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凶恶双煞早将满腹怒火抛到爪哇国去了。恶煞死死盯着侏儒的尸体,脸露惨色,对桃花煞茫然摇摇头。
"不像!"凶煞也摇摇头,肯定地道:"四弟虽手脚短小,但头身同我等无异。而此人头小身匀,又一丝不挂,十九是岛上的生番......为何会自上边掉下来呢?"说着,他满脸疑云地抬头瞧了瞧"天窗"。
恶煞大点其头,拍拍桃花煞,安慰道:"别担心,不是四弟,定是那些生番野人!"他哈哈一笑道:"没准这些他娘的野人,自小就长络腮胡子,就跟他一样!"说着,他瞥了一眼沙勿略。
桃花煞破涕为笑,又拍拍胸口,兀自惊魂未定。
就在恶煞笑声未落之际,忽然"唷嗬嗬"又传来一声尖叫,接着"砰砰"两声,再次有两个人掉了下来,摔进毒水之内。
诸人"啊"了一声,尽皆惊呼起来。但见这二人,也是皮黑精赤,满脸短须,相貌跟第一次的那人如出一辙,更令人咋舌的是,此二人竟也短小如童,且全身匀称!
那首先掉落小人,已摔得气绝,但第二个却恰好落其身上,因被垫了一下,却还未死,但他似在"天窗"之内,全身沾满毒水,浑身起满了大疱,疼得大声惨嚎。
"我来救你!"鬼美子叫了一声,突将身一纵,朝那人身旁不远露出水面的一块碗口大的石尖上落去,不料她还未站稳,忽听温九叫道:"小心!"
鬼美子这时也已瞥见,那人竟自身边捡起一根东西,往口内横塞,接着朝鬼美子猛力一吹!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一道乌光迅疾朝鬼美子射去!
虽距离极短,但这点险情,对鬼美子这个暗器大行家来讲,无异于小菜一碟。她单手一抄,便毫不费力地将那暗器接在手中。就在同时,那人也惨呼两声,将头跌落在毒水之中,业已撑不住而亡。
鬼美子微微摇头,又扭身纵回大石头,将手中那个暗器朝地上一丢--诸人纷纷看去,见是一根细细的吹矢,似藤刺而做,尖头幽蓝,显然被涂了毒药。
便在这时,再次听到"啊呵呵"一声怪叫传来!
诸人惶如惊弓之鸟,各自全神戒备,抬头看去--须臾之后,大家方反应过来,这声怪叫,竟是陶仲文所发!
在座诸人无不又好气又好笑,转脸瞧去。但见陶仲文此时再不似方才那一副灰心丧气,老态龙钟的样子了,俨然换了个人--此时的他,双眼含泪放光,满脸喜不自胜,又发出一声极像哭声的怪笑,仰天呼道:"无量天尊!--来敌果然是人!老道推算没有出错,是"人祸"非是"天灾"!......老道神通仍在啊!"
见此言此状,诸人又皆是江湖上见多识广之人,这会子心里都基本有了数--陶仲文的头脑,大概因受推算所挫之故,此刻似乎有些不清楚了。
凶煞顿时两步走过去,将身跪倒,恳切地道:"父亲文武双极,智算无敌,神通广大,当世无出其右!"
陶仲文哈哈大笑,满面红光地道:"当真如此么?"
凶煞五体伏地,大声道:"自然如此。儿子信心百倍,自始自终都不曾怀疑!"
陶仲文仰天大笑数声,忽面色一变,盯着其余诸人,又问道:"你们也这么认为么?"
诸人呆呆看着他,一时间谁也没回应。凶煞忙接口道:"是的,在座诸位都跟儿子所想一样......毫无无异!"
陶仲文瞪目道:"让他们自己说!"
诸人纷纷互视,桃花煞首先道:"义父,您老人家神通广大,并世无敌!"说着,她朝温九和鬼美子瞥去,露出一丝哀求之色。
鬼美子暗自一叹,便道:"不错,老道长自然当得起"神通广大"!"
温九微微一笑,道:"神通广大,"涮人"无敌!"他把"智算无敌"略微改动,登时变成了辛辣的讽刺。幸好这会子陶仲文头脑晕晕乎乎,竟丝毫无觉。
桃花煞埋怨地瞪了温九一眼,但又更加担心的看向还没回答的一人--恶煞。这时,凶煞也怒瞪向他。
恶煞脸色很不好看,似本就憋了一肚子怨言。但话说回来,虽然他言语粗鄙,爱揭人短,尤喜跟陶仲文作对,但那只是酌情撒泼,一种混世之术罢了,实际上他眼头极其活泛,绝非真正率性耿直,否则前番怎能装傻卖呆骗过许多厉害之极的人物呢?他这会儿被自己兄、妹一逼,又瞧了瞧陶仲文的模样,似天良突生,叹了一口气,悻悻道:"好吧,你老人家天下无敌!"
迄今之际,大家皆一般心思,都十分希望陶仲文快快恢复神智,在"逃出生天"这件最紧要的事之上,实非陶仲文带引不可,自然决不能在此时刺激于他。因此,待恶煞几乎毫无破绽地回答完谀语之后,诸人总算暗暗舒了一口气。
但是,陶仲文并不罢休,又将烁烁目光,瞪向在大石一隅呆然而坐的沙勿略。伸手一指他,厉声喝道:"兀那西洋人,现在又是如何认为老道呢?--九儿,你替我问他一问!"
此言虽简短,但其意明显不那么简单,诸人闻之,无不吃了一惊,又皆把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大家刹那间全都明白了--这句话,其实带出了陶仲文的又一个大心病!
因之前陶仲文曾当着沙勿略的面大吃食活人脑髓、心脏,使得这西洋人几欲鄙夷厌恶到了极点。而且此人虽貌似弱不禁风,却好像骨头极硬,修为也似乎甚高,曾跟陶仲文对视"目战",更不可思议地将陶仲文看败了!好在陶仲文和沙勿略二人言语不通,似乎可在传译时弄点花样--但是话说回来,手段好耍,其神态可还是会泄底,那样反倒更糟!
温九点头称是,一边跟诸人互打眼色,脸上不觉露出一丝尴尬,自是他心里无底,而诸人谁不明白他陷入两难之境呢?皆都在手心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便在这时,鬼美子忽然对陶仲文笑道:"老道长,温公子虽精通日语,但毕竟比不过鬼丫头,不如让我替他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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