经运气三转之后,现在方恢复夜视之功。
蓦然想起"极乐丸"来,但他又觉其状不似--若是极乐丸毒瘾之故,论时已过一两日没吃,要发作早应发作过一两次了,可自从自身大量携电以来,便再没受过此扰呀!可见电力可以抑此毒......是了,是了!自己身体所存之电,日里已几乎尽被道静与道灵二人吸完......或许如此,"极乐丸"之毒才趁隙出来捣乱了吧?
想到此处,朱魄隆忧心忡忡,虽这会子身体又无异样,但为防再受毒扰,他不敢再睡,忙以花师傅所传口诀,敛气凝神,打起坐来。不一刻便遍体通泰,头脑清灵。他隐隐悟到,如今任督二脉已通之下,只须稍作导引归元,真气便可自行运转,似乎还可腾挪出心神思考,而且遗忆频复,心智活跃,竟比旁时灵便许多。尝到这许多甜头妙处,朱魄隆心中又喜又愧,恨没早点作如此内调,释己胸中大郁。
过不多时,朱魄隆已觉百骸大畅,胸怀开阔,身心进入十分舒坦之地,他知此境十分难得,便任由神思漫游,欲待好好享受一番,但却没这个福分--忽似没来由一般,他心中砰然一动,暗自忖道:不对,不对!矮矬子不是在骗我!否则,他怎能编出白布条上"小尼姑给我带走"之言呢?那可是鬼氏父女的最大秘密!想到这里,朱魄隆再无法静心打坐,干脆将功收了,翻身下床,坐在那里,凝神又回忆了一遍毛三童转述的白布条上的话:
"胖老儿要对你等不利,我愿助你把他们全杀光,但须答应把小尼姑给我带走!如愿意,就塞住双耳孔为记,我自会看到,如不愿,便不用塞,此事当无!"
接着,他思忖道:假定矮矬子所言是真,鬼次郎发了一支密信暗箭给吴良,那么第一个疑点就是--鬼次郎明明不懂华语,又如何得知花师傅要对吴良不利呢?嗯,只有一个解释,便是鬼次郎懂得华语,而在此之前,他是装作不懂!不错,所以他才会写汉字......如是这样,那我等这一日一夜之所谈,尤其一些绝密之言,可全没避讳他父女,岂不全被之获悉?......不好!万一是真,这老鬼岂不比霹雳还可怕么?......想到这里,朱魄隆只觉一道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他竭力凝住心神,又思道:第二个疑点--鬼次郎为何要串通吴良?其目的何在?若说他与吴良里应外合,也于理不通啊!二人应无机会接触,那吴良一直在龟船之上,若不是我救,早已烧死,而他父女在此之前,又已明确答应相助于我,鬼美子更是数番赴汤蹈火......这些皆不似有假啊!
想到这里,朱魄隆又迟疑起来,反思道:难道我错怪好人了?突然,他心中一动,反过来想道:不,我等赴龟船救人之前,鬼氏父女所言应都是真,但自从龟船上之人被救--尤其那道静小师太上船之后,鬼次郎又二次变心了......实是旧念重复,他此行目的不正是"中国宝人"小师太么?......这样看来,鬼次郎弃我等盟友,反而串通势落下风的吴良等人,也便说得通了!不错,他与我等合作,怎能得到小师太?但他若把宝押在吴良、太子身上,反倒机会大增!
想到这里,朱魄隆倒吸一口冷气,情急之下,顿觉手足发麻,于毛三童之言已信足十成。这时,他几乎再按捺不住义愤填膺,但还是竭力舒了口气,忖道:莫急,莫急,还有最后一个疑点--他为何要提那句古里古怪的"塞耳为记"呢?莫非这是日本人常用之暗号?
这一自问不要紧,朱魄隆脑中灵光一现,登时联想到鬼美子方才临走之刻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明白!今天之后,一切将不可能......再不能了!"
宛如一个焦雷炸响!朱魄隆一下子自床上霍然站起,额汗大涌,脱口叫道:"不妙!鬼美子要......弹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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