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莫浩霖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边，佯装微笑道：“莫叔叔，身体好些了吗？”
莫浩霖轻轻点头，如果抛去那层苍老的面具，他其实是一个很帅气俊朗的男人。
莫浩霖微笑着握着我的手，虚弱地说道，“思宛是越来越漂亮了，一定有很多男孩子追吧？”
“叔叔，看你还有力气拿我开玩笑，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吧？到时候，你可要帮我好好把把关。”
莫浩霖轻轻点头，嘴角洋溢着灿烂满足的微笑，眼神一直紧锁着我，伸手哆哆嗦嗦地描绘着我的眉宇和眼睛，轻声地说着，“像……真像……”
“莫叔叔，像什么？”
听我这样一问，莫浩霖忽然愣了一下，我爸正好上前一步拉过他的手打趣道，“老莫啊，你躺够了就赶紧起来，前几天，高尔夫球场内的小张还不停的问我你什么时候去呢。”
莫浩霖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还是有不少人舍不得我死的啊……”
“你若听医生的意见早些住院，现在也不至于被束缚在这一亩三分地里面。”
莫浩霖点点头，“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伟华啊，人其实争强好胜一辈子，临了了，最想念的其实还有能够陪伴在身边的亲人们。所以啊，谢谢你和罗兰，还有思宛，来看我，真的……”
两人相视一笑，我爸鼓励道，“好好养病，等你好了，咱们还要合作大干一场呢。”
莫浩霖苦涩的一笑，“但愿，老天爷还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这句话一出，空气中尴尬的气氛便缓缓流动着，几个人站在病房里听着仪器滴答滴答作响的声音，竟然有几分诡异。我的思绪落在窗外的那个有些孤寂的身影上，却被我爸的话突然拉了回来，“思宛，你跟妈妈去给叔叔打瓶水来，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莫叔叔说。”
我虽然觉得我爸这时候说这话有些别扭，却还是跟我妈一起出去了，只是，在路上，我看到我妈的脸色也有些怪异。
没有人知道我爸到底跟莫浩霖谈了些什么，我只觉得在回家的路上，我爸搂着我肩膀的手臂很是用力，像是在想什么事情出了神，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爸，你弄疼我了。”
“哦，不好意思，爸爸没有注意。”
“杨伟华，你是没有注意还是心已经飞走了？”
我妈却在一旁突然出声讽刺道，我爸只是回瞪了她一眼便不吭声了，这种莫名的沉默一直持续到用餐的时候。杨若熙陪着莫靖南在医院里守着莫浩霖，餐桌上依旧是以前的三个人。可是，除了盘子碰撞的声音，便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我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牛肉羹，眼睛瞥瞥我妈，又看看我爸，突然觉得所有的食物嚼在嘴里都索然无味，便把筷子往旁边一放，“你们到底是怎么了？谁能跟我说句话？”
我爸和我妈都没有出声，我觉得无趣，便抽身离开餐桌。可是，刚上楼梯没几步，客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蔡姨接起电话匆忙的点头挂掉，小跑着来到我爸的身前。
“先生，医院传来消息，说莫先生刚刚……病逝了。”
“砰……”的一声，我爸打翻了身边的红酒杯，鲜红色的液体蔓延在洁白的餐桌布上。他慢慢地擦拭着，表情凝重却不慌张。只有站在高处的我看到他放在身侧的左手握成拳头，不停地颤抖着。
我妈也跟着放下了碗筷，“人老了，还真是不中用，说走就走了……”
我妈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悲伤，我爸的话语里却让人听不出来情绪，“老莫，你真的先我一步走了……还是你动作快啊！”
三天后，莫浩霖的葬礼庄严的在A市最大的殡仪馆内举行，我们全家皆是一身黑色裹身，来到莫浩霖的照片前行礼上香，慰藉已逝之人在天之灵。莫靖南一身素装，森冷的表情上看不出来他此时此刻的心思，我一直好奇的莫夫人也没有出现。
照片上的莫浩霖看上去依旧年轻，仿佛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带着笑意的嘴角，锋利上扬的眉毛，目空一切的傲然，深邃的眼睛……
我看着那张照片有些微微出神，突然感觉到一阵热气蔓延在耳畔，一回头就对上了莫靖南那张带着邪气的脸，我连连地后退好几步。
“我似乎有一种错觉，死的人不是莫浩霖，而是杨伟华。”
“你胡说什么呢？”
“看你这悲伤的神情，不知道的人真的会以为死的是你爸，而不是我爸！”
“莫靖南，你抽什么疯呢？就算是你和莫叔叔之间有什么误会，如今他已经走了，你怎么还能表现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躺在这里的人对于别人来说，他不过是莫浩霖；可是，对于你来说，不一样，他是父亲，一个给了你生命的人！”
我说到激动之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自己也不清楚生气的原因到底是因为莫靖南对于莫浩霖死亡的漠视，还是因为他如今的冷血和对过去的漠视，因为我也曾是他过去的一个篇章。
莫靖南又拿那种嘲讽的表情看着我，他点燃了一支烟，慢悠悠地抽着。
“莫浩霖至于我来说，不过是提供了一个高质量的精子，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不同。倒是你这样的伤心，他泉下有知的话，应该会感到很欣慰吧。很早之前，他就说过，你会是个很好的儿媳，倒是可惜了他向来对你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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