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魄隆点点头,用双手搓了搓脸,竟擦得双手湿湿的,他奇怪地抬头四下看了看,忖道:这里露水怎那么重?但见树叶干燥,不由一怔,想道:不,这不是露水,而是汗水,我......怎流了那么多汗?他甩了甩手,堆起着眉峰转过身来,看了道静一眼,指指空中,又在身上擦着手,道:"今日这天必很定热......嗯,你讲到哪里了?我还要接着听呢......"
"好的。"道静似不敢正眼瞅他,只轻轻点了点头,接着缓缓平声道:"那天竺胡人乍被铁笼一困住,登时明白了一切,不由气得哇哇大叫。他的裹头布包和胡须都已被火烧了,其中的蛤蟆、蝎子等毒虫自然也被烧死了,但腰缠的那条蟒蛇还在......"
朱魄隆突然打断她话,问道:"难道此刻仇大人还不撤么?"
道静呆了片刻,发出一声长叹,道:"没想到,你还真是仇将军的知音--我还没来及说的事,你又猜对了!"
朱魄隆闻听这话,不知为何心中甚是不快,也不及细想,便强笑辩解道:"哪里话?我是依兵法而推......这也是常理--那天竺胡人既敢独闯帅府,必有制群之法,极有可能是毒烟、毒水或毒虫,仇大人身经百战,又在全胜得手之后,必会防敌困兽死拼,因此必先速撤!"
道静点点头,叹道:"是啊!你这样一说,我便明白了......可惜师傅对我讲这故事的时候,没有似你一般说理,再说我当时年纪也小,一直便认为仇将军胆小懦弱,自私自利得紧,因此这些年来心里极其怨他,唉......原是我自己没道理呀!"
朱魄隆摇摇头,怅然若失地道:"他绝非鼠辈,"胆小懦弱、自私自利"八字之评,于他并不适用。但他也绝非善类,我以前本以为他是鹫阴狼野之人,但现在似又觉不全像,尤其听你故事之后,越发感到看不清他......对了,小师太,你为何要去怨他?"
道静将眼一抬,敛容反问道:"你说呢?你不是会猜么?"
朱魄隆摸了摸鼻子,沉吟着瞅她几眼,然后转动脖子四下看了看,欣然道:"看,天都大亮了!"说着,他举起双臂,伸了个懒腰,然后看着道静笑道:"看来蛮人记性太差,把咱们这两个"神仙"给忘了!好吧--你稍等一会儿,我要去打点淡水回来,顺便打个猎......不,摘些果子回来!"说着,便要跃下树去。
道静急忙一把拉住朱魄隆,面露一丝羞怯地道:"慢着!施主,我......我怕那些蛮人来扰......"
朱魄隆微微一怔,笑道:"蛮人不会武功,即便来扰,又有甚可怕?"
道静摇头嗫嚅道:"可是......可是我不愿伤人啊!"
朱魄隆忍俊不住笑道:"那你可以把他们吓走呀!......好吧,我不去了,在此陪你可好?"
道静又摇了摇头,带着三分央求之意,扯着他袖子道:"能让我陪你一道去么?"
朱魄隆随即一拍道静的手背,大笑道:"对啊!我竟然忘记你已全然恢复了......这有何不可?走吧!"
道静似十分开心,率先一跃而下,先站在树下等侯,待朱魄隆跳下后,便似一只欢快的白色小鸟,衣袂飘飘地朝前飞去。朱魄隆紧随其后,目视道静背影,见她虽没施展紫云九步,但也几乎足不沾尘,轻功相当地好,不由大感佩服,便一边加快步子,一边随手指点水源的方向。
小岛上的这座山不大,二人穿林涉丛,不时便来到水源之处,见是一丈余方圆的石窠,瞧去竟似极深,四周沿岸光溜溜的,也无根草片叶。窠里水中不见有鱼,清澈无底,碧绿无波,似块大翡翠一般。道静欢呼一声,蹲下身用手一探,欣然叫道:"好凉啊!"便抬腕往后一甩,洒了朱魄隆一身水滴,然后转过身,送去一张笑脸。
朱魄隆微笑着看着她,却见如此美景之中,这张分明皓齿明眸的笑脸,却鱼鳞绽开似的挂着片片皮屑,太也大煞风景,心中不免遗憾,便笑道:"小师太,此刻蛮人应在大睡,你想不想在此梳洗......不是,在此洗一洗身上的风尘?--我去那边替你望风!"
道静闻听这话突然一怔,随即敛容转过头,面朝石窠痴了一会子,然后弯腰捧起水来饮了几口,方站起身来,带着一缕难色回看朱魄隆,以半商半央的口吻道:"待我讲完故事吧......那时,我一切都听你的......可好?"
朱魄隆大为不解,但不好再说什么了,便双手一摊,笑道:"自然好啊......这有什么不好?"说罢,他也自去饮水。
这山林虽不大,竟遍山野果,许多果子都叫不出名字。二人心中欢喜,便随手摘了些野果,边吃边徒步徐徐而走,虽不时相视一眼,却又似无言以对,只好笑笑。
这时,太阳已然升起,暑气也随之上升,蝉鸣此起彼伏,好在海风也大了起来。二人寻了一路,皆觉得还是那株大榕树下最荫凉解暑,便又走回原处,纵上树来。道静毕竟女孩家爱美,一路上还顺手摘了一大把野花,插在身旁的一个树洞里。
朱魄隆笑吟吟地瞅了那蓬野花一会儿,突然问道:"这故事还有多长?"
道静抬眼反问道:"你......是不是听乏了?"
"不!"朱魄隆摇头道:"这故事极好,再说闲来无事,难得你又讲得那么好听......我怎会听乏呢?"
道静微微一笑,道:"那我就讲快些,无关紧要之事便不提了,可好?"
朱魄隆叹息一声,笑道:"唉,小师太你脾气太好,左一句"可好",右一句"好么"的,说话这等和气......不怕把我的脾气惯出来么?"
道静"咯"地一笑,道:"你又不是黑哥,怎会呢?你是个识敬之人,对你好,你只会对我......对别人更好,黑哥却不然,只趁骂,若不一日三骂,他就更加......"说到这里,她突然叹了一口气,黯然道:"唉,此刻他也不知人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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