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了一声,然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朝着楼下走去。见到杨伟华的的时候,他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我跟司机老张点点头,便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我不知道杨伟华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等我发现身后好像一直有一道目光紧紧地锁住我的时候,我才转过头去看着他。他笑着问道,“怎么,现在连坐在我旁边都不敢了?我有那么渗人吗?”
“没有,只是看你那会儿正在休息,没想打扰你。”说完,看着看着开的越来越远离市区的车子,我便开口问老张,“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张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杨伟华,他直接接过我的问题,“还有一段路程,到了你就知道了。”
之后,整个车厢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杨伟华继续闭目养神,老张全神贯注地开着车。我知道就算我心中有疑问,问出来估计也不会得到什么答复的。既然事情已经渐渐走到了终点,我想我也就没有必要再在这个时候失去耐心了。便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着窗外不断飞逝过去的树木。
大概是因为一夜没睡,加上车子的颠簸,我竟然不知不觉地在车上睡着了。等我一下子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的身上盖着杨伟华的外套,他和老张都站在车外抽着烟。我拿下衣服,跟着下了车,走到他的身边,“谢谢,这是哪里?我们到了吗?”
杨伟华接过我手上的衣服,右手上的抽烟的姿势僵硬在那里,我想大概是因为那个“谢谢……”吧。随后,他把还在燃烧的烟蒂踩在脚下,穿上衣服之后,从车里拿出一束白色的百合,对我说道,“走吧,带你去见你想见的那个人!”
杨伟华在我前面率先走了,我恍恍惚惚地跟在他的身后,一直到我们两个人站立在一个墓碑前。看着那个跟莫靖南给我的照片有着一样姣好的面容的女人,我有些苦涩地说道,“这就是殷宜吗?她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好像这世界上一点烦恼都没有似的。”
杨伟华在放下那束百合之后,听到我说这句话,突然就转过头来看着我,用我熟悉的疼爱的语气说道,“思宛,看来这么多年你还真没有白叫我那么多声爸爸。当年我见到你妈妈的第一眼,说的就是你刚才的那句话,看她笑,好像世界上一点烦恼都没有。”
我没有回应杨伟华的话,只是一直盯着照片中的殷宜看,不知道是在问她还是在问站在我身旁的杨伟华,“这样子的她看起来真不像是给人做小三的!”
“杨思宛……”我话音刚落,杨伟华就又迸发出了一阵警告声。
我回过头,笑着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杨伟华又从烟盒里掏出来一根烟,点了好几次却都没有点着,他索性又把烟盒给收了起来,眼神紧紧地锁住殷宜的照片,说出来的声音好像陷入了某种青涩的回忆中。
“当然不是,殷宜是跟我和莫浩霖一起长大的,我们两个都喜欢她,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殷宜总是说她只把我们当朋友和兄长看待,她有自己的心上人。我和莫浩霖年轻的时候也都是那种自信到有些自负的人,都认为殷宜是爱自己的,不过是为了顾及三个人的感情才说出来的推托之词。”
说到这里,杨伟华突然停顿了下来,我转过头看着他,发现他的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其实他们这辈人也都是从青春的岁月里走过来的,那时候,他们或许疯狂,也叛逆,爱过,也痛过……
杨伟华停顿了一会儿就又继续开始说,“后来殷宜大概是被我和莫浩霖逼的紧了,一气之下就离开了A市。等我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躺在手术台上,在生你的过程中大出血,用仅剩的最后一口气把你托付给我。当时我被殷宜突然的死亡吓到了,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来的,甚至心中对小小的你还产生了莫名的恨意。”
“可是,有时候不得不相信缘分这个东西,我想思宛你大概是跟我这辈子有缘做父女吧。把殷宜火化了之后,本来我准备就带着她的骨灰回到A市的。临走前,想起来她临终前死命地拽着我的手的样子,我鬼使神差地去了趟医院,想最后看你一眼的。却没有想到,隔着那层玻璃,你不停地对我笑,还挥舞着你的小爪子。我一走,你就哭,那时候的护士不知道具体情况,只一个劲地说这小女孩长大了肯定跟爸爸亲。她没有说错,这些年,你果然是跟爸爸亲哪!”
说着,杨伟华突然长叹了一口气,随即便蹲在殷宜的墓碑前,伸出右手在她的照片上轻轻地抚摸着。秦蕊说的对,我们都是爱过人的人,所以,太明白爱一个人时候的眼神和心情。看着杨伟华对殷宜的眼神和温柔,我就明白他是真的爱她,也许现在还爱着。因为没有得到过永远都是最难以让人忘怀的,尤其是对于男人来说,还因为活着的人永远都别想争的过死人!
“所以说,我的亲生母亲就是殷宜,那么,我的亲生父亲呢?”我站在那里,看着杨伟华的背影问道。
只见他手上的动作因为我的这个问题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又慢慢地说道,“那年见到殷宜的时候,她只来得及交代给我对你的托付,也没有告诉我孩子的父亲是谁。后来,我去询问医生关于她的具体情况的时候,他们说殷宜从产检到生育的整个过程,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去的,没有人知道那个混蛋到底是谁!”
杨伟华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是啊,那个被称为混蛋的男人亵渎了他心目中的女神,甚至还带走了她年轻的生命,他能不咬牙切齿吗?不过,依照我对杨伟华向来是有仇必报的心理,我不相信他没有派人去找过,随即就继续追问道,“那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去调查过这个男人吗?”
“一开始那几年,当然不甘心,派人去查过。但是,殷宜的性格本来就比较内向,在那个小城市的生活也非常的孤僻,平常鲜少跟人接触。所以,知道她事情的人也不多。后来,随着你和我的感情越来越好,我也就不想再追究了,我希望你永远都是我杨伟华的女儿。有时候,看到你,就像是看到殷宜一样,我时常觉得这大概是上天对我的一种恩赐吧。”
杨伟华的话突然就让我想到了秦蕊那次说过的恋女情节,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什么恋女情节,只不过是在通过我这张脸看向另外一张相似的脸罢了。杨伟华在商场上的狡诈和野心无可厚非,但是,他此刻在我面前所说的这番话,我相信也是出自他的真心。只是,在我听来却平添了一份苍凉往事的感觉,他不再是我的父亲,他可以轻易地利用我来打压天宇。我没法像杨伟华和杨若熙一样轻易地实行每个角色的转换,在前一秒还互相利用着,下一秒又可以没事似地挽起他的胳膊亲昵地以父女的名义相称。
一阵风吹来,我感觉到阵阵的凉意,伸出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深吸了一口气,才问出心里的最后一个问题,“那么,三年前莫靖南突然提出分手,又跟杨若熙那么快地一起去了美国。是因为他知道了我的身世?廖敏的病情也跟殷宜有关系?”
杨伟华慢慢地站了起来,要脱下外套给我披上,我礼貌地婉拒了,他也没再坚持。
“是的,殷宜走了之后,我和莫浩霖都相继在家族的压力下结了婚。不过,不同于罗兰刚烈理性的性格,廖敏是真心爱着莫浩霖的。所以,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妻子当然没有办法容忍,他的心里一直藏着另外一个女人。廖敏当时发了疯般地要寻找殷宜,甚至做出了很极端的事情来。在我把你抱回来之后,莫浩霖曾经也想要收养你,但是廖敏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疯一般地冲到家里,差点把你从楼上给摔了下来。那件事情之后,莫浩霖就把廖敏送到了美国,医生也诊断出她患上了抑郁症。”
“三年前,莫靖南得知了你的身世,便去了躺美国跟廖敏求证。谁知道,他刚一问出口,廖敏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张你的照片,质问莫靖南到底是要她还是要你。就在他犹豫的那一刹那,廖敏就直接拿旁边的剪刀划向了自己的手腕。抢救过来之后,医生说廖敏不能再受刺激了,家人还要一直守候在身边。莫靖南匆匆回国办理了去美国的手续,正好那时候若熙也要去留学,两个人就一起走了。”
杨伟华的话把我的思绪又拉回了三年前,莫靖南突然提出分手,突然看向我的眼神中透着的恨意,突然牵着杨若熙的手,双双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曾经以为是他欠了我的,现在看来,到底是谁欠了谁的,还真是不一定。殷宜,那个我应该称之为母亲的人,剥夺了廖敏她作为一个妻子的最大的幸福。就算她不是有意的,但是,伤害就在那里,想要赖也赖不掉!
而我,作为殷宜的女儿,长着这么一张相似的脸,应该让知道真相之后的莫靖南很煎熬吧!如果因为我的一张照片真的夺走了廖敏的性命,我想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不敢确定莫靖南他现在到底还爱不爱我,但是,我想当时他选择不告诉我真相,就带着杨若熙匆匆离开的时候,他还是爱着的吧!
不是说,有一种爱,就叫做欺骗!
那天我让杨伟华先走了,我独自一个人在郊外的墓地上坐了很久。看着殷宜的照片,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妈……”那个字眼尝试了几次,却总觉得对着一个未曾谋面的人,怎么也叫不出口。
等我回去之后,已经挺晚的了,大概是白天在墓地吹了太多的凉风,又没有吃什么东西。半夜的时候,就开始发烧胃部绞痛,胡乱塞了点药之后,就又昏天黑地地睡了起来。这几天,我也没有去丰泰上班,也没有请假,那边倒是没有电话打过来。我想大概是杨伟华打的招呼吧,对于一下子获取了那么多的信息,我需要一段消化和接受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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