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说：“聂小姐，我绝对没有任何轻视你的意思……”
聂婉娴一改刚才的温婉，冷哼一声，道：“我知道你观察我很多天了。所以我故意把双拐藏起来，不让你看到。现在突然发现我是个残废，是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那一刻，黎绍楟突然意识到，之前苏慕青陪伴他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奈与无助了。
他何尝不像这位聂小姐一样敏感自卑！
他站起身，一字字道：“对不起，是我冒昧了。我以前也是坐轮椅的。所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曾经也和你一样的自卑，但一个朋友帮我克服了自卑感。她还教我懂得，真爱是不会有任何计较的。而你，恰巧长得很像我的那位朋友。这就是我观察了你好几天的原因。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让你误会，我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
说罢，他郑重其事地向她鞠了一躬，昂然转身。
“黎绍楟！”聂婉娴突然叫住了他。
他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能和我聊聊你的那位朋友吗？”她怯怯地请求，“你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也不想让她失望吧。”
黎绍楟却摇摇头：“她不是任何人的谈资。”
“你很爱她？”她咬住了嘴唇，已然带了泪声。
“是。”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但她却永远都不属于我。而我也会永远祝福她，一生幸福。”
他顿了顿，又说：“我也祝福你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孙彦琳端着三杯饮料向他们走来，见黎绍楟走出来，她不由慌了神：“绍楟，怎么啦？”
黎绍楟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妈，以后我的事，你少掺合。”
孙彦琳失望之极。
但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由他了。
这天傍晚，母子二人在餐厅用餐，孙彦琳无意中抬头，脸色骤然一变：“他怎么还在这里？”
“他？哪个他？”黎绍楟很是奇怪。
他们在船上待了这么久，从来没遇到什么熟人。
而那位聂婉娴小姐，不知是不是在哪一站下了船，那次之后，竟再也没见到她。
孙彦琳压低声音：“昨天我就发现有个人一直在跟踪我们。之前我以为是我多心，但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有目的的。”
黎绍楟安慰道：“妈，你放心，船上有保安。如果你觉得有危险，我们就去找保安。”
从安保室出来后，没有再看到那个人。
但孙彦琳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放松。
回到自己房间，她一直在留意着门外的动静，生怕那个人会找上门来。
一直等到半夜三更还没有动静。
于是她出去打算看看黎绍楟的情况。
黎绍楟居然不在房间里。
她一下子慌了神，大喊着黎绍楟的名字，惊动了不少游客。
游轮上的安保员匆匆赶来，请她不要再打扰其他人，并答应帮她四处寻找。
几个人在船上绕着圈，突然听到有人在大喊着什么。
孙彦琳愈发着慌，循声找过去，却被告之，有人跳海了。
“会不会是绍楟？！”
孙彦琳心中一紧，冲到事发处，一眼看到了黎绍楟的拐杖，惊得大哭起来：“你们快救人！快救人哪！”
凌晨三点，黎绍桓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
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一下子跳起来抓起手机。
母亲在电话那头哭得声嘶力竭：“绍桓！你快来吧！你哥哥他，跳海自杀了！”
“什么？！”黎绍桓失声惊呼，头部突然剧痛袭来，痛得他难以支持，险些跌倒。
“绍桓！你怎么了？”苏慕青亦被惊醒，见他这样，她慌忙起身扶住他。
“我没事……”他捂住后脑，支撑着坐下，对着手机道，“妈，你不要哭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哥不是一直好好的么？！”
孙彦琳只是一个劲地哭。
有人接过了她的电话，问：“请问你是黎绍楟先生的什么人？”
“我是他弟弟。请问你是？”
“我是G国的海警。你哥哥在游轮上出事了，我们初步断定是自杀。黎先生？……”
黎绍桓脸色苍白，哆嗦着双唇，说：“我在听。”
那人接着道：“黎绍楟现在已经被救起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因为溺水时间过长，他还没有苏醒。等他醒来，相信会对案件有所帮助。现在我们警方需要家属签字，但你母亲情绪不太稳定。恐怕还得麻烦你来一趟。”
“明白，我会坐最早的航班过来。谢谢！”
听说黎绍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的心稍适安慰。
可脑后的痛感再次袭来，痛得他呲牙裂嘴，苦不堪言。
苏慕青急了：“绍桓！痛得厉害了吗？要不我们现在去医院吧！上次叫你去检查你也没去！”
“不要紧，过一会儿就好了……”黎绍桓拉紧她的手，说，“快帮我订机票，大哥出事了！”
“大哥？出什么事了？！”苏慕青已是心惊肉跳。
黎绍桓说：“他们说大哥自杀……”
“不可能！”苏慕青一下子叫起来，“大哥发来的邮件，看上去很开心的！怎么可能会自杀？！”
黎绍桓喘着气道：“我也这样认为。快去帮我订机票！”
苏慕青担心地道：“你现在痛成这样，怎么坐飞机呀！不如我先送你去医院，等你好了再去！”
“不行啊！我妈一个人在那边，没有人照顾他们！”黎绍桓一激动，痛感愈发强烈，他不得不猛击后脑以期缓解。
“你听话呀！”苏慕青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你大哥现在只是昏迷，没有大碍，你晚去两天不会有事的！”
黎绍桓固执地道：“你不订，我自己订好了！”
苏慕青拉住他，流着泪恳求道：“这样好不好，你去医院做检查，我先去大哥那里照顾他们，你做完检查就马上过来。好不好？”
看到她的泪，黎绍桓叹了口气，终是点了点头。
苏慕青含泪而笑，急急换了衣服，同他上了车。
到了医院，苏慕青订好机票，对他叮嘱道：“那我现在就回去拿行李。你自己挂号看急诊，我会通知司机来接你。看完后要是他还没来，你就在这里等着，别着急自己回去，知道吗？一有结果就马上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黎绍桓有气无力，“年纪轻轻的，却像个老太婆一样罗嗦。”
“是呀，现在罗嗦你就烦啦？你还要被我罗嗦一辈子呢。”
他只是笑。
苏慕青用力抱了抱他，说，“那我走了。”
“慕青……”他突然喊住她。
“什么？”苏慕青回过头。
黎绍桓勉强笑了笑，说：“我妈现在心情一定不好，你就多让着她一点，好吗？”
“我知道。你放心吧。”
见苏慕青是一个人来的，孙彦琳不觉慌了神：“绍桓怎么搞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都不现身？”
苏慕青不想她再为小儿子担心，只好安慰她：“绍桓还有点事要处理，处理完他就会赶来了。”
孙彦琳也管不了许多。她早已六神无主，现在看到有人来，她就安心多了。
她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苏慕青讲了一遍。
苏慕青吃了一惊：“你真的看到有人跟踪你们？”
“当然是真的！”孙彦琳信誓旦旦，“我发誓我没有看错！”
“那你跟警察说了吗？”
“说了。可警察说，这也不能代表什么。因为现场并没有任何目击者。”
孙彦琳说着，又哭了起来：“我现在什么也不管了，我只要我的绍楟好起来……他真是太可怜了……从小没有父亲疼爱，为了弟弟变成了残废，遇到喜欢的人却又不能在一起，现在又变成这样……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替他承担这些痛苦……”
苏慕青的眼睛也湿润了。
“妈，你别说了。我和绍桓都不相信大哥会自杀。这件事一定有古怪。等大哥醒来，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孙彦琳哽咽着道：“如果是有人故意害他，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苏慕青安慰道：“妈，你放心，如果真是这样，绍桓和我都会尽全力找出凶手的！”
孙彦琳点了点头，眼神却有些躲闪。
她略一沉吟，还是从手包里取出了一封信，交到她手中。
“这是我从绍楟的行李里找到的，信是写给你的。看还是不看，你自己决定吧！”说罢，她捂住脸，匆匆走了出去。
“妈……”苏慕青追上前，“你去哪儿？”
孙彦琳头也不回地道：“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苏慕青心头酸酸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如果孙彦琳一早就能对她这样友好，也许后面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手上沉甸甸的。
如果黎绍楟真的希望她读到它，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跟她提过有这样一封信的存在？
她好不容易才和黎绍桓将日子过上了正轨，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犹豫再三，她终是将信原封不动放在了黎绍楟的枕头底下。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真的不打算看看他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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