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魄隆哈哈大笑,一怕大腿,快意呼道:"痛快,痛快!烧得好啊!"
道静却叹了口气,郁声道:"好什么?师傅本来已十拿九稳赢定了的,可惜......"
朱魄隆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师太反倒吃他亏了?"
道静叹道:"尽管天竺胡人胳膊腿都可以随意暴长,他的黑手......对了,师傅说天竺怪人长得似从煤堆里钻出来一般黑,你可见过这么怪模怪样的人么?"
朱魄隆又好气又好笑,道:"见过,天竺人和黑番差不多都这模样......我说小师太,你脾气虽好,就是有点慢性儿......"
道静微微一惊,抬眼看他一眼,道:"是么?我倒没觉得,是不是你的性子太急了?"
朱魄隆凝神想了想,然后认真地道:"或许......我从没想过这一点,你觉得呢?"
道静抿嘴一笑,道:"没想过。但也许你说我是对的,我也从没想过自己性子慢不慢的,今后定会好生注意,好么?"
朱魄隆挠头笑道:"其实,被困此岛不知还要多久,这故事讲快些慢些又能怎的?......这么看来,果真是我性急了!"
道静忙摇摇头,动容道:"不,不是,我想明白了......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我心中太乱......"她吁了一口气,又歉然道:"我以为自己很想很想讲这故事,但不知为何,越往下讲,心里越是没底......可能不知不觉就往别处扯去,方才我还怪你打岔......对不住了!"
朱魄隆凝神看她片刻,柔声道:"你心里其实很怕讲这故事,对吗?"
道静双眼不觉蓄满了泪水,她屏息转动眼珠,似想把泪水逼回,却不慎溢出顺脸颊簌簌流下,遂举腕掩住了口,泣不成声。
朱魄隆不由也随之黯然,低声道:"那就暂且不讲......嗯,你何时心里舒服了,想讲了,我随时都洗耳恭听,可好?"
不料道静猛然抬起头来,一双泪眼盯着他,语气决然地道:"不!我一定要讲!好不易找到你--为什么不讲?"
朱魄隆觉这话有些奇怪,但想起前面诸般大难,不由叹道:"可不是么?记得昨日船沉之前,你师姐还数着船上共十七人......唉,没想到还不足一日,却只余你我二人了......"
道静神情有些激动,道:"不是!我不是说这个,而是说......阿弥陀佛!施主,我对不住你,我......骗过你,你可会恨......恨我么?"
朱魄隆不觉啼笑皆非,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温言笑道:"小师太,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了?要不就是在说笑,说反话吧?"
道静蹙紧眉,转过头瞅着地面,缓缓道:"不,我是当真......唉,当真骗过你!"
朱魄隆伸手屈指,哈哈笑道:"我来算算,你到底救过我几次吧......"
道静突然一把按住朱魄隆的手指,盯着他的双眼,颤声道:"那是我此生第一次骗人,没想到骗的竟是你!但你莫气我......我当时骗你,非是加害,而是无奈!"
朱魄隆轻轻抓住她冰凉的小手,心中不觉充满了疼惜之情,柔声道:"小师太,即便是真,你也无须如此不安,我岂会怪你?"
道静眼圈一红,叹道:"就知你这样,我才越发难过,你要怪我,反倒好过些!"说着鼻子一吸,泪水又淌下来了。
朱魄隆抓抓头,无言以对,突然灵机一动,佯装玩笑道:"这也太难了吧?方才让我莫气你,现在又叫我怪你......啊,我明白了,其实你就是身子太乏了,想休息了对不对?......你稍等一会儿,我去取些树枝来,帮你垫个树床,可好?"
道静彷佛没听到他的话,痴痴地凝视着的树叶间隙露出的夜空,缓缓道:"师傅果然眼光很准,但是她还是太谨慎了......也难怪,你双瞳煞气太盛,不谨慎怎么成呢?......我师徒第一次碰到你时,就觉得你是那个天意相中之人!嗯,后来让你随我滑龙须索去沉鱼岛,其实是她对你人品、机智、身体之考验--这些,师傅本是不许我说的,但我觉得,说了也没什么不好......唉,师傅的确瘫了,但她辟谷良久,已超越"紫云九步"的最高境界,可完全不用腿而动......我之所以要提这点,就是想说明一事--你我滑龙须索的时候,师傅其实一直在索上跟着咱们--也是她将我从半道解脱索扣,拉上索去的--你道为什么?只因你当时滑得太快,那样停靠时势必死捏止滑柄,而我若直随你后,十九会将你撞死!......还有,那龙须索断裂时,若非师傅替你卸了七成巨力,你也必定躲不过去龙须索的第一次抽击!......唉,师傅的伤根也是自那落下的......"
朱魄隆听到这里,不觉长大嘴巴,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道静呆呆望着苍穹,怔了一会子,又叹道:"你在那里四下找我,掉了眼泪,师傅又不许我出来见你,我心里十分......十分......唉,直到后来我们见那老亓将你救出大火,师傅又引他逃向崖洞,否则,那洞口深藏水底,老亓岂能轻易发现?......接着,我师徒俩同侯爷及黑哥会了面,侯爷还了我"巨灵珠"--就是那个铁球,侯爷借去是做后备之用。他对师傅说,他这回设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引陶师叔同霹雳大师打斗而坐收渔利,中策是将陶师叔和霹雳大师两伙人分别引入沉鱼岛上的"阴阳双阵",下策是万一打斗起来,可用这"巨灵珠"同他们斗电--但是陶师叔和霹雳大师都好生厉害,没中鹬蚌相争之计,也便是侯爷的上策,却还是分别被引入了岛上的"阴阳双阵",这才会有陶师叔雨夜放怪火大烧岛上"奇正九宫阵",霹雳大师被困山腹"颠倒七门阵"的事,也因此"巨灵珠"没有用上。师傅知霹雳大师厉害,怕你藏身之处被他发现,就叫我入密道暗随其后,又令黑哥送侯爷走后再来接我,自己方携"巨灵珠"重回了玉钻崖......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说到这里,道静转头看着朱魄隆,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呼,总算讲出来了......这些,你都没想到吧?还有,我叫黑哥去救你并让他转告那句话......却没想到你俩......唉,就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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