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代入了下茶碗的位置，不禁咽了口唾沫，身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若是死了就只能伸不能屈了。我连忙抬起头来仰望对方，一脸正气的点头：“天大地大，老板最大，应该是老板吃饭我看着才对。”
於单微微一笑，凤眼半弯藏琥珀，眼角微微上挑，眉若银钩，在绯红的灯光下看来竟有几分蛊惑人心的味道。我登时心里一跳，直念阿弥陀佛，老板撩人起来可比那狐狸精美艳多了。
要不怎么孔雀开屏最夺眼球的那个总是雄的呢。
我看着他的脸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露出最真挚的眼神，试探着道：“老板你看，这地比我脸都还干净了，再擦下去恐怕跟天花板没什么区别了。顾客一进来，头顶一面镜子，脚踩一面镜子，还不得眼花缭乱啊！”
“你说的还算有道理。”於单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的菜谱，对我点点头，“过来吧。”
我如获大赦，赶紧扔下手里的抹布，长舒了一口气，往他那里跑过去。
还没走到他身边，却见他突然抬手，有一团极淡的雾气萦绕在指尖，那雾气渐渐凝结成水珠，朝着我冲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侧过脸躲避，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和刺痛。
水珠很轻柔，宛如羽毛般扫过我的脸颊，以及手指，瞬间带走我身上的汗渍，退去后只剩一片清爽。
我站在原地，有些意犹未尽的感叹：“老板你真的不考虑开个洗衣店吗？”
绝对比现在有前途啊。当然后半句被我咽回了肚子里。
“按照你的想法，是不是下一步我就要去街上当洒水车了？”於单凉凉地瞥了我一眼。
“哈哈，那也不错啊，造福市民……嘛。”我在他冷飕飕的眼刀中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能挠头干笑。
於单冷哼一声，埋头盯着菜谱，不再理我。
为了打破僵持的气氛，我很没有骨气的凑上前去，热情地帮他整理着杂志：“我知道老板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表面，呃，一丝不苟，实际上本性善良……”
夸到一半实在太过生硬，我自己都编不下去了，暗暗腹诽，压榨员工，见钱眼开，明明是个周扒皮！
於单斜斜扫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唇角轻勾：“哦，你觉得我很善良？”
“当然了！”我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不然老板怎么会复活蒋梦呢？”
於单嗤笑一声，如玉的手指轻轻敲打着菜谱，“呵，你以为复活是好事？”
“难道不是？”一时不明白他话中所指，我一边叠着杂志一边理所当然的反驳，“她重新活了过来，没有那个负心汉的拖累，总算可以开始崭新的人生。”
“我说过，那张名片意味着希望。”於单看向我，黑沉沉的眼眸里平静无波，犹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将所有光明都吞噬殆尽，“她用掉了她的希望，又用掉了气运作为交易的代价，缺少了这两样东西的人，你真的认为，她会过得很好？”
我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小声道：“不会那么惨吧……”
於单无奈的笑了笑，“莫小白，你想想你之前被炒鱿鱼的经历，如果你的鱿鱼是一筐，那么蒋梦的鱿鱼比你还多一筐。”
我沉默了下来。
简直惨绝人寰。
“对了，”於单忽然想起了什么，在桌面上轻轻一叩，“还记得挂在你卧室里的那幅画吗，明天应该会有人来取，你来店里的时候，记得把那幅画带上。”
我微微一怔，於单又加了一句，“不要逞强，房间里有凳子。”
等他飘然而去，我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嘲笑我矮！
回到公寓，我靠在床头，望着阳台上摇曳的风铃发呆。
晚风吹拂，清凌凌的响声，像在敲打在我的心上。
尽管灯光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我还紧紧抱着一只小熊布偶，但是毛绒绒的触感并没有消除我心底的恐惧。
墙上的时钟正好指向十二点。
时针咔嚓转动，像是一把剪刀将看不见的发丝绞得粉碎。
我知道再过两个小时，那一幕就会再次重演。
虽然於单告诉我，那幅画上并没有鬼魂，只有没有思想、没有攻击力的物缚灵，在日复一日的重播着那个画面，但是我回想起“它们”落在我身上的眼神，仍旧不寒而栗。
我鼓起勇气，抬头往那幅画上看去。
月如银霜，少女低头弹奏着钢琴，优雅的旋律仿佛能突破纸张的束缚。
微光浮动的琴房，月色投下的树影，一切都是那么恬静优美，透出细腻的笔触可以看出画这幅画的人十分用心，而就是这份用心，才让人更加感到恐惧。
因为真实的像是少女活在画里一样。
我打了个冷颤，连忙爬起来，用一块布将画包的严严实实，再小心翼翼的放在离床最远的茶几上。
好在明天就有人将这幅画取走，我也不用再开着灯抱着布偶紧张兮兮了。
不然我总有一天会熬成国宝。
心里的大石落下，我翻了个身，竟然睡了一个踏踏实实的好觉。
等到窗外清脆的鸟鸣传进耳朵，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看墙上的时钟，睡意顿消，立即匆匆忙忙的套上衣服。
简单洗漱了下，我抱着那幅画，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店里。
店门微微敞着，我一个箭步冲进去，看见於单不在，才放下心来，靠在门口喘着粗气。
对了，店里原本是有锁的，后来有一次我睡过头，害顾客在紧闭的店门外等了两个钟头，於单就把锁给去掉了。
他当时的说法是：“若我在，何需要锁。若我不在，有锁也无用。”
我觉得他说这话时龙傲天的光芒简直快要刺瞎我的双眼，所以就左耳听右耳出了。
我将画放在前台上，习惯性的想拿个鸡毛掸子扫扫，一探头就看见垂帘后面有个人影，惊得倒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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