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对窦皇后的心意是真的，连我这个外人都能感受得到。
“死者已矣，父皇这份深情，早已感动上苍了！”我轻轻说道。
“若不是朕当年年少气盛，不懂掩饰自己，处处受到猜忌，以至于虽贵为公侯却依旧颠沛流离，她也不会一直受苦受难，以至于这么年纪轻轻便离朕而去！”李渊没有回头，只是在回忆他过去的往事，体验着过去的辛酸。
“父皇，”我轻轻说道，颇有些动容，“其实身为一个女人，并不在意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是过同甘的生活还是过共苦的日子，只要这个男人一心一意待自己，就心满意足了。母后虽然受了许多苦，但是父皇至今仍将她藏在心里，她无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李渊微微一笑，拿起放在桌上的小火钳子拨了拨长明灯的灯芯，“你倒是挺会宽慰人。不过朕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便喜欢你这个丫头，这无疑也是天意！”放下火钳子，他转过头对着我说道，“她总共给朕生了五个儿子，三郎去的早，五郎被阴世师所杀，血脉之中只有建成，世民和元吉这三人了。每次见到他们，朕恍惚之间总是能见到她的影子。你知道吗？朕每次责骂他们，其实都很心疼！”
“哪个做父亲的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啊！”我顺着他的意思宽慰他。
“不，比这个要复杂的多！”李渊苦笑一下，摇摇头，“她是个能干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每个都是人中之龙。倘若朕只是寻常百姓，一家之主，朕便把家产分了，宁愿自己孤苦终老。但朕不能，连自己都是大唐的，朕不能拿一个国家开玩笑。”
“倘若他们都生活在寻常之家，父皇你倒没有这样的烦恼了，不准一家其乐融融，安享天伦！”我轻轻叹道。
李渊点点头，也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谈下去的兴致了，转了一个话题，开始有些严肃起来，“丫头，你说说看，今天这番闹剧，究竟有什么寓意？”
“父皇……你究竟想让我说什么？”李渊表情一严厉，我反而有些慌乱。
“把你想说的，都告诉朕！”
“父皇，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说。”李渊这个提问颇有些让人为难，不过我也是说的实话，确实，我什么都不想说。
李渊大概从我的表情上看出我确实没有矫情，于是进一步提问道，“那你说，今天这番过错，是在秦王，还是在齐王？”
“过错在谁，父皇你自己不是最清楚的么？”
“怎么讲？”
“每个人都有过错，所以最后的时候，每个人都被父皇你斥责了！”
“你什么时候学得像朝中大员那般，说话这么圆滑了？”李渊有些不悦。
我有些懂得李渊的意思了，大概是他觉得在这么下去，人都要麻木了，所以需要有人给他扎一针，让他痛一痛，清醒清醒。既然如此，这个恶人便由我来做吧。“好，父皇，既然这样，那儿臣便无礼了！今日这场闹剧，儿臣以为，首过在父皇，次过在与齐王和太子，其次，便是秦王的过错！”
“你说得倒是严厉！”李渊被我提起兴趣，“继续说下去！”
“很简单！”我义正言辞地说道，“三位皇子有今天的局面，几乎是父皇你一手造成的。父皇觉得愧对母后，对这三个皇子更疼惜有加，让他们住在自己身边，平时不见得有多少君臣礼仪，更是政出多门，不分你我。父皇你也看到了，这三位皇子都非池中之物，经历的事情多了，手下的能人多了，思想也就复杂了。如今他们已经开始不顾手足情分了，便是父皇你从一开始就容忍至今的后果！”
李渊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却依然让我继续说下去。
“其次，今天的始作俑者便是齐王，煽风点火的是太子。尹德妃和张婕妤这些后宫嫔妃，只是侍奉父皇，只是讨父皇欢心，最多互相嫉妒相互攻讦，与这几位皇子何干？她们之所以会这般向你哭诉，三分真心七分假意。说三分真心，是因为我认为她们说的有道理，她们也看得到皇子争储，也得为父皇万岁之后的生活考虑。但七分假意，我觉得他们是故意诋毁秦王，拥护太子，毕竟像她们所说的，一旦秦王登极她们和父皇的孩子们不保，那是极少可能发生的事。”
见李渊没有反对，我继续说道，“最后我觉得秦王也有过错，便是觉得他过于做作。父皇思念母后这般情深，何尝有过在酒宴这般欢快时光思念亡妻至痛哭流涕？秦王或许是在思念母亲，不过更多的，可能是希望得到父爱，希望父皇你能秉持公正，不要对他无端指责！”
李渊盯着我，突然发问，“连你也觉得，朕对秦王苛责过甚么？”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父皇这样做总是有这样做的用意。只不过，可能他们不会这样想的。”
“若是他们有你这份心，那朕真可以含笑九泉了！”李渊叹道，“朕之所以骂秦王，就是想让他知道，朕不会偏心于他，是绝对不会废太子的！杨勇杨广的事情，是朕心中的一把戒尺啊！但是朕只是骂他，没有实质地处罚他，也是让太子看到，朕不会舍弃秦王，朕还要依靠秦王平定天下！只可惜，他们都让朕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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