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们给你留着这个院子和厢房，让下人每天都擦拭一遍，只是为你随时准备着。”李世民在屋子里转了一周，掀开盖在琴上的绸布，抚摸着那凤凰雌琴，发出一阵弦乐声。“你给我弹的最后那首曲子，我记忆犹新。在战场上烦闷时，我就会不由自主想起你这首豪情万丈又温柔若水的曲子。”
“从我离开到你出征这么长时间，你为什么都不来探望我？连道别都不和我说一声？”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你当出征是儿戏吗？粮草，兵器，军服，战马，兵源，将领，路线，方略哪一点不需要我操心？出征王世充时，洛阳边上有李密，长安后方有李轨，薛举，河东有刘武周窥视晋阳，真是牵一发动全身，我怎么有时间来看你？”
没想到李世民一席话竟说得我所有的怀疑都像冰雪一样消融了。我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他，“后来，我被押到阵前，你不出来相见；徐世勣写信让你来接我，你也不理会，也是因为你是三军统帅，不能因徇私情而不顾大局，是这样吧？世民，其实我很能理解你，只是都怪我自己这颗心东想西想……”
“不！你不理解！”李世民出乎意料地反驳了我，“我不想欺骗你，其实我想过放弃你！”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你无法体会我的感受！当我接到李密的来信说你在他军营，约我一叙时，我还没有不相信。待我得到确切消息，我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我恨你，你为什么老是给我出难题？我也恨我自己，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保护不了，我统率着数十万大军有什么意义？但是我能怎么办？难道我不想带兵剿灭这群混帐吗？”
“我想长孙无忌，房玄龄他们肯定阻止了你，是不是？”我猜测道。想到是一回事，真正听到真实的一面又是另一回事。在这件事上其实我也挺愧疚的，如果从一开始我就不去洛阳找李世民，那就不会有这么悲伤的结局了。
“这种事情还要他们来阻止，那我还有什么面目做他们的统帅？”没想到李世民又是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回答，“他们将你拿到阵前，口口声声说你是我的女人，这种挑衅你知道让我多难堪吗？你猜对了，那天我就在军中，但是我不能出现，我也不想出现。那个时候我真恨不得你一头撞死。与我长安的面子比起来，与我弟兄们的性命比起来，你在我心中要轻很多！”
“好！好！这才是李世民！”我沮丧地夸着他，心中是越来越难过。
“我这么说，你肯定是在恨我对不对？”李世民看了看我，直接走到墙边的多宝格，摸了摸放在上面的几个瓷器，“但是当我真的看到你抽刀自尽时，我的心是真正绞痛了。我发现我还是放弃不了你，你已经牢牢拴在我心上了！所以我感激他们将你救下。我也不顾房玄龄他们反对，当天晚上我就叫上侯君集，独孤彦云商量怎么去营救你，却没有想到，你竟然答应嫁给徐世勣！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而且是你自己亲口答应嫁给他，我，我还那么辛辛苦苦为你做嫁衣？”
“不是的，世民！要是我不佯装答应，那我可能一直被李密控制着，到时候还会侵扰你！”我慌忙向他解释。
“你不用解释，我后面都知道了。不过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打算放弃你，一心一意谋求统一大业。洛阳久攻不下，想想也是时机未到，所以我就上表请求撤军，再加上隋帝宫难的消息传了过来，我就不得不加快回到长安的进程。徐世勣后面的信我都看到了，你的信我也看到了，只不过所有的人，包括和你亲如兄妹的薛收，还有欠你恩情的房玄龄，都认为我不适宜去接你。你也明白，大家也都知道，我如果去接你，我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你做的很对，我其实就不该回到长安来！”听着他的话，我的心越来越凉。我理解他的意思了，我已经嫁为人妇，已经配不上他李世民了。
“是！你是不应该来。父皇称帝之后，又忙着封王立储。我也一直让自己忙碌，就是为了能尽快忘记你。”李世民丝毫不隐瞒，“可惜，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所有的决心都变得粉碎了。牧荑，我感觉，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我们俩互相都不欠谁。让你无缘无故背上感情债，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真的是很好笑，原来爱一个人，是因为上辈子有过亏欠？
“牧荑，我在你面前不称寡人不称本王，低声下气和你讲心里话，你反倒反过来讥笑我？你要是换成我，难道你不会这么做么？”李世民突然间无名火起，看起来我这种漠然的态度惹恼了他。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你已经是秦王了，接下来就会当皇帝。你也已经有家庭了，马上就要做父亲。我在战场上让你丢尽脸面，已经很不应该了。这个时候还到你家里来搅局，我实在是不识时务。我走，我走还不行吗？”我越说越委屈，不争气的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流，立马站起身就想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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