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桃槐在，八百里路自不成问题，但这位桃仙别出心裁，提出白日踏踏实实赶路，顺便帮谢山锤炼仙窍，晚上再由它施展神通赶路，三日后到达青鹿山王府。
谢山对此自无不可，他放出青蚨去寻红苔，后者赶回来也需要时间，慢行几日也可。
现在小鳍则是想看看路上风景，所以也不反对，两人都是极穷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都是桃槐花钱，自然乐意至极。
谢山见小鳍身上衣服脏破单薄，便寻了一处裁缝铺子给她买衣服，不顾小女孩怨念的眼神，挑了一件厚实温暖的红底白花小袄，找来温水巾布，给她擦洗一番，将长发梳成一个马尾辫。
其实按谢山的审美，这么大点的小丫头，还是扎成羊角辫或者麻花辫可爱。
想了想，又给她选了一双样式宛如小白兔的棉鞋。
小鳍如今只是个弱小的孩子，挣扎抗议不过，看自己被打扮成一副蠢萌蠢萌的样子，心中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对谢山报以深深的怨念。
谢山毕竟还是很贴心的，考虑到小丫头年幼体弱，不堪久行，便买了一架乌篷马车，配了一匹瘦弱老马，马是劣马，故没花多少银子，赶路不快，但谢山一行人本也不急。
清俊少年驾着乌篷马车，身旁放着三尺青锋，似江湖侠客，在驿道上慢悠悠的行走。
不得不说，谢山的皮囊确实很出彩。
白天赶路时，同路的旅客行人，不论男女，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透向这个少年车夫。
此时的谢山，身上有种黑洞般神秘的气息，格外引人注目。
魅力之大，可说是到青楼楚管都能免费的那种。
但桃槐对此很不满意，按这只老鼠的话来说，就是谢山仙窍初成，还不稳定，导致气息外泄，古仙何等尊高，虽只是一丝丝几近于无的气息，也足以让这群凡人受到吸引。
对此说法，谢山觉得有些道理，但认为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长得俊。
但桃槐教导极严，并不放过谢山，接下来的时间里，多次像开仙窍时一样，将谢山身体经络破碎重组。
少年吃足了苦头，那种痛苦，胜过凌迟何止十倍。
谢山默默承受，然后该吃饭吃饭，该赶路赶路，并无半个字矫情言语。
他一旦定准目标，执行起来，对自己极狠，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桃槐看在眼里，暗自称许，也暗自可惜
非毅肃者，不可成仙，若这孩子不是个人，凭这心性，未尝不能成就大长生。
桃槐在马车里叹了一声，又对对面坐着的小鳍善意点点头笑笑。
后者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桃槐也不觉尴尬，毕竟那一家人都是这么个脾气，他与那户人家代代相交，早就习惯了，若是眼前这小丫头对他客气温和，那才叫见鬼了。
天下间古仙就那么几只，桃槐在其中算是好脾气，愿意和人聊天的一位。
谢山和小鳍它看着都顺眼，所以也愿意多聊几句。
“嘎吱，嘎吱，嘎吱。”
马车轮轴的声音响着，桃槐温和的声音响起。
“你们二人可知道，为何有的生灵会死，有的生灵不死。”
“啪”
谢山轻甩了下马鞭，笑着回道：“世间多有长生之说，但寿元之秘，无人可尽知，二先生可愿意告诉我？”
听闻二人谈及此事，小鳍也明显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桃槐犹豫片刻，觉得可以说，于是轻声开口，语气复杂：“其实大长生者，之所以能够大长生，是因为去看了一眼最终之秘。”
“轰隆隆……”
桃槐一句话说完，本来明媚的天瞬间积了一层黑云，云层间有细微的电弧闪烁。
压抑沉闷，透出一种厉兵秣马的肃杀气息。
仿佛冥冥之中，天地有灵，因桃槐的话而震怒，降此天象，以示警告。
那只老鼠神色安定，丝毫不以为意，它知道，这贼老天也只敢吓唬吓唬，就像它帮谢山开仙窍，大逆不道，但最终也一样毫发无损。
怕什么啊，古仙修的就是天不管地难缚，它桃槐又不是那群诡神，没必要给这方天地当看门狗。
于是它挥了挥手，一股几乎浩然的霸道气息以马车为源头直冲云霄，将那满天阴云全部打散，一点乌云丝儿都没留。
生猛的一塌糊涂。
然后小老鼠心情稍微舒畅了点，声音悠悠的，从马车里传到谢山耳朵里。
“我也无法描述，最终之秘是什么样子，如果一定要说，那便形容为，它存在于时间的尽头，存在于生灵思想的尽头，那里万物为虚，一片真空，没有时间，也没有衰老。”
“只有这片天地最根本的东西，有这片天地最核心物质。”
“当生灵修成小长生境界，就是你们人类修士所说的三百岁境，前面的修行之路，就是断的，是一片悬崖，只能止步不前。”
“这是，天地的一种自我保护，保证不被某些超出限制的强大生命，伤害到根本。”
“因为若能跃过这片悬崖，使自身生命获得融合一部分不灭的特质，便能接上后续的路，得大长生境界。”
“而跃过这片修行悬崖的方式，是释放自我，去思想和时间的尽头，找到最终的秘密，在那里做出选择，或服从，或抗争……”
“服从者得伪长生，抗争者得真逍遥。”
我们这些世上的古仙，都从那里，拿走了属于这世界的一部分永恒，来成就自身的不灭。
“比如说我，拿走的是这世界，浩瀚无尽的文明中，小小的一部分。”
“文明，是历史以来沉淀下来的，是生灵对客观世界的适应和认知，也是倾述和表达，是最伟大不灭的东西之一，虚无抽象。”
“但，在那最终的秘密之地，这天地间一切伟大不灭不可琢磨描述之物，都被实质化，可以拿走。”
“自从有了这方天地，能极致释放自我，到达这最终之地的生灵，寥寥无几，那只小掌柜，更是连释放自我都不曾知道，倚靠天外之物寄生，来苟延残喘罢了。”
“至于它家里那些，真正到过最终之地的诡神，面对最终抉择，全部都选择了，对这片天地跪下，然后，就再也没机会站起来。”
“至于那里的风景啊，还从来没有哪个【人】看到过。”
“所以说，孩子啊，若你有一日能到达那里，你就是，这片天地，千秋万古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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