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好晴朗的天气。
我坐于屋脊之上,并不赏月,也不吹箫,只是在等待,在碰运气。
我想自己确定一下,澹台那速到底是什么人?他是不是就是一路追杀宗伯孤注的那个人?也就是这时候,我才忽然发觉,原来我一直倦念着的这个人,其实我并不熟悉。除了记忆中,他背着我逃跑的情景,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谁。
他为什么要逃跑?他不可能是与我一样,被人遗弃在恒王的猎园中吧?那他是什么人?
手中的弓箭紧崩着,箭已经在弦上,随时都可以射出。
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神秘沧然的夜空,但是,除了云和月,还有无尽的、神秘的黑暗,看不到其它。或许我很傻,我怎么可能在这里等到答案呢?但是不在这里等,还能怎么样呢?夜渐渐地深了,感觉到身体从内到外的冰凉,如同浸在深深的河水里,连手脚都麻木了。
我想,今夜不会出现奇迹了,于是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候,却发现有只可爱的鸽子,从月光里向这里飞来。我的弓箭立刻向它举了起来,将它射下来,便知道澹台那速到底是在和谁通信,当然也有可能是与定难国的谁在通信,但我曾见到他看到信鸽送来信的时候,他脸上如同深爱的神情。
那,一定是个女人吧?
我本来以为,鸽子是认人的,如果发现是陌生人肯定不会落下来。但是原来不是,它依旧落在我的身边,丝毫没有发现我手中的弓箭是多么的危险。见它毫无戒心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在那里啄食着什么。我疑惑地仔细看去,才发现那里有些细细的麦子和小豆,想来是澹台那速放在那里喂食它的。
这就是它落下来的原因,这里有食物。
放下弓箭,我轻轻地将它托起来,它也并不怎么反抗。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腿上果然有个小纸筒,解下来展开,却见上面只有一首简短的诗词,“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下面没有落款,只有个竹形标签。
看到这些,我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我本来以为,可以从这短签上明确地知道与他通信的人到底是谁。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能使我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燕行之行的银面人?或者是想杀宗伯孤注的人。但是可惜的是,这只是一首情诗,没有落款谁人的情诗。
想了想,将那短签依旧卷成了小卷,绑在鸽子的腿上。
“鸽子啊鸽子,你快快回家去吧!不要让你的主人等得太久了。”
将它向半空托起,它扑腾了下翅膀,便又往我不知道的那个目的地飞回了。
那夜,我便在屋顶坐了整整半夜,直到天快亮时,才回到房间。睡眼惺忪的珍儿惊醒,见我不是从房中出来而是从外面进入,大感诧异,“郡主,您起得真早!”
我哦了声,“珍儿,我还想睡睡,让他们没事都别打扰我。”
珍儿道了声好。
竟然无梦。
这一觉睡醒,又到了这日的下午。
睁开眼睛,就见澹台那速正坐在我的床边。我微微怔了下,忙坐了起来,“那速哥哥。”
他笑着说:“没想到你这样能睡,害我等了好久。”
“噢,对不起。那速哥哥,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不能来看你吗?”
“哦,当然不是。只是很不好意思,让那速哥哥等我这么久。”
“傻丫头。”
之后,他陪我一起用了饭,两人就到园子里散步。虽然很想忍住,不要去打听女人不该打听的事情,但还是抑制不住地问了出来,“那速哥哥,这段时间,总是看到你与恒王在书房里秘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俩个人的亲事有所阻碍呢?是皇上不同意我嫁给你吗?”
“呵呵,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你忘了,当年我们在猎园内遇到恒王,后来你又与他有如此的渊源,虽然说他曾经被叛了孝穆,但他仍然是个英勇善战的英雄。与他秉烛夜谈,实是获益良多。至于我们的亲事,不会有问题的。”
我听了心中一喜,“既然如此,那速哥哥快向皇帝提亲吧!你不愿带我私奔,去过普通夫妻的生活。那我就答应你,去当北王王妃,那速哥哥,你带我回定难国吧,我在这里很不开心,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似的,我们尽快走吧!”
“丫头,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两天你很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使你急着要离开荆北?”
“哦,没有……”
他唇角向上牵起,笑着安慰道:“你什么都别担心了,再过两日,两日之后我便会向荆北皇帝提亲,然后带你回定难。”
“两天以后吗?这的确很快,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两天以后呢?”
“丫头,你怎么啦?为什么不能是两天以后?是否你在那天有特殊的事情要办?需要我帮忙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在想……”
“别想了。你这个小脑瓜,整天这样胡思乱想怎么行呢?等我两天好吗?”
“这两天,你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嗯,算是吧。”
“你是不是要——”
我的语气猛地滞住,呆呆地盯着他带着丝茫然不解的脸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想问他,他是不是在利用这几天的时间与恒王一起计划杀害宗伯孤注的事?但如果他真的是银面人,是鲁南城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孩子,身负如此的血海深仇,我即使确定了真相,又能够阻止得了他吗?况且,我要以什么样的理由阻止他?
“丫头……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他很不自在地在自己的脸上抚了抚,并没有发觉有异常。我噗嗤地笑了起来,“好,那速哥哥,我就再等两天。但是你不可以食言哦!你是一定要带着我回定难的,我不希望中间有任何节外生枝的差池。虽然我是个女孩子,这些话让我说出来,好像很厚脸皮,很无耻,但是那速哥哥,我真的很希望,能够顺利地嫁给你,然后过些无忧无虑的生活。”
“无忧无虑……丫头,你是这样希望的吗?……”
我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样希望的。”
我郑重地问道:“你可以为了我,而做到我希望这样的吗?”
他的目光有些躲闪,在我固执地盯视下,他不得不道:“当然,我希望能够做到你要求的那样,但是你要给我时间。”
我生气了。
我明确地明白,自己生气了。
但是怎么可以?我怎么能够对着澹台那速生气呢?他可是我盼了多久才见到的人啊!他是世界上,唯一无条件地爱着我,让我感到安全的人啊!我怎么能对着他生气?虽然不能,我还是生气了。
但终究,只是将这生气狠狠地压在心底,我根本没有资格要求他一定要怎样怎样做,我快要疯了!
而澹台那速对我,肯定也很失望。
那天傍晚,他没有向往常一样来找我聊天,只是独自在园子里的风亭中站了很久很久,我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的背影,是的,我的目光没有一时一刻能够离开他,但是我的心为什么会这样痛?
原来,他虽然爱我,但是也不能够为我做一切事呢!
当然,我这样的想法,很无耻。
之后的两天里,我们好像已经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开开心心地相处着。
他甚至还去府外给我买了一只大风筝,说让我带在身边,因为从荆北往定难而行的路,越走便越有风,到半路上可以在空旷的原野上放风筝。
他说,当你看到风筝像只好像有着什么目的的鹰似的,旋在半空,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有些事,有些人跟你有着某种联系之外,原来还有这个东西,它好像也跟你有了某种联系,而且是息息相关的。
那到底是种什么样的联系呢?他又并没有说完。
明天,明天他就要进宫向宗伯孤注提起我和他的亲事了。
因为我是恒王府的人,他是定难北王,所以我们的亲事已经上升到政治联姻,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看着他忙碌着,亲自去准备明日要带进宫的东西,我独自到了后院空地主,和珍儿将那只风筝放了起来。
好在,虽然这里的风没有走去定难半路上的风大,但依旧将风筝高高地放起了。
珍儿高兴地在那里拍着手掌,“好哦好漂亮啊!”
她青春朝气的脸上,难得地露着灿烂的笑容,“不知道小王爷会不会看这只风筝?”
我心里明白皇甫鹿鸣正在忙,无论是为宗伯孤注,还是为了澹台那速,还是干脆就为了自己和恒王府,他注定在这种特殊的时刻是要忙碌的,哪有时间看风筝。但我还是点点头,向珍儿道:“全府的人都应该能够看得到,只要抬起头,就能够看到到,他也能够看到。”
珍儿不知联想到了什么,“郡主,你说的话好深奥哦!”
我苦笑,不明白珍儿怎么会忽然如此灵秀,竟然能够懂得我的感叹似的。
这只几筝便像是幸福,反正就在那里,抬头看看就能够看到,但有些人,一辈子都不愿意抬头看去。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珍儿忽然低呼了声,原来风筝线已然断了,只见它在风中扭过了几下,便似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往不知名的地方落地。
珍儿满脸懊丧,而我的心里,竟然也生出浓重的不详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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