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黎绍楟道，“我一直都在避免这件事的发生，没想到……”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苏慕青喃喃着，用力擦掉了泪水，“你太善良了。”
善良？很贴切啊……善良的潜台词不就是，“你很好，但我不喜欢你”吗。
黎绍楟吸了吸鼻子，说：“我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把念祖好好带大。你有时间，就多回古堡来看看他。”
说罢，他推开了车门。
苏慕青彻底怔住了。她木然下了车，突然转身将他紧紧抱住。
“绍楟……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
黎绍楟的心颤抖得厉害。
情感与理智在激烈地斗争着，却始终分不出胜负。
“现在苗可欣已经退出了，你为什么还要拒绝我？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不好吗……我不管以前怎样，我只管现在。现在，我们不是一直相处得都很好吗……为什么你要因为过去的事拒绝我？”她呜咽着，早已哭成了泪人。
黎绍楟捧住了她的脸，认真地道：“如果将来，你想起了从前的事，你也找到了你的未婚夫，那我又该怎么办？你想过吗？”
苏慕青怔住了。
男人和女人考虑的永远都不一样。
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问题。
“我……”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黎绍楟含泪对她微微一笑，按住了她的唇，冲她摇摇头：“慕青，你不必再说了。你只是暂时失去了记忆，但你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我们之前相识的时候，你就没有喜欢过我，就算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和你相识，你一样也不会喜欢我的……你闭上眼睛，仔细想想吧……对你来说，我永远都只是一个朋友，或者是……一个哥哥，但永远都不是恋人。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念祖，你根本不会对我有任何想法……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得问自己的心，而不是眼睛。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可你的心却从来不会欺骗你。”
他的话仿佛有种魔力，她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她感到他的手指慢慢移开了她的唇，她感到他俯下身凑近了她，她感到他在她额头上留下了轻轻一吻。
脸上突然一凉，他的双手已然离开。
她慌忙睁开眼——他已乘车绝尘而去。
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我的心？……”她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我的心？……”
黎绍楟紧紧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泪水顺着指缝淌下来，他的哭泣声再也掩盖不住了。
司机只好停下车，担心地问：“黎先生，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下？”
“不用……开车吧……”
为了不再继续错下去，他不得不给苏慕青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从而彻底断送了他的念想。
“绍桓，希望你一切顺利……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和你的妻儿团聚的……”
回到养老院，看到念祖的房间里空空荡荡，苏慕青心里一阵失落。
黎绍桓不知什么时候拢过来，关切地问：“慕青，你还好吗？”
苏慕青木然抬起头：“你把念祖送回古堡了？”
“是。”黎绍桓一脸阴郁，“我以为，这次你会跟我哥回古堡去，所以我叫念祖在古堡等你们。”
“念祖这次又该失望了……”苏慕青喃喃着，泪水滚滚而下。
黎绍桓问：“苗可欣还是走了？”
“嗯。”她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你没跟他一起回去？”
“你不要再问了……”
苏慕青坐在床沿，紧紧捂住脸，身子颤抖得厉害。
黎绍桓移到她身旁，说：“喂，借你个肩膀靠靠，别再哭了。”
苏慕青露出一双眼，满是讶异地望着他。
他对她的关切，似乎已经超出了一个“闺蜜”应该有的程度。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她和黎绍楟订婚当日，他躲在花房里偷偷哭泣的样子。
难道说，他对她，有着不一般的感觉？
她细细地端详着眼前的男人，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出那不一样的感觉，哪怕只是一点模棱两可的暧昧，她都有理由相信，也许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可惜，她失败了。
在他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前，他一定是那种放荡不羁的公子哥，换女人比换裳还勤的那种；他喜欢的女人，也应该是风情万种身材火辣的时尚女郎，像她这样乍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女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对黎绍楟来说，如果不是她的家世，又或者他的腿完全正常，想来就连他也不会中意她的吧……
见她在发愣，黎绍桓耸了耸肩，冲她呶了呶嘴：“来嘛，靠一靠，心里会舒服点。就算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依靠，但总归能靠一靠的。上次可是你主动要求借我的肩膀的。”
苏慕青想拒绝，却发现，她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她听话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脸随即挨过来，贴紧了她的面颊。
“到底出什么事了？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也许还有得挽回。”他温和地说。
苏慕青却摇摇头：“我和绍楟，已经无法挽回了。”
“怎么可能……”黎绍桓说，“苗可欣已经走了，你们之间已经没有障碍了。”
苏慕青喉头哽了哽，说：“我已经知道，念祖就是我的儿子了。”
黎绍桓心头大震，却不得不装作无事人一样，对她笑道：“哈！其实我也猜到了。你知道吗，我一直有这种感觉。我大哥喜欢的人是你，你又生过孩子，你和念祖又这么投缘，我都觉得你很有可能就是念祖的母亲呢！”
“是吗？”她吸了吸鼻子，“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黎绍桓叹了口气，说：“你忘了，我们不是打算带念祖回国去的吗。我猜到你是要去医院找病历档案。不过，我觉得你直接带念祖去做亲子鉴定更有说服力。在P市做的话，必须要经过我大哥允许才行，在国内就没有这些限制。”
“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苏慕青又惊又喜，“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我只想让我的员工安心替我做事。”黎绍桓一本正经地同她开玩笑。
苏慕青的心猛地一沉：“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员工？”
黎绍桓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这么认真干嘛，我们不也是好朋友吗。”
好朋友……
苏慕青不由暗暗叹息。
她顿了顿，说：“其实，我早就想带念祖去做亲子鉴定了。但看着他，我又不敢。”
“为什么？”黎绍桓有些意外，“你不是一直想找到你的孩子吗？”
“我不想伤害念祖。”苏慕青擦掉腮边的泪，可泪水却不停地涌出来，“如果他不是我的孩子，我怕我以后都没有心情再来照顾他；如果他真的是我儿子，那我该怎么办？我和你哥是不可能的了，难道要我把他从他父亲身边强行带走？你也看到，念祖对他父亲有多依恋！”
黎绍桓叹了口气：“女人果然是感情用事的物种。说实在的，我真的没有考虑到这么多。”
“那你是怎么考虑的？”
黎绍桓垂下眼睑，低声道：“我觉得，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会找到一个平衡点，不管什么困难，我们都会想办法去圆满解决。”
苏慕青忍住泪，对他笑：“你总是这么乐观。但为什么你对自己从来都不乐观？”
黎绍桓本能地避开了这个话题，轻轻问：“那，念祖知道了吗？”
苏慕青摇摇头：“没征得他父亲的同意，我是不会告诉他的。”
黎绍桓喉中一阵哽咽。
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他却只能继续保守秘密。
“谢谢你……”他说，“你要是想他了，可以随时去古堡看他的。如果你觉得尴尬，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苏慕青苦笑：“这就是你所谓的平衡点和解决办法？”
黎绍桓道：“算是吧。只要不伤害到孩子，大人受点委屈又如何。你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在意的。”
“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苏慕青道，“我想念祖……我现在非常非常想他……我想把他接回身边，好好照顾……他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母亲……”
她呜咽着，慢慢滑进了他的怀里。
黎绍桓抱住她，轻抚着她的头发，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悲伤，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被她看出端倪。
伏在他怀里，空气中满是他的气息，带着特有的香甜，她禁不住哭得更伤心了：“你身上的味道和念祖真像……”
黎绍桓苦笑：“我是他叔叔嘛……我们总归是有血缘关系的。”
为了让她的情绪能有所缓和，他又调侃道：“要是你想念祖了，就来抱抱我吧。”说着，他故意捏起嗓子，学着念祖的声音，“苏阿姨，我很乖的。”
苏慕青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
黎绍桓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说：“看你，这么大的人了，又哭又笑的，自己都还像个孩子。”
苏慕青将泪水擦在他的胸前，长长吐了口气：“现在真相大白，我却落到进退两难的境地。我心里好恨，可到头来却不知道该恨谁。其实我还有很多很多不理解的地方。我觉得我大哥不会为了生意上的事逼我嫁给我不喜欢的男人……他是强势，但他绝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我的未婚夫又去了哪里？如果他真是那么懦弱的一个男人，我根本不会为了他郁郁寡欢，还得上产后忧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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