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苏家之财,能将半个狼州之地铺满金砖,能将半个狼州之山嵌满珍珠。”
“人间帝王积善可修,苏家家主神仙不换。”
“苏家据九州之一,藏半座天下之书,使人间文脉朝西北倾。”
苏家是个极度传奇的家族,苏敬则不是苏家嫡系族人,只是前朝某代苏家家主的伴读书童,被恩泽,赐苏姓。
二十七岁出狼州,做了某件不适合记在正史的事情,功在社稷。
无犯子虽是修士,面对这种传奇人物,也微微颔首示敬,谢山亦然。
但那小女孩,年纪小不懂事,瞥了一眼这祠堂,说道:“立这东西有什么用,无聊无趣。”
说罢竟是当先走进祠堂,径直入到最里。
余下后面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无奈跟上。
建筑色调灰黑,松柏森森,房檐上积了白雪,檐角挂包金雕铃。最里面,供奉有苏敬的神主牌,黑底金字,白纱幔,肃穆庄严。
虽没啥香火,但清扫的干净,只是空气中难免有些古怪余味,冰冷的铜质香炉上,站着只老鼠,看着依次进来的三人,目光温和。
小女孩眸子清润,小脸白腻腻,十分可爱,歪着头看了眼桃槐,说道:“咦?粉色的。”
桃槐深深的望了眼她,一本正经对她点点头,说道:“是啊,粉色的。”
小女孩不因老鼠会说话而惊诧,笑眯眯点头说道:“好看。”
“谢谢,我叫桃槐。”小老鼠微微欠身。
“小鳍。”女孩想了片刻,说出自己的名字,同样对那只老鼠微微欠身。
然后径自走到一旁,仔细看着祠堂中的陈设。
在名叫小鳍的小女孩,身后的是那位圆脸道人无犯子,看见桃槐,又听它报出姓名。
“好熟悉啊,好像听过”他有些迷糊的在心里想着。
过了一会,记忆力不算好的圆脸道人,终于想到桃槐这个名字是什么。
一双眯眯眼瞬间睁大,嘴巴张开成圆圆的,又惊觉冒犯大不敬,于是迅速拿手捂住。
头上那根蔫蔫的草,也仿佛受到惊吓般,直直的竖起来。
“我的天啊.”
他在心里这样想着,但动作丝毫不慢,整个人拜倒,或者说匍匐在地。
因惊讶发出一声近乎杀猪般的怪异声音:“狼州小叠山一脉,四代小徒无犯子,恭迎大仙,大仙法架千秋万载.我我我.可高兴了。”
语无伦次。
桃槐看着算是趴在地上的圆脸道士,看着他道袍上写的字迹。
有些无奈的想到:“他们这一门上下,怎么都是如此一惊一乍极不靠谱。”
感慨片刻后,对无犯子说道:“你也是故人之后啊,遇见我就是你的造化。”
听桃槐如此说,无犯子倍感荣幸,赶忙说道:“我小叠山一脉,从开山始祖无盐子,到次祖无菜子,以及家师无甘子,皆得大仙教诲,已是承天之幸,今日小道竟也遇见大仙,想必大仙会赐我无上造化,教我玄妙手段.从此之后,我修为大进,三百岁境可期.我可高兴了。”
“你的想法很美好”桃槐对此人做白日梦的本事无话可说,深知顺着杆子往上爬,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是他们师门几代相传的光荣传统,所以只不咸不淡的勉励了句。
就将心思放在谢山身上,开口道:“你欠了我两天的诗词,和护送百姓的二十首,加起来是四十首,我欠了你两次开窍,来来来,我们清算一下。
正赶上白乐给我送了一批诗词文章来,我一并吃下,也算小饱,白乐倒是重承诺,为报我之恩,每月都有文章送来,可惜质量一般,不过数量还可。”
“嗯?”
谢山闻言,若有所思,狼州数年不辍的在各县举办拾文试,花白银买文章,都说是那位胖藩王风雅,如今听桃槐随口一说,看来倒是别有玄机,莫不成这些诗文,都送给了桃槐?
那就不怪乎,要砸下茫茫多真金白银,只有这样,才算是和诗文作者两清,了断因果联系,桃槐才能吃掉诗文中的才气。
可惜,佳作易得,绝世之篇难寻,桃槐恢复了多年,已经回到昔日一半的水准,单纯靠水平一般的诗词,再多的数量,对它帮助也十分有限,甚至可以说微乎其微,它需要的是千古之篇,惊艳才气,才能修补修行根基的破损。
但天才般的才子,百年难出一个,当年的苏茴勉强算是,年少挥笔写就,三首传世名词,惊艳一时。
也成功吸引了桃槐的注意,赠他一张拜仙纸,将他引上修行路。
但后来发生了某些事情,或者说,是因为一个女人,苏茴落魄潦倒,一夜大变,自此之后,虽也算才子,但再无惊艳之感,再无名作写下。
唯有多年后一次,祭奠那女人时,心有所至,才再出半阙堪称千古之作。
因此狼州半赞半贬的,给苏茴安了一个诨号:“苏三半。”
那男子的一世所有风流,年华青艾,都尽赋予这三首半的词和一个她。
就算如今落魄垂垂老矣,也比世上无数“袖有十文,必振衣作响”的卖弄之辈强得多。
当然,再如何对一个女人钟情,心如死灰,无法再爱,伤心黯然到骨子里,都不耽误男人为了人欲找女人。
死了发妻,不再续弦的男人,也可以纳几个小妾乐呵乐呵,或者养个外宅,也很美滋滋。
爱女人和爱睡女人并无多大关联。
苏茴在黯然神伤中,没再爱过谁,只是流连辗转于狼州一代代新老花魁的床榻。
桃槐读了茫茫多的书,却不懂人类的这些情情爱爱,只觉得忒烦忒无聊。
所以看谢山尤为顺眼,不磨蹭,干脆利落,一首首大补诗词,张口就来。
当然很容易,从李白,杜甫,白居易,李贺,到辛弃疾,苏东坡,元稹,李清照,纳兰性德……
谁高考时候没做过语文诗词填空题啊?
都是小意思。
少年声音或高或低,或平缓或激昂,薄薄的唇里,吐出的是当年通宵夜背的古文,勾起的是现代生活的回忆。
更是,那个回不去的世界,唐宋元明清,千古文明风流。
诗词一经出口,就在祠堂阴暗的室内,化作幽幽生光的,黄青紫各自不一的才气。
萦绕在这庄严祠堂之地,被桃槐一一吞入腹中。
某种角度看来,它也算满腹经纶。
小女孩站在角落,旁边一个比她还高的神龛,旁边烛火长明。
她望着室中,昂然玉立,文思泉涌的少年郎。
在这苏家前辈的祠堂之内,她心中毫无敬意,翻了一个小白眼,觉得谢山真是无聊。
懒得看谢山,她也觉得有些无聊,于是踮起脚尖,碰了碰神龛四角悬挂的小小安魂铃铛。
“叮当叮当……”
声音清脆。
小女孩笑起来,露出小虎牙。
她是小孩子嘛,当然可以任性一点。
刚刚决定,以后自己就名叫小鳍的她,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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