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魄隆点点头道:"小道长言重了!"他指着洞中一侧穴道被点,孤零零倒在地上的沙勿略,道:"那西洋人是我朋友,被令师点穴,烦劳你帮我给他解穴!"
道静微微一笑,道:"此乃小事!"说罢,便朝沙勿略走去。
朱魄隆方松了一口气,然后几步跨到鬼次郎身边,不甚客气地质问道:"前辈耽搁什么?那可是你自己女儿啊!"
鬼次郎斜眼瞥他,嘿然一哂道:"老汉纵横一生,却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不错,鬼美子是我女儿,理应去救!但你怎不再想一想,我为何不去?"
朱魄隆闻言一怔,含怒皱眉道:"为何?"
鬼次郎冷冷道:""魔舆巫徒,视恩如仇"这句话你可听过?"
朱魄隆不解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鬼次郎横他一眼,叹道:"由此看来,你果非江湖中人--想我忍者虽以杀人为业,却也只杀冤头债主罢了!但南洋魔舆中人大大不同......不仅"男巫女觋,绝蝼灭蚁",而且"魔舆巫徒,视恩如仇"!这就是说,救死扶伤乃魔舆大忌!"鬼次郎说到这里,见朱魄隆一副半信半疑神情,不由哼了一声,冷冷道:"我来问你--你救醒老汉,救治那小道姑,关别人何事?为何每次反惹旁人恼怒?......嘿,只因你犯了魔舆的大忌了!"
朱魄隆回忆方才之事,细想果真如此,不由瞧了一眼站在两丈余外负手而立的妹瑶,见她满面讥诮冷笑,却不阻止鬼次郎说话。他不觉心中信了大半,遂对鬼次郎沉声道:"且不管这些--无论如何,还是救人为先!"
鬼次郎冷笑道:"有高人在此,只怕你我会徒劳一场啊!"
朱魄隆哼了一声,道:"怎会徒劳?这丹药却是她亲自交付我,并也也想亲见能否救醒令嫒,岂非大好良机?!"
鬼次郎叹道:"无怪旁人都叫你傻子!--她为何给你药丸?只不过想看个西洋景罢了!就算这药灵验,但小女复活,却大犯魔忌啊!"
朱魄隆将信将疑,呆在当场。
鬼次郎随即长叹一声,道:"现在你明白老汉因何不去救了吧?非是怕死,而是无力相护!--唉,小女活后再次被杀,哪还有药?与其如此,不如不救啊!"
朱魄隆脸上阴晴不定,还没说话,忽听妹瑶远远抛来一句阴声怪气的话:"废话完了吗?别怪我"镜月女觋"没提醒二位--这洞中污浊潮湿,又被封堵得密不透风,你们再不救她,嘿嘿......不怕鬼丫头变成烂丫头了么?"
鬼次郎冷蔑一笑,不仅全不理会,反倒盘膝坐下。
朱魄隆却怒上心头,他哼了一声,大声喝道:"前辈,我不怕她的魔功!咱们这便去救人--我保证,救活鬼美子后,谁敢再动她一根头发,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他这话固是心声,自然也是因恼怒妹瑶所言之毒,而故意放给她听。
果然妹闻言瑶骤然色变,狠狠瞪着他,彷佛恨不得将他一口吃了。
朱魄隆怒冲冲地瞪着鬼次郎,道:"你要不敢去,把药丸还我!"
鬼次郎长叹一声,缓缓道:"中国好汉,你的确是个重情重义的热肠之人,老汉的铁石心肠,也都快被你暖烫了!但你也因此难辨是非真假--难怪所有女人都当你是个"傻子"!"
朱魄隆一听他话中有话,不禁又愕然一呆,问道:"前辈,此话怎讲?"
鬼次郎轻蔑地瞥了一眼妹瑶,转头道:"凭她那两手稀松魔功,老汉尚且不惧,何敢劳你大驾?--老汉言及的这洞中高人,并非是她,乃另有其人啊!"
朱魄隆闻言大惊失色,立刻迅疾于洞中扫视一周--却见一切如旧,再深吸一口真气,运力至耳竭尽倾听--他此刻耳力之强,便蜘蛛爬丝也能听到,却也并未听到暗中传出任何异声。
虽然如此,但这话因是鬼次郎说出,自是非同小可--他几乎算是这世上忍者第一人,窥行探迹,连陶仲文都深服其能,而且前番朱魄隆于石壁一侧藏匿得那般隐秘,也似乎被鬼次郎勘破。因此尽管朱魄隆此刻十分自信洞中再无别人隐藏,但仍诚恳问道:"这么说来,洞中还隐有另一个魔舆高人?"
"问得好!"鬼次郎嘶声赞道,却没直接回答,反倒远远瞧了一眼正在给沙勿略推血过宫的道灵,方叹道:"但自你我相识以来,老汉欺你之言太多,因此即便此刻说出真相,你也定会犯疑,岂不误事?所以你待会去问小道姑便是--她曾一再提醒于你,你却没当回事呀!"
朱魄隆怔了怔,道:"她提醒我?......"
便在这时,鬼次郎一跃而起,身前突然现一道刀幕,宛若一道钢铁屏风,只听"叮叮叮......"爆出六七下碰撞之声。紧接着刀幕消失,鬼次郎的双手紧紧各握一把雪亮倭刀,长是太刀,短是肋差。只见他头也不回,双刀迅速入鞘,接着傲然一哂,又盘膝坐在地上。
只听妹瑶骂道:"该死的老倭鬼,只管坐在那啰里八嗦鬼扯,不去救你的鬼女儿,到底憋着什么坏心?"
朱魄隆见妹瑶的"魔拏手"果没在鬼次郎手里讨到便宜,方信鬼次郎言及不惧妹瑶之话是真,遂大松一口气,又有些奇怪鬼次郎身上的长短刀从何而来--忽然想到,刚才鬼次郎曾狠狠各踢了四煞一脚,应是在那一刻,他顺手自四煞身上将自己的长短刀取回。不过鬼次郎即使双刀取回,却没了伊贺暗器,而"遁忍"之术虽诡谲难测,毕竟不是真正消失无形,面对"魔拏手"之无迹可循、无孔不入的挥洒来说,自是相形见绌!因此他选择老老实实以"刀网"坚守,实算最为稳妥的一种策略,何况身畔还有朱魄隆这个大援呢?
但见鬼次郎一付严守戒备的架势,双目死死盯着妹瑶,嘴巴却兀自对朱魄隆道:"千万要相信小道姑,她比你聪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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