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鸟自焚后生的青烟片片扩散了过来,阵阵焦糊气味飘进了诸人的鼻息,但大家仍自呆呆举着头,似还没从那催人心魄的一幕中回过神来。这一会子,洞内陷入了坠针可闻的寂静。
突然,桃花煞轻叹一声,痴痴地道:"好美啊......多像京城元宵节的烟花呢?"
温九也叹道:"是啊,何其美也?小小燕雀,竟这般性烈如火,真乃"鸿鹄焉知燕雀之志"哉!......美哉之至,壮哉之至啊!"
鬼美子默默蹲下身来,将大石上仅余的三四只焦糊"血燕"捡了起来,放在鼻间闻了闻,随即秀眉一蹙,又随手丢下。
这时,恶煞似才返过念来,他哭丧着脸,喃喃骂道:"操他奶奶......"接着暴跳起来,仰天大声嘶骂道:"我操你奶奶!"然后双手将胸膛捶地"砰砰"作响。
凶煞木然横他一眼,忽嘿嘿笑道:"恁个蠢货,这等没福,还折腾不?"
恶煞倏然呆住,瞪着两只四白大眼怔怔地看着凶煞,瞬间眶内盈满泪水,接着两大滴泪珠掉了下来,"啪"地一声,摔碎在石头上。
凶煞登时色变,忙伸手抓住恶煞两膀,道:"小二!......哥不该骂你!"
不想他不说还好,这一自责,恶煞眼泪登时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掉了下来,他哽咽着,拼命将醋钵大的拳头堵住了大嘴,似满怀憋屈。
凶煞登时慌了手脚,忙连声安慰道:"二弟莫哭,是哥不对!......是哥不对!"
恶煞涕泪如雨,似伤心已极再憋不住,又似想拼命忍住,直憋得脸色发紫,喉头咯咯作响。
便在这时,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在恶煞背上连连拍打,一个人"叽里咕噜"地说了句话。
凶煞没有听懂,抬头一看,见站在一侧的竟是满身鸟毛的沙勿略。便在这时,温九自旁翻译道:"凶兄,大胡子意思说--强忍憋屈对他不好,应给恶兄一个拥抱,令他哭个痛快才是!"
凶煞正自焦急无奈,闻言不禁眉头拧起,目中凶光暴闪,举拳便要打去--却见沙勿略样虽狼狈,但双眼悲悯,其言确应出自真诚。但凶煞怔了片刻,忽怒哼一声,那蒜臼大的拳头再次狠狠朝沙勿略头顶砸了过去。
温九大吃一惊,因这一拳只要砸实,沙勿略的头就可以进肚子里去了。
但拳头刚碰到沙勿略的头发,便听"啪"的一声,被瞬间跳过来的鬼美子抬臂封住,她凝声道:"他无恶意,为何要下这等毒手?"说着将手一架,崩开凶煞的拳,然后她反手一抓,将身高九尺有余的沙勿略似婴儿一般丢向坐在一旁的温九。
温九虽伤势甚重,但使些转势移力等粗浅功夫,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见他双手一招"顺手牵羊",将沙勿略长大的身子,又拨回了其原来坐处。
沙勿略浑然不知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自己差点死了两回,呆呆坐在那里似觉得头脑发晕。温九皱眉用日语埋怨道:"大胡子,你倒挺爱多管闲事啊!?"说罢也无暇理他,忙盯着鬼美子和凶煞,神色甚是担忧。
只听凶煞面露狰狞,道:"好,你便替他死吧!"话未说完,右拳换掌,朝鬼美子细长的脖颈横削下来!左手变爪,猛抓向鬼美子的胸腹。他这招式甚是阴险下流,既不顾江湖规矩,又毒辣之至,因大石上就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方,又尽皆是人,鬼美子必躲无可躲,若不愿硬接,只能往毒水里跳去。
鬼美子见他竟下绝杀,不禁吃了一惊。她女流体弱,况只有一只手,硬接必吃大亏,只有铤而走险,一个"斜插柳,大弯腰",堪堪避过这两招,刚要挺身说话,不料忽听一声虎吼:"倭鬼婊子,找死呀你!"一道逼人的凛冽朔风,原是恶煞的鬼头刀自下朝上,向她拦腰撩起!
好个鬼美子,在此绝境之下,忽缩头收腿,竟化成一团栲栳大的"人球",滴溜溜就地一滚,不仅避过那腰斩一刀,而且抽出"肋差"短刀朝恶煞小腿无声削去,便听"叮"的一声,却被凶煞的剖心剑挡住。这时,凶恶双煞贴得甚近,二人不由稍一停顿,遂错身背对背站定,接着刀剑齐抡,又朝斜躺于地的鬼美子身上毫不求情地刺下。
但在双煞那一停顿,鬼美子毕竟争得一瞬之时,她欠起身将衣袍一抖,突见一蓬针雨由下而上激射过去,罩向双煞全身。
双煞齐声爆喝,刀剑招式一变,登时幻合成一团完整光球,竟将数不清的牛毛细针一根不落地拨飞而去。但鬼美子也趁机翻身站起,单手执起肋差短刀,稳稳站在大石一隅,毫不示弱地横眉冷对。这一番交手,双方虽谁也没占到便宜,但双煞是以二对一,因此,看上去鬼美子似略胜一筹。不过毕竟限于地形,双方没放开厮杀,输赢似乎还不能定论。
便在这时,桃花煞焦急叫道:"大哥二哥,都是自己人啊......别打了!"
但双煞似早已憋足了一肚子无名之火,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这时四只眼睛尽皆赤红,只见二人忽将足向外一跨,身子一横,呈半围夹角之势,双手执握刀、剑,缓缓向鬼美子迫去。那恶煞还挂着满脸涕泪不及擦去,这当口却凝如岳峙,确是一派高手风范。
双煞的这个围势和握姿甚是实用,渐迫之下,以静待动,后发制人,确是稳中求胜的对敌良策。而且更绝的是,凶煞忽左手一翻自腰间取出那把宝匕,阴冷地盯着鬼美子。这一来,鬼美子的肋差短刀便相当于判了死刑。
鬼美子不觉微微色变。随着双煞越来越逼近,大石头上就这几步路,眼见鬼美子马上要被挤掉下去了。就在这一刻,忽然鬼美子"咯咯"一笑,笑声清脆柔媚,荡人心魄,只见她美目中的双瞳登时一闪,竟不见了!那一双眼眶中变得洁白如洗,细润若玉,闪闪发光,熠熠生辉!刹那间,双煞脚步立止,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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